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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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玉英见他突然此举,心头已经是大惊,颤颤向南乔伸出手来,意思是让南乔扶她起来。“陛下是要折煞我吗?”元玉英急道。
南乔也顾不得了,将想要站起身来的元玉英又扶回去坐了,然后走上前来将元宝炬搀扶起来,也泣道,“请陛下怜惜长公主,起来说话。”
元宝炬失神地被南乔扶起来,又被她扶着在另一胡床上坐下来。
元玉英心里其实明白,元宝炬一时失态也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了。他这一跪其实根本也算不上是在跪她。元玉英心里一瞬间突然羡慕起乙弗氏来,能让她的夫君丢下万般繁琐,不顾己身地去救她;又能让元宝炬在分离之后一直牵挂,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若真是为她好陛下应该回宫去好好安抚皇后”元玉英喘着说了一句。
这是实话,直触事情的本质。如果元宝炬从一开始哪怕对落英有一点真心真意,事情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落英也许正是因爱成妒,所以才容不下乙弗氏。事情居然演变到了柔然外族和大魏宗室相联结,严重性比起宫闱争宠来已经高了不知道多少倍,明显棘手难办了。
元宝炬突然明白了,元玉英是不会任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之前他心里猜疑,宇文泰也不肯明白告诉他。他多方搜集消息,宇文泰这里又点滴不漏,只说了一些想让他知道的,但最后他还是能明白有人要对月娥不利。果然他猜中了,就是落英生了恨。
如果能拿他的命去换月娥的命,他情愿。
太白山的山寺中,山门无声打开了。
月娥惊恐地看到一个穿着两裆铠的黑衣人如鬼魅一般举刀而来。他身后数十人,个个如他一般。
黑衣人个子精瘦矮小,粗看人材也不至于太差,但细看之下颇为猥琐。这人不急不火,慢慢走进来,居然面上含着笑意,只是那笑意让人觉得甚是恶心。
道女突然想起来弥俄突还在后面屋子里。郎主派来的几个侍卫已全被杀,这些人明显是已经对此间深为了解,不可能会放过小郎。道女惊慌地回转身,刚想急奔,突然看到了更让她惊恐的一幕。
另一黑衣人正拖着那照看弥俄突的奴婢的尸身从她身后走来。那踏在积雪上的“咯吱”作响的声音竟像是阎罗催命一般直逼人心中。
那黑衣人见道女正看着他,他随手将那尸身甩过来。那奴婢的尸身立刻扑倒在雪地上,双方圆睁,惨装让人不忍目睹。
月娥也转过身来。
这时后面又走上一人,只用一只手拎着弥俄突。
弥俄突只穿着一件抱腹以掩体,其实四肢皆裸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而弥俄突居然没有哭,只任由那人拎着他背后的带子,居然还在悠然自得地吃着自己的手指,完全不知大难已至。
月娥见此情景立刻疯子,不顾一切地向那人冲过去,大喊着弥俄突的名字。
道女死命拉住了月娥,盯着那人问道,“尔是何人,为何劫持小郎?尔若是要财物,恐伤了小郎更不能如愿。”
道女心里也只是想试探。这情景绝不像是要谋财。一是想问清这人出处和来意,二也是拖一刻是一刻,虽也知救援渺茫。
这时月娥身后山门处那猥琐男子不屑地大声问道,“尔有财物乎?尔有财物乎?尔有财物乎?”他连连而问,讥讽之意立现。
道女回头看那人,面上似是带着笑,但实足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直让道女恨得牙痛。
月娥却受不了了,几乎抓狂,怒问道,“尔究竟要何物?若要性命,我为小郎之母,以我命可换他之命?”
黑衣人笑道,“娘子与这小儿都休想活命。只是有人要尔母子回长安都中有用,我必不会让尔在此就死。”
月娥怔住了。长安?难道还有人记得她在这太白山中?要她和小郎回长安?她立刻明白,是有人要拿她去为难主上元宝炬,也或许是为了为难大丞相宇文泰。可见这人对她的前事后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又怀着深仇大恨,这人会是谁?
月娥也是经历了分裂之变的人,宫掖之间的事她明白得太多了。这时她心已经冷了,明白自己必得一死才能解了这结。
这时她看了一眼弥俄突。
她的命一样儿子此刻在冬夜受寒就已经让她心如刀绞恨不得以命相替。若是真落入什么仇人之手,说不定要受什么****和苦处,让她的心已经痛得抽搐起来。只要能盼到宇文泰来,能让弥俄突无恙,她就是被车裂马踏而死也心甘情愿。
“还我儿子。”月娥镇定下来,顿时变得坚毅起来,看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笑道,“若是不还,娘子有何法?”
月娥突然从发间拔下簪子,指着自己咽喉,“若是我死,尔也必无法回复吧?”
黑衣人笑看着她,似乎是不敢相信。
两个奴婢早就吓得动都动不了了。
道女惊愕地张着口看着月娥。她与月娥相处数年,只知她性情温婉。当然郎主宇文泰和月娥的事是瞒不了她的,也只见月娥对宇文泰也是委曲求全,郎主也对她算是宠爱。从来不知月娥还有这么烈性的一面。
月娥毫不犹豫地一使力,簪子立刻扎入喉中几分毫。
道女看着细细的血线缓缓流下来。
佛堂中,元宝炬已经全痴了。
他知道元玉英是不肯告诉他一切了。如果真是如此,月娥逢危难的初衷正是因为他想保全他,那他为了她所忍下来的一切是不是全是错?
一瞬间,元宝炬对宇文泰的感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恨他,正是因为他那固执的决断才让他和月娥分离。他羡慕他,羡慕他随时可以到月娥身边,在月娥危难时他有为她交付性命的权力。他恨他入骨,月娥今日之危难正是因为他。他对他又感佩到了极点,是他让大魏天裂,却又是他顶着这罪名让这个新的大魏在贫弱中一步一步走向强盛,他却从来没有真正逼迫过他。
“公主心里那最不能舍弃的人可是大丞相?”元宝炬喃喃自语。他不是在问元玉英,他是在对自己说。“若是丞相有了危难,我劝公主安之若素,公主可能在此安坐?将心比心,公主就算不肯怜我之心,也不肯让我去助丞相一臂之力吗?”
元玉英没说话,但她真正为此心动了。
那黑衣人确实是长安武卫将军府中出来的。
元毗并不在乎这柔然皇后郁久闾氏的意图。
落英想要的是月娥本人,还有小郎弥俄突。出于好奇心,落英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她的夫君元宝炬念念不忘,让大丞相宇文泰臣夺君之妇。她想看看这个女人和宇文泰生的儿子会是什么样。而且,只有月娥和弥俄突活着,对她来说才有可利用的价值。
但是元毗的想法不同。
同样是仇恨,他恨的是自己的青云直上的心思被元宝炬和宇文泰一刀砍断。当日随着元修从洛阳西逃,本来指望逃出高手的掌控他也可以得显爵高位,不是一个埋没在众多元氏宗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可是宇文泰居然比高欢更恨,逼死了先帝元修,重立原本和他一样为宗室的元宝炬为帝。元宝炬倒是一跃而成了天子,宇文泰重权在握,而他,还是武卫将军,被冷落了。
之前的先帝元修至少还是将他视为心腹的,可是新帝元宝炬却完全将他抛在一边。宇文泰将广陵王元欣等抬举上去,对他更是不理不睬。
这猥琐的黑衣人是元毗派来的。他自然明白元毗的心思。若是乙弗氏和弥俄突活着,这是元毗与柔然皇后交换权力的资本。而他更在乎的是,如果乙弗氏和弥俄突死了,就会给宇文泰和元宝炬带来重大打击。妇死子死,皇帝和大丞相是否能撑得住?
黑衣人并不在乎乙弗氏和弥俄突的死活。死不死皆可。
月娥见他嘲讽讥笑般看着她,心里便冷了,这时金簪已入肉。
道女见月娥已近疯狂,连命都不要了想换回弥俄突。那黑衣人又不肯。她看准了时机,突然冲向那拎着弥俄突的人,想将弥俄突抢回来。
“将小郎还来!”道女已经抓住了弥俄突冰冷的胖乎乎的手臂。她只有这么冒险一试了。
然而那黑衣人早有准备,这时毫不怜惜地将弥俄突向后一扯。而道女则出于习惯性地怕在争夺之间伤到小郎不得不放了手。
黑衣抬脚便是一脚,狠狠踢在道女腹上,道女立刻飞了出去,倒在雪地里。(。)
第九十八章:欲将尘缘付旧事(三)()
宵禁。
长安城内一男子跃马扬鞭,看起来甚是狂放不羁。
城门大开,守城军士看着身姿矫捷的男子驭马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想,这必是哪位柱国大将军才能如此通行无阻。看样子这位大将军也是久历战场的人,骑射竟如此精良。
离了长安城,元宝炬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地狠狠抽打坐骑,只想让它快点,再快点。冬夜寒冷,他御马扬鞭时寒风吹面如刀割,他心头却痛快极了。
柔然的奴婢匆匆进了凤仪殿。
这时天已经到黎明时。
“殿下”奴婢匆匆唤道。
桃蕊先迎了出来,见奴婢神色不对,问了几句便将她带入内寝中。
掀起床帐,皇后郁久闾氏起身,看一眼那奴婢问道,“何事?”
“主上出城了。”奴婢颜色已变。
落英没说话,她没听错,是出城了,不是出宫了。她立刻就明白了。不知为什么,事虽未见端倪,却突然觉得大势已去。
那个元毗并不是什么可靠的人。他是魏人,又是宗室,就算他有恨,也只会为了他自己,怎么会和她一个异族来的皇后一心?究竟是她利用元毗,还是元毗利用她?落英突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而之前的居然一直看不明白,直到此一刻才清清楚楚。
“殿下,”桃蕊过来伏身低语,“该给世子送个信了。”
落英心里一跳。
月娥喉头巨痛,而刺到她心痛的并不是喉头,她真的绝望了,她的弥俄突,真的会命丧于此吗?
道女倒地上,气息不继,口中喃喃,“郎主郎主”
那猥琐黑衣人忽然向月娥走来,笑道,“娘子是真想死,还是唬小人?若是娘子力不能及,小人帮娘子一把可好?”
他说着已经走到月娥面前了,竟真的伸过手来。
“娘子”道女倒地上看着月娥,但她已经连爬都爬不过去了。
“娘子娘子”那两个奴婢吓得哭作一团。
那黑衣人的手已经握到了月娥的手。
月娥不想受辱,竟像后退一步。
这时她身后久无声息的弥俄突忽然大哭起来,竟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阿母”
月娥的身子都软了,如果此刻剖心挖肝能救儿子的命她也会毫不犹豫。
那猥琐黑衣人跟上一步,“娘子还是不想死吧?”他突然想,如果让她生不如死,是不是郎主能更趁意呢?
他又伸手来抓月娥。
突然他身后一声“咣当”一声巨响,山门被人一脚踢开。
“住手!”又是一声怒喝。
黑衣人满面诧异转过身去。他不明白,这深山古寺,怎么会有人凌晨突至。
拎着弥俄突的那人倒退一步,将手里的孩子抓得更紧了。
匍匐在地上的道女不自禁浮上一丝微笑,便晕过去了。
月娥看到那个高大雄健的身影,终于身子一软倒下去了,口中喃喃,“小郎小郎”
宇文泰仗剑上前,一剑劈来。他是怒极了,恨不得一剑砍死此人。那猥琐黑衣人尽力应对,可是他心里先惧了。他自然知道来人是谁。
宇文泰一剑劈中了这人肩头,接着当胸一脚,黑衣人立刻倒地,满身是血,口中尚自求饶。宇文泰毫不犹豫,一剑直刺其心,又准又狠。那人当即立死。宇文泰犹不解气,又是狠命数剑戳得这人尸身已稀烂。
宇文泰身后立着的云姜惊愕极了。一瞬间心里恐惧,愕然,又看到那地上的尸身,觉得心血上涌,几欲作呕。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宇文泰。郎主在她心里是大魏的擎天之柱石,是雄才大略心怀宽广的人。他对她柔情蜜意时更是温存极了。可她就是从没见过他这么疯狂,好像那黑衣人是夺了他心头至宝一般,因此才让他疯狂报复。
倒地的月娥无力地看着宇文泰,她已经说不出话,何况他也听不到。她努力抬手,指向弥俄突。
“主公”后面跃入山门的赵贵大喝。
赵贵刚想上前来拦阻,突见那拎着弥俄突的黑衣人往后退却,他将小郎高高举起,却又手足无措地看着宇文泰。
宇文泰不用赵贵提醒,他气喘吁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