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嫁 作者:泉青叶(潇湘2013-02-20完结)-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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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无双前进一步,“还是,赵大少爷根本就把我艳无双的话直接无视了而没有转告?”
艳无双眉染冰霜,“或者,是你赵家在轻视我艳氏一门?认为我艳氏老夫人的丧礼可以行白不忌红?”
骤然外放的气场,久居上位的倨傲,如七日前的那场大雪,毫无预示转瞬间已经从天而降。
万物臣服。
赵清雅刚刚窜起的气烟立刻消弱,“可,可是,娘说,如果你在头七之前不过门,按礼,必须守孝三年才可再论嫁娶。”而三年后,她已十八,有得嫁没得嫁还两说。
艳无双明白,今天早晨孙姨已经如此提点过好几次了。可是,在她有过一场那样的记忆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依约嫁过去?
艳无双站在赵清雅的面前,眼神坚定,“我说过了,祖母出殡之前不得谈论嫁娶事宜。”而当祖母平安入土,赵家就算不找她,她也会找过去。
艳无双背过身,一甩衣袖,“赵三小姐还是请回吧。如果有私事还请明天下午祖母出殡结束以后再过府一叙。当然,如果赵家认为不合礼数,无法再次登门,无双也能理解。”
而她相信,一定会有人再来。
艳氏还未到手,赵齐仁的母亲徐氏怎么可能任由她不过门,一向信奉“母亲说”的赵齐仁怎么可能不听母亲的话?……那么她就在这里等着!
赵清雅在艳无双的背后瞠目结舌,“艳姐姐?……”
为什么今日的艳无双和往日完全不一样?明明这一个月不见她还几次接自己过府只为打听哥哥的近况?小到今天吃了几顿饭每顿饭吃了几碗她都心怀惦念。娘说,赵家不退婚,她艳无双只会感激而不会有一点不愿的念头。可是,如今……
赵清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另一侧的赵纪青,难道真是有了“新欢”? 想用“新欢”压棺?……
小五无聊地抠抠手指,小姐下了逐客令,可是,人家不走,她能怎么办?对女人动手不是她的风格。
阿布些许敬畏,一位未婚的女子可以如此旁若无人的谈论自己的嫁娶大事,其惊世骇俗的作风果然符合她生猛的品性。
赵纪青抚着七七毛发的手指一紧,七七被揪疼,大脑袋抬起回头一看,发现赵纪青半眯的眸子其实是斜向自家主子时,晃晃大脑袋又趴了回去,其实照她来看,这位少爷压棺绝对比那位少爷来得有看头。
☆、014 压棺
腊月初七,未时,艳府赵老夫人出殡。
褚褐色的楠木灵柩,八抬的送殡标准。
而这八抬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无双城的最高领导者刘知府在列,艳氏衣坊一家上缴的赋税就可以完成朝廷下达的任务。可以说,有了艳氏衣坊的存在,其他各行各业的赋税再上缴,就算是缴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这一抬,他必须来,而且不会找人替代。
无双城商会的钱会长在列,他是做丝线的,生意的九成订单来自艳氏衣坊。这一抬,他得来。但是,因为年纪已老,他找了自己的姑爷替代,他随行。
艳氏衣坊的郝掌柜在列,他自赵老夫人创立艳氏衣坊时就已经随侍左右。虽然那时不过是同艳无双的父亲一样八岁的孩童,但是现在已经是除了艳无双之外艳氏最高的掌权人,可以说是三朝元老的象征。这一抬,他得来。
艳府的护院陆师傅在列,他是小五的亲爹,也是石城的师傅。虽然他是在艳无双父母过世以后才来的艳府,但十二年来一直尽忠职守,艳府平安无事绝对是他占主要功劳,老夫人生前也对他颇多赞赏。这一抬,他得来。
管家孙姨在列,年轻的时候服侍艳无双的母亲,丈夫石头是艳无双父亲的贴身跟随,艳无双出生又是她做奶娘。可以说,在艳无双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在艳无双的眼里就是母亲似的存在,所以才有了“孙姨”一称。这一抬,她占一席。但因为身体不好,由儿子石城代替,她随行。
小五在列,她代表艳府的下人,因自小师承亲爹,大力气与生俱来,所以,这一抬,无人反对。
艳无双在列,一身短孝衣的打扮,简洁干练,虽然遭到了孙姨等老奴的劝解,但仍然力排众议坚持站到了代表压棺的左前方位置。这个位置虽然颇受争议,但好在承力比较小,六月等人也只得默从。
如此一站,八抬的位置只剩一席。
一席,却有两个待选人选。
左一个赵纪青,声称八岁时初到无双城,曾经受到老夫人的恩惠。如今老夫人过世,他理应恭送一程。
右一人赵齐仁,坚持以长婿的身份压棺,但被艳无双一口回绝。于是,退而求其次,求个抬棺的位置。
“无双,你坚持自己压棺我不反对,但右前方的位置必须是我。”赵齐仁边说边把袍角掖到腰带,并不觉得自己会收到同意之外的意见,“祖母突然过世,你心情不好,有什么异常的行为,我都谅解并接受。但是,抬棺的事必须由我来。我是你明天就会行礼的未婚夫婿。”
肯定的口气,刻意放大的音量,话声一落,周围的议论顿时哄起。
——“听说没,明天的大婚照旧。”
——“听说了听说了,你别说这赵家还真够意思。”
——“够意思什么,那是你傻。现在娶艳无双,就相当于娶进了一座金山,要你,你不想娶?”
——“不是不想娶,是不敢娶啊,我怕我没命活到金山归我的时候。”
……
艳无双举手压压被风吹起的长发,他今天来她不惊讶,他主动要求压棺她也不惊讶。因为在上一世,就是他以长婿的身份为祖母压的棺送的殡,结果让她感动的更加义无反顾地于第二日就披白嫁入赵家……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他的态度。他一向是清高而骄傲的,如果她有公事要谈,他从来不屑参加,对“铜臭”两个字的鄙视那是从头到脚;两个人偶尔意见分歧,也一定是她先低头赔罪,他的“男人为纲”思想不会因为她事业有成而消退半分。
昨天,她不留丝毫情面地先后赶走了他和他的妹妹,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她没有登门赔礼道歉他怎么可能再次登门?就算再次登门了,又怎么可能一丝不情愿的情绪都没有?
艳无双微垂眼脸,浓密的睫毛掩盖住恍悟的眸底深幽,这只能说明,她的艳氏诱饵足够肥美,他的“母亲说”足够权威,而他能够接受并实行又是如何的心机深沉!
赵纪青站在右前方的位置波澜不惊,比赵齐仁早到一步的先机决定了他目前暂时“稳定”的位置。而他也不多说,只把长长的眸子斜向艳无双的方向。
昨天午饭时曾有闲谈,谈的是老夫人早些年的恩惠,煞是投机。而根据他的观察,这位艳当家对待她那位既定的未婚夫婿好像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惟命是从。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赵齐仁来晚了。如果他早一些来,在自己还未想起帮忙抬棺的时候就先抢下抬棺的位置。那么他一定不“夺人所爱”。
可是,自己先来了,他再来就代表着要从自己的手中抢,这就是原则的问题了。
而他,赵纪青,做事只有一个原则,到手的东西,只有不要,没有不让。
阿布站在主子的身后,一手习惯性地扶在了腰间的软剑上,来时义父特意叮嘱,再不能发生昨天那样让主子陷于劣势的情况,否则他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从主到仆,都毫无退让的意思。
四周再次哗然。
——“哎,难道东城的赵大当家也有意一争金山?”
——“你不知道,昨天赵大少爷就被艳无双当着赵大当家的面给赶了出来,听说,原来给赵大少爷的衣服还转送给了赵大当家的。”
——“什么,难道就是赵大当家今天穿的这件吗?”
——“是呀是呀,听说那腰带上还绣着赵大当家的名字呢。”
赵纪青的耳朵动了动,状似不经意地弯身整理靴子,腰带后方一侧的绣字大大方方地进入到了公众的视线。
纪青。无赵。
眼尖地立刻叫起,“看,快看,那上面绣的当真是赵大当家的名号,而且只是亲密的‘纪青’二字。”
“哇,真的!难道这衣袍其实是艳无双特意做给赵大当家的?”
此时,已经走到赵纪青旁边准备接替位置的赵齐仁顿时脸色铁青,明明老孙头传话过来说是因为七七扑坏了赵纪青的衣服才临时决定把衣服暂“借”赵纪青的,怎么现在连名字都绣上了?还“纪青”?她昨天连一声“齐仁”都不曾唤,今日就把“纪青”二字绣在了原本属于他的衣服上?他的衣服,他的离日丝……
“艳,无,双!”赵齐仁恼怒出声,一字一顿,字字是压抑了一天之后的憋闷和不甘。
☆、015 暗斗
赵齐仁的声音不小,周围看客都听得一清二楚,视线也跟着赵齐仁一起转到了艳无双的身上。
听说,能让艳无双静下来听话的除了前天故去的赵老夫人,便是眼前的这位赵大少爷了。
听说,艳无双曾在祖母过世的头天晚上几度萌生轻生的念头,是在众人频提赵大少爷之后才退去轻生念头的。
听说,艳无双不怕和男人抢生意,不怕谈生意谈到百花楼,反而最怕未婚夫婿赵大少爷生气。
那么,现在赵大少爷的怒气如此显而易见,艳无双当如何?
齐唰唰的目光,承载了各方猜测,过重的分量让七七都不耐烦地刨了刨爪下的积雪。
胆小的后退一步,但因为七七从未伤人的历史也让他们没有继续向后。
胆大的趁机前进一步,明日午后的茶馆有的唠了。
艳无双却毫不所觉,心思还留在刚才的无意一瞥中。
昨日午饭后,赵纪青坚决要求她把他的名字绣在腰带外侧,而且不带“赵”字,说什么“赵”字已经绣在里侧还是别另外麻烦了。虽然她颇为疑惑他的用意,但她还是秉持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以及对他平日里爱显摆之个性的了解,一一照做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今天他也不请自到了,到就到了还自请压棺,压棺就压棺吧,还堂而皇之地把腰带上的绣字展露无余。他到底想做什么?以目前的时间来看,他和她在争夺百花楼的订单不假,半月前还因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过。
如今,他上门祭奠亲自压棺,她刚刚理解为是他想提前示好;现在,他就在众人面前为她再添话题。难道他是想以可畏的人言令她无心再与他争夺?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可真是想错了。她艳无双最不怕的就是人言!祖母曾经教导,如果你能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依然高昂你的下巴,那么你就成了!
艳无双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昂了昂下巴。
“小姐,小姐——”孙姨从后面走过来提醒,“时辰快到了,这最后一抬?”
孙姨没有说完,目光依次掠过眼前的赵纪青和赵齐仁。
赵纪青,年方十八,独自成家立业,家中上无老下无小中无姬妾,如果谁能嫁过去,那绝对是一方独大的当家主母。可是,该人行为太过不羁,风流韵事也是屡见不鲜,听说百花楼的花魁花香香就养在他的名下。如此的人,如何配得上她家小姐考虑?
再看赵齐仁,年方十五,虽然暂时无功名无事业,但是系出名门。听说祖上也曾出过尚书,还听说正准备参加明年开春的科考。如果婚约照旧,那么主子在将来很有可能就是状元夫人,也就可以自然洗涮掉外人眼中所谓的“铜臭味”。再加上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之情,加上这次主动压棺迎娶如约的表现,这位真的不弱她们私底下称之为“赵姑爷”的盛情。
孙姨拿手肘轻轻拱拱主子,目光清楚地落在赵齐仁的身上,虽然前天未在第一时间就来祭奠,但也算情有可原,毕竟人家正在准备的红事也是为了自家的小姐。
艳无双的目光随着孙姨一同落在赵齐仁的身上。
赵齐仁背手而立,虽然眼中怒气不减,但仍然自信而坚定。无双性子硬,他比谁都清楚,在外如此,在家里也不会变。但是她有一条,那就是在公众面前,她永远会给自己留一份面子。尤其是自三年前那场意外之后,她甚至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反驳过他一句话。
当然,她前天也驳了他的面子,但他经过一夜的消化以后将之归因于祖母猝然过世一时受打击太大而情绪反常的过度表现。如今,他不计前嫌主动前来抬棺,已是给足了她面子。这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母亲说,她一定会一改那日的不良情绪。
所以,他不急,即使在看到赵纪青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甚至腰带上绣上了亲密称呼的字迹时,恼怒也是一晃而过。赵纪青无理搅三分的名声在外,他猜,是因为七七扑人在先,无双理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