天变-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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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已。皋陶公所言之九德,子睿几乎全占了,以后不得诋毁自己,岂不言忻有眼无珠乎?”(出自尚书。皋陶)
“银铃当年确实也是这么教我的,但其实我还是有做不到的地方。柔而立,实际上,我通常只能做到一半,当我很有主见时,通常心情暴戾,而性情温和时,又常依赖别人,尤以银铃居多。直而温,我行为可称正直无偏时,态度常刚直难折;简而廉,我行事直率时常不拘小节,甚至有些放浪形骸。”
“那亦可亮采有邦啊!你不是做到了么?”
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我居然还有些得意。
转过一个坡,见到一座城。
那应该就是小段说的安汉,那里在永宁年间(公元120年附近)出过一个作为司隶校尉的大人物,叫陈禅。昔年调阅过各任所为,这位陈大人在司隶校尉任上从记载上看似乎没做什么大事,上任第二年就死了。他的故事都是之前的和身后的。身前平定汉中蛮夷之乱,谏不在皇宫设夷狄之百戏,为此贬至玄菟为尉,后北匈奴来犯,追拜辽东太守,慑退胡人,后升为司隶校尉。这故事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看着便想回翻,因为不回翻竹简再三查验前面正主的姓名,总感觉是在记录我某一段时间行程似的。陈大人故去以后,朝廷给他办后事,发现家中只有一些敛葬之器具。而与此一起的相关卷宗之中有不少大臣对他的劾状,多是说他收取贿赂的。
这些都是父亲让人整理给我看的。他慨叹说,这位陈大人是好官,能打仗,能尽职,能守正。故他在任内一年多无事而亡,恐怕有些蹊跷的,为此我记得父亲还长叹一口气,抬眼看了我一眼。
这应该是父亲提醒我的。于是我确实只查了,报上去了,却什么都没做。想来,好辅政也没做好,当真惭愧得紧。
父亲提过,这位陈大人就是一个汉賨通婚的后人。朝廷素知賨人善战,又多出良将。正如宕渠人冯鸿卿大人(名绲),荆州人都很敬重他。延熹年间(公元160左右),荆州武陵蛮造反,虽然发生在我出生前,但从小襄阳街头传言都说是当时的刺史做事不考量,惹怒了武陵蛮,荆州大乱,襄阳那时涌入无数难民。武陵蛮与賨人本出同宗,上即征冯大人拜车骑将军领賨人平乱,旋大破之,纳降十余万,平定荆州。结果这位冯大人也是多次被宦官诬告,虽无实据,然不胜其扰,且诬告者逍遥于外,最终只得归乡,在我出生前一两年去世了。官家替他敛葬修墓,还替他建了阙(今存),据说家里也就是些丧葬礼器,賨人似乎还是很重身后事情的,也很信鬼巫,就我所知,这几十年出名的经学谶纬之士都是益州的,以籍贯巴地者居多。
賨人爱归乡,或许就是确实不适合这个朝廷吧。
以我在卷宗中所见之賨人,皆为良将,在羌与东胡入侵时,屡立殊勋,且都贤良崇德,清正廉明,故而智甚慕之。不过今日还是先去安汉休息一夜,若能凭吊一下陈纪山大人之墓便更好了。
伊人见我出神,问我何事。我说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伊人很感兴趣,我便一一道来。
伊人亦不禁喟叹。不过旋即反问道:“还道是什么往事?为何子睿从不与我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最多只说说和银铃在一起的种种。还不如张叔与我说的多。”
似乎她对朝内种种并不以为意,或者深厌之。我又何尝不是,却不能置身事外。
“忻儿,必须要和你说一句。想到这些事情,皆因我所为之者,悉为黎民百姓,汉室社稷。智之脾性又与李冯二位大人相若,恐难善终,到时你必为我拖累,现在脱身,尚来得及。而智已无路可退,亦不可退。智党锢之年出生,诸多贤臣良将,才华人品皆在智之上,且从不为恶,一心为民,忠心体国,却横遭罹难。智肩负前人重托,承先人之蒙荫,天下义士之恩,此生已许苍生社稷,不敢有违。恐不能时时陪你窗前赏花,月下抚琴,游离山水,寄情诗画。此间种种非吾所愿,却必须为之。今日吾尚在世间,智既承前人之志,望为后人争个朗朗乾坤,清明世界。然,智并不知该如何为之也,或将重昏而将终。”
伊人正容道:“忻儿明矣,定不负卿。卿若故去,忻若下无儿女,必当随之。”
“忻儿莫闹,百年之后,平陵自有卿之神位。铃佩之后也需你教诲。铃需辅国政,佩可为先生,然忻意之韧,男子之中亦未少见也。且铃佩皆拘谨内敛,铃曾夏日华服正襟危坐往拜谒,佩则冬日引经据典宴南蛮,谨慎竟至如此矣,与外人处时,常不得不故作潇洒,不及卿之洒脱豪迈。你看我之性情,便受银铃影响,内心所好者僻居一处,不问外事。这便是我总想早些了断这乱世,好归隐田园。”
“子睿如此能识人乎!可识己乎?”这话似乎银铃也与我说过。
“知人者智,吾名智。然不名明也。(知己者明)”我笑言道。
“我本以为自己识得,后又觉不识,直至偶与孟德公手下一位夏侯先生在槐里那边一酒肆中相遇。他却是你的故人,那日我二人都没带酒钱,却因你聊得尽兴,我便在墙壁上随意写了篇文章,抵作酒钱。”
“怎么想起来聊我?又如何在那碰上的。”心里却不由得回忆起槐里红的醇厚味道。
“我本是跟着蔡伯父的去槐里书市看看,但我不想去见那位右扶风大人,自小看得身为官场小吏的父亲所受委屈,与官场之事并无兴趣。蔡伯父便让我在槐里市集里带着小琰随意走走。偏巧在市集碰到夏侯先生,夏侯先生认得小琰,却不认得我,见我脸色冷淡,便上前盘问与我,还是小琰认得,这才解围。”
“正好身旁便是酒肆,听得门口吆喝,时近正午,夏侯先生便请我们吃些东西。”
我做手势打断了忻儿的话头,只见小段将军笑盈盈纵马而来。
忻儿却赶紧说完最后一句:“那位夏侯先生后来与我说过:子睿无私敌。”
“那位似乎倒是我的知己。所以忻儿,可还敢随我。”
伊人紧握了一下我的手。
小段看见我们,皱了一下眉。
“还请君侯及夫人入城。”
看天色尚未黑,便问:“可知陈纪山大人坟冢在何处?”
小段将军似乎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与城隔水相对的山麓下似有一片坟冢,有阙立,当为大人墓。(注:陈禅阙今已不存,但汉阙今存于四川者最多)
似乎此地有此风俗,人与亡者隔水而居。梓潼据说也有一位名人,其坟冢亦在水西山下。不过那几日烟雾弥漫,未曾见对面是何样貌,水位低,不宜行舟,所见之处亦无舟楫,不便渡河寻找。(注:梓潼李业阙,今存,在城南部河西,今存汉阙最古者,其人为西汉至新莽,死于公孙述割据四川时期)
我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嗯,未有斋戒,又不确知在何处,今日先不去寻了,以免失礼唐突。可否请小段将军日后有空帮我寻访一下,留待下次我再去拜祭。”
小段将军诺而应之。
我忽有些好奇:“敢问贵军中得令,以嗨应,以诺应。”(注:秦时以嗨应,汉时以诺应,俗称秦嗨汉诺,知诸人易联想到某岛国是了。)
徐荣幽州人,其军队皆以汉诺应。便想看看凉州人是否尚有秦风遗存。
“我军以诺,不过倒是在成都为质时,听有几个其他将领之子女以嗨替诺应之。”他没解释,显然他知道此字之意。昔年老师的先祖韩信大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领賨人平三秦,三秦残兵败卒多有徙西凉者。(注:我曾在上庸附近写了一个陈仓,其实就是因为明修栈道,是要假装走散关这条路,但是章邯在此调集重兵防御,最后走了故道偷袭陈仓。但是我拘泥于渡这个词,那条线并无水路。而查询华阳国志,春秋时,巴曾与楚一起灭过庸国,即汉时上庸。那里确是有水路的,巴人可能就是越过大巴山,再走水路去上庸的。所以,我在那设了个陈仓,再走故道去那个真正著名的陈仓。当然今天看起来应该很大可能就是当时我想多了。)
其下互为礼,随他一起入城。
“常听得子睿问这些典故,或许若无战事,子睿应成一个经学训诂的文士吧。”伊人悄悄和我说道。
“确有兴趣,然并无特别才华。与忻儿佩儿相差甚远。”
入城后,段将军将我和伊人及一行一起安置一间大屋中,那俩兄弟与賨人便住前院,我与伊人住后院,其下遣婢女仆从前来,皆服侍周到,未缺礼数。
“段氏也是大户啊。”我不禁感叹。
那日终得沐浴一下,这几日山中,衣物难免沾污,又兼多次淋湿,味甚腌臜难闻。我却发现无换身衣服可换。只得又找来小段将军给我一套衣服。我那俩随从都带了些衣物,身量差距不大,但却不好意思借。四位賨民也都带了衣物,洗沐时还相歌以和,好不快活。
“只君一野人耳。”见我窘境,伊人笑道。衣服来不及洗,只得掸干静些,晾起来吹吹,又将盔甲擦拭好,担在架上。
伊人更是换了一身青衫,见我便眉目含笑。
“效我?”
“非也,包袱中有姊赠与我一身,甚贵,到紧要时再穿。”姐姐着实考虑周到。我身上也带有姐姐之前给我的一根玉簪,不时硌我一下提醒它自己的存在,只是自己嫌梳篦束发麻烦,未及用上。
那夜,同屋未同寝,我住外,忻住内。
那夜她有些失眠,及至半夜自己悠悠出来,言称自己睡不着。坐我榻,牵我手,却再无语。灯色昏暗,尚见泪痕。亦无语安慰,揽入怀中,给她讲些故事,把这西来一路慢慢讲来,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缓。
她应该有心事,心有旁骛,我自己反倒对其中事情更有感触。
解其意,却只能留她一人。一怕她奔波,二怕自己一去不归。
伊人终在我怀中入睡,俟其熟睡,又将她抱进去。
第二日,心中有事,我总是醒得早。将自己的那一套穿戴整齐,伊人才出来,给了我一块淡蓝色巾帕,又拴在我的弓上。我见上有字,想解开看看,她拦阻了我,说等我在路上思念她了再看。我又将她揽在怀中,口中却说着:“抱歉,身上有些臭!”
伊人又哭了。
“都到今日了,我心已明,意已坚,若有不快,日后到广信和你那两位姐姐一起收拾我便是了,这是我欠你们的。”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温柔的声音,不致颤抖。
终须小段将军带着传符来,她才赶紧避开两步,少不得抹了一下眼泪。
不免心疼,这几年她是如何过来的。
古曰传者,现下多名之曰过所。改名之因,或为传有数种,为避歧义。有些临时的官,比如去上林时的一些官,都是兼任的,都是发给一个传符,勿使守卫苛责拦截的。调运物资时,持使符,只要盖自己原本官的印章即可生效;为司隶校尉时,还给一些用公车的官吏出具过传符,不过多是外地来之官吏才需要,豪门大族家哪怕几百石的亦不屑用公车,还美其名曰体恤国力度用,可他们那套自家排场出去,靡费更令人心疼。公车确实破损无人管,我还寻人修缮了一下,不过到我走都没完全完成,我走之时和我手下将政事一件件交代托付,因当时无继任者与我交接。他们笑称,不知下一个司隶校尉会否如我这般用心。
给我的传,现在都叫过所了,就半个巴掌大的木牌子。上面写明了我的身份,以及提醒那几个关隘津口不得拦阻我。
不禁喟叹,但不敢说出口。
他们做得比朝廷内规矩得多。
朝廷发的过所很多时候已经无甚大用,很多津口都是随意让豪门大族人过的。还有一些民间的渡船,更是给钱就可以。官府守卫也不管,有些只是交些钱给官府,官府便随意放人渡河了,甚至有时候官家的渡船船夫有事不在,也无人替,这干人还真能直接将你引给那些卖力气的船夫,只是不用你交钱了而已,当然那船家也不敢和你收钱。是故,很多时候根本没人来领过所,我努力签发过所,还得命人送去,想给他们形成习惯,但经常巡查津渡之时,看到河岸淤泥中不知何时随意丢弃的带着自己字迹的小木牌。
当然,一切就算了吧。
所以,我从来不喜欢回忆自己作为司隶校尉,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荣耀”。只感觉大汉日暮的凄凉。(注:这里顺序按正常说法是不对的,故意为之)
正如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