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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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文心里暗赞一声,这张凤鸣真是个人物,三下两下就收伏了这帮眼高于顶的爷!
鸟伴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这教习,我跟定了!
看着众人陆续远去,张凤鸣却走到肃文跟前,“王阳明的书,你读过?”他仍是不苟言笑。
“学生读过传习录,四句教,更是常记心间。”肃文一施礼,恭敬答道。
“好,王阳明,治学治军皆是圣人,以后,可随时来找我,我住灵境胡同。”
“是,教习。”肃文恭敬地一施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章 三更灯火五更鸡()
农历二月,北京仍是光秃秃一片,但天越来越长,夜越来越短了。
正白旗官学几年,那日子是白白荒废了,骑射尚可,大字也认得几个,可是那字是真拿不出手,上次在岳家就差点闹出笑话儿,现在看看官学里的同窗,个个一手锦绣好字,那蒋光鼐见他习字,竟是看也不看,让他不禁有些赧然。
申时放学归家,阿玛与额娘却都在家中,把月例银子跟粮米交给额娘后,额娘眉开眼笑地指挥着嫂子开始收拾。
肃文进了里间,伸手从墙上摘下刀来,上面却已是一层灰尘,“噌——”,宝刀脱鞘,闪出一道寒光。
阿玛跟了进来,面带喜色,“这刀以后就传于你了!你大哥就没动过它!”
“阿玛,石锁、弓箭,家里有么?”肃文笑道。
“阿玛好歹是个参领,有,都有!跟我来!”两人来到院里,阿玛一指东厢房,“石锁、掷石都在里面。”他先进去,看看较大的石锁,自动略过,待走到一个略小的跟前,奋力提起一个走到院中,却赶紧放了下来,“呵呵,老喽,老喽!”他摇摇头,捶捶腰,“老二,今个儿念的什么课?”
“弓法。”肃文也提起一个石锁,左右互抛,并不吃力。
“我们家有张宝弓。”阿玛神秘道。
看着他朝正屋走去,肃文好奇心起,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阿玛伸手从墙上取下弓来,“噗”,吹走上面的灰尘,他轻轻一弹弓弦,自嘲道,“好些年没用了!”
只见这把弓通体黝黑,弓梢很长,根据张凤鸣的讲解,正是一把战弓。
“这是一把战弓,赶明儿,阿玛找找内务府武备院的老哥们,给你弄把力弓,没有力气,你是拉不开这把弓的。”
“呵呵。”肃文一笑,这混混身上的力气很大,他是有亲身体验的,可是他一拉那弓弦,却只稍稍一动,马上复位了。
阿玛笑道,“寻常人是拉不开的,”他突然收敛笑容,低声道,“听说,这是和硕睿亲王用过的,连带那把宝刀,都是睿亲王所用。”
“睿亲王?”第一次还是从讷采的嘴里听说这个名字,“那,怎么会流落到咱家?”
阿玛一笑,“睿亲王全族坏了事,抄家灭族,这刀弓如何落入你阿爷手里的,你阿爷也没跟我讲过,你看这刀鞘,一色的黑鲨鱼皮,就是咱家欠人家银子再多,你阿爷也没有舍得动它这是咱家的传家宝!”
肃文郑重起来,刀鞘被磨得通体光滑,有种深沉的质感,三妞蹦蹦跳跳从外面走进来,“二哥,你拔刀干嘛,哎哟,你扯我头发!”
“噗”,肃文轻轻往刀上一吹,头发马上断为两截
“叔叔,婶子!”门外传来惠娴的的声音。
“惠娴,看看小脸给冻的,快快,屋里坐,你说,婶子两天不见你,这心里,就想得发慌!”额娘却是开门迎了上去,亲热地拉着惠娴的手,走进屋里,“三妞,进去把我盒子里的点心拿出来,惠娴你尝尝,这银锭饼真是好吃,单给你留着呢。”她亲亲热热,却惹得嫂子跟三妞俱是一脸不高兴。
肃文一挑门帘,拿着刀走出来,惠娴的目光却是惊喜地一跳,“二哥,今下午,又得彩头了吧?那,这是你要的,我阿玛刚从内务府里弄出来。”男儿舞刀弄枪,也能挣个前程回来。
“呵呵,”肃文马上明白过来,练箭就在内务府前面,讷采当值下来,肯定是跟惠娴说了的。
阿玛与额娘却是上了心,扯着惠娴东拉西扯地问起来,肃文接过惠娴手里的东西,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着。
惠娴每次来的时辰越来越长,肃文每次陪她的时辰却越来越短,即使这样,惠娴小脸的笑容却日甚一日。
酉时,肃文屋里的蜡烛还在高烧,阿玛推门进去,却见肃文照着几张字帖,仍在练字,阿玛走到他身后,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退出去。
“这字,用墨厚重,体丰骨劲,浑厚敦实,呵呵”
就在他沉浸在这字体当中,门外,阿玛却在西墙上的祖宗牌位前跪下,双手合什,老泪纵横,喃喃自语
“老二跟以前不一样了,子时前从没睡的时候,一天满打满算也就睡两个时辰!”嫂子倚在墙上,看着肃安道。
“以前多痛快个人,学得都魔怔了,快睡吧,明儿六贝勒唱金钱豹,我得去捧场”
今天是汉总裁秦涧泉当值,讲过策论之后,就是咸安宫画画人孙祜讲授绘画。
但当孙祜开始讲课时,成文运也破例过来,端坐一旁,看样子,他与孙祜以前很是熟悉。
“这些画画人,各个宫里都有,慈宁宫有画画人,南薰殿有画画人,大都是由当朝的大臣举荐到宫里的,谁背后都有个贵人,这个孙祜,是张凤藻张中堂举荐的”
看着眼前这个清瘦似学者的画画教习,肃文耳边又响起讷采的叮嘱。
那孙祜却讲得神采飞扬,“芥子园画谱一出,学画者褒扬声一片,这本书备受推崇,许多名家当初入门,都是从这本书入手,大家要看看好,用心学。”
“今天呢,我们讲一下山水画的意境,因为山水本来是有形体的东西,而“远”,却能突破山水有限的形体,使人的目光伸展到远处,从有限的时空进到无限的时空,这就是所谓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所以呢,“远”,也就是中国山水画的意境。”
“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是一个无限广大的意境,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嗯,就是这种意味”
不得不说,孙祜教授得很是投入,他自己已经沉浸在画境中,肃文对作画,上世本有兴趣,可是繁杂的行政工作却冲淡了他的时间,今天有机会聆听名师亲身授课,他听得津津有味。
他也发现,图尔宸、墨裕等世家子弟也一样非常投入,但象麻勒吉等过年家里有许多鸡爪子的学生,却是哈欠连天,精神萎靡,在成文运的注视下,不得不强行挺直腰杆。
“登高远望,也能带给人这种感受。‘青山不可上,一上一惆怅。’‘试登高而望远,咸痛骨而伤心。’这些诗的意境,都展现为一种惆怅”
门,“吱呀”一声开了,蒋光鼐走进来,成文运一点头,示意他也在一旁坐下,看样子,也是来听孙祜授课的,孙祜也朝蒋光鼐一点头,却继续说道,“踏花归去马蹄香、乱山藏古寺、竹锁桥边卖酒家、蝴蝶梦中家万里,都是当年宋徽宗为画院画师出的题目,大家试着来说一下,如果表现出意境,应如何来画?”
这可是老生常谈了,前世报纸、网络上充斥着这类典故戏说,肃文一笑,正想站起来,却不料,图尔宸竟抢了先,“乱山藏古寺,可以这样来画,深山中,一个老和尚在汲水吃。”
墨裕接着站起来,“可以画崇山峻岭之间,一片古寺一角,若隐若现。”
“蝴蝶梦中家万里,可画苏武牧羊,梦中回归故国。”另一个世家弟子雅尔哈善说道。
呵呵,这些典故,这些世家子弟肯定知道,肃文马上丢弃了投机取巧的想法。
见大家踊跃发言,孙祜笑道,“肃文,乱山藏古寺,除却其它人讲的,你有什么高见?”
肃文看看孙祜,见他一脸正色,确是在提问,不象难为他,他转动脑筋,“也可以远处是青山高耸,层林叠翠,近处却是一老和尚游方归来,斗笠蓑衣,斜风细雨”
“妙!”那孙祜竟是一拍手掌,“果然有真才实学!”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蒋光鼐,“除却刚才四大意境,你试着出一句前人的诗作,让大家来答。”孙祜却又提议道。
这是更高层次的答题,可真有些难为肃文了,他看看孙祜,又看看成文运,成文运却拿起茶杯,呷了口茶,“诗画诗画,不分家的,肃文对画画有上乘见解,诗歌更是不差。”
那蒋光鼐的目光却平静地打量着肃文,静等肃文应对。
众官学生起初有些惊讶,但父兄都是官场人物,从小接答应对,大都锻炼得心思玲珑剔透,熟谙人情世故,大都猜测这温文尔雅的画画人想给肃文一个难堪,或者测试他到底几多才情,,众人都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成文运看看一脸尴尬的肃文,笑道,“老兄就不要试了,唐诗几万首,你骤然让他从里面挑出一首来,那也需时日,何况仓促之间,连我也一时想不起来呢。”
“前日王爷说的那首诗可真是肃文所作?”孙祜笑着问道。
“哪首?”成文运一愣,马上又似触着什么,“噢,老兄说的是那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正是,”孙祜看一眼蒋光鼐,“寻常才情、无大心胸者,恐怕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呵呵,这个嘛,千真万确,确是肃文所作,我就在当场,那是差不了的。”成文运笑道。
“现场作诗,倚马可待,那以古人之诗作,寻一句出来,应不是什么难事吧?”蒋光鼐笑道。
成文运一听,没话可说了,可是看看肃文,却发现肃文仍然皱眉沉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章 天火人火()
果不其然,失火的正是咸安宫。
咸安宫本是三进三出的院落,三进正房当然是学堂,厢房则用作杂役房与教习用房。
那火却是先从最后一进院的厢房着起,继而蔓延到正房。
当大队人马赶至时,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在提桶灭火,一些侍卫模样的人也早已赶到,只见有的踌躇不前,有的提水乱泼,乱糟糟毫无头绪,见三位王爷齐至,又乱哄哄过来跪地请安。
“都免了!”礼亲王大声道,“救火,都去救火,别在门这堵着了!”烟火气大,他心里的火气更大。
“幸亏今天没风,如果象前天那样,朔风呼啸,后果不堪预料。”荫堂看看宏奕。
“这防火班怎么还不到?”礼亲王大声说道,“后面是英华殿,再往前是寿康宫,再往前可就要到慈宁宫了!”
肃文就站在宏奕身全,他却注意到,院里的这些门海(大铁缸)上都套着厚厚的棉套,这滴水成冰天气,竟没有结冰。
“先救正房的火。”宏奕一声令下,跟随而来的侍卫长随,马上扑了上去,暗夜火影中,却是桶少人多,头碰头,人挤人,更加乱作一团。
肃文急忙上前,“王爷,冬天刮北风,房里全是木头结构,这后进院,眼见是救不了,保其它房屋要紧!”
“对!”火红中,荫堂看看这个年轻人,“不能火烧连营!太后老佛爷还住在慈宁宫呢!”同朝几十载,礼亲王的路数他太是熟悉不过,他已暗自打定主意,自己旗里的这个年轻人,他非保不可。
宏奕自然懂得里面的份量,二月二开学的日期,是他亲自定下,如果官学不能照常进行,迁到其它处事小,就怕勾画多时的设想一夜间付诸东流。
可是火向南烧,他又不能不管不顾,肃文的话提醒了他,保剩余两进正房,也能正常开学,还能阻断火势向南绵延,他一挥手,“走!”
肃文答应一声,跟着他朝里面跑去。
“这好端端的,怎么走水呢?”荫堂一抚胡须,若有所思,“去,找个当值的太监来。”
一会功夫,一个满面黑灰的太监就战战兢兢跑过来,一下跪在地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走水了,我闻着东厢房有烟味,等打开房门,火已经着起来了,”
荫堂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就象十五晚上皎洁的月亮走过一丝云彩,他咬咬牙,死命盯住前方熊能的火焰,赭红色的夜空,耳畔,人声嘈杂,喊声震天,他充耳不觉。
“众人分成两拨,分成两拨,”宏奕大声喊道,见他进来,人群自发停了下来,“有水桶、有家伙什的,都往前面正房上泼水,这是一拨。”宏奕也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