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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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做小妻的事是早就决定了的,并不是萧正德一时兴起说出口的。而且做决定的看来也并不是萧正德。
高澄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目光异样都看着他。
萧琼琚忽然站起身来,很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克制住了自己,又慢慢坐下来,只是不再弹琴,似无意一样扫了高澄一眼,又把目光慢慢瞟到了羊舜华身上去了。
羊舜华又惊又窘,面颊涨得通红。她有点不太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兄长羊鹍。她不信兄长不知情。
羊鹍的表情非常复杂,但是并未躲闪妹妹的目光。
羊舜华此刻站在筵席前,手里还握着软剑。除了溧阳公主萧琼琚坐在她身后的古琴边,其余所有人都在她对面,她似乎在接受这些人的拷问。大皇子殿下的提议好像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漩涡的中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大梁当作物品一样赠予了大魏。她对大梁的一片忠义之心并没有得到大梁的真心和珍惜。她甚至没有权力对自己的命运说出意见。或者,她根本就不能说意见。她的人就是大梁的,她的性命也是,更何况命运。
高澄盯着羊舜华,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答应萧正德。原以为羊舜华在大梁是重臣之女,又是溧阳公主的随侍,必然是风光得意,不会受什么委屈。没想到竟龌龊至被用来做交易。
看看眼前场景,高澄也不难猜出这是交易。而且,能看得出来梁国宗室之中水浑而深。真要如此,羊舜华在这儿处境艰难,就是溧阳公主萧琼琚也保不住她。他也能看得出来,萧琼琚事先也不知情。
如果他答应了萧正德,让她到他身边来。管什么名分,管什么是不是小妻,他自信可以让她独享他的专宠,让她在大魏、在邺城可以舒心畅怀,好过在大梁、在建康任人摆布。
但是这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既是萧正德的提议,高澄向萧正德笑道,“郡王殿下真是玩笑,羊氏小娘子是羊尚书之女,身份清贵,岂能如此草率?郡王殿下可是醉了?”
高澄这话是抬了羊舜华的身份,贬了萧正德的品性。说答应又不是答应,说拒绝又不是拒绝,没有让太子萧纲有任何的难堪。
谁知,萧正德笑道,“大将军不知。羊氏小娘子与侄女朝夕相处,”他看了一眼溧阳公主萧琼琚,又收回目光看着高澄,“本王视她也如侄女一般,自然可为她婚事做主。”
侯景心里又惊又喜看着萧正德,觉得他总算聪明了一回。
太子萧纲也频频点头,觉得话说得有理。
谁想,萧正德得意间忽然又笑道,“听闻大将军这次身边只有一个妾室随行,还是西域人,不懂规矩,必不能如羊氏小娘子这般才情品性,堪为大将军良配。”萧正德就是这么管不住自己,把在都亭驿看到的,和侯景对他提过的,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脱口而出了。
末席的崔季舒听得清楚,立刻心里一沉,果然看到高澄也面色变了。再看羊舜华,本来垂眸颔首,这时也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高澄。
这样的事,太子萧纲和萧正德倒不觉得有什么。
侯景本来就看溧阳公主半天不语,这时他慢慢道,“郡王殿下说羊氏小娘子随侍公主殿下日久,那该问问公主殿下的意思。”他这话像是在帮着高澄,实际上是有意把事情搅乱,好给高澄出个大难题。他总以为高澄心里真正惦记的人就是溧阳公主,但两个人的身份,实在不好成夫妇。
这问题既然抛给了萧琼琚,所有人又把目光都瞄向了她。
萧琼琚看一眼高澄,又看一眼羊舜华。她心里顿时乱了,最后终于又把心思收束回来。她已经看出来羊舜华的窘境。若是高澄能带她回邺城,想必一定会极宠爱她吧?哪怕是羊舜华并不能做他的嫡妃。
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们两个人彼此的情意?只是她从来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正视。羊舜华的心思藏得再深,她们毕竟朝夕相处,她不可能不知道。高澄,是她倾尽心血的人,他的心思她更不会不明白。
萧琼琚看一眼羊舜华,又盯着高澄,“我视羊小娘子如阿姊,只要她愿意,我自然无话可说。”她语气清淡,教人辨不出她真正心思。然而她心里在此刻已经成了死灰,只要羊舜华愿意,她愿意放她离去。
谁也没想到,这事情兜兜转转又绕回到羊舜华自己身上。
“羊小娘子”萧正德笑问一句,谁知道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妾不愿意,情愿终身不嫁,事奉公主。公主身在何处,妾便以身相随。”羊舜华被逼到极处,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倒了出来。
高澄看她面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又声冷似铁,但是神情间决绝真冷若冰霜,他心里难过得颤抖不已。
一直旁观的崔季舒暗自看到高澄微蹙的眉头,知道世子心里定是难受。
别人还可,唯有侯景,倒多留意了羊舜华一眼,心里生出些敬意来。
羊鹍看了高澄一眼,握紧了手里的牙著低下头去。
这一日里所有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原本可以顺理成章的好事,硬是被临贺郡王萧正德办得不伦不类,弄得人人心头不痛快,好事也办成了坏事。唯有心里得意的就是侯景,窃以为他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萧正德,没想到他搅浑水的能力这么强。
一天里太阳最明亮、耀眼的时候就这么一晃而过。日渐西斜,黑龙湖行宫渐渐暗沉下来。行宫建在湖系连缀的水畔,又傍山而多树,本来是为了取其夏日暑热时的阴凉,但日光自然也就很容易被隔绝开。
溧阳公主萧琼琚与高澄、临贺郡王萧正德与侯景,前一对后一对地往行宫大门处缓步慢行。后面又跟着羊鹍、羊舜华兄妹,崔季舒等人。
一路上谁都没说一句话。一直到了行宫门口,高澄止步时萧琼琚也跟着在他身边停下来。就在两个人挨得很近的时候,高澄清晰地低语了一句,“子惠向殿下借羊氏小娘子一刻,多谢殿下。”
高澄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退后揖别。
萧琼琚把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明确回答,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仿佛全然没有听到。只是从容还礼,与高澄揖别。眼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侯景、崔季舒也过来一一而别,出行宫而去。
魏使的车驾从黑龙湖行宫向着都亭驿缓慢而行。之后临贺郡王萧正德也急急告辞而去,不用说自然是去馆驿找侯景去了。羊鹍自然也不能在行宫久留,也出宫回府去了。
天色终于完全黑透了。行宫里的山石树木在白天和夜晚完全就是两种感觉。白天里觉得崖岸嶙峋,别致而有型,到了晚上就是处处怪异,仿佛山石树丛中都隐没着种种神秘。
这行宫里是羊舜华熟透了的,她当然不会觉得害怕。偶有宫婢撞到了她,恐怕怕她都来不及。人人都觉得这个羊氏小娘子是个面冷心冷的人,都很少有人见她笑过。她只有对公主殿下才会服服帖帖。自然也没有人敢问她去哪里。
出了行宫的宫门,走出不远就看到一个苍头奴迎上来。这显然不是个梁国人,倒是落落大方、彬彬有礼,行礼之后告诉羊小娘子,“郎主在前面车里等候小娘子。”然后便引着羊舜华再往远处走去。
果然走了一段便看到一乘看起来很普通的牛车正停在夜幕中一株公孙树下。如果不着意去看,根本就不会留意。牛车安安静静地停在这儿,周围散着一些人,都与牛车保持着一个适中的距离,应当就是高澄的侍卫仆从们。
羊舜华看一眼那苍头奴,他示意她上车去。羊舜华走过去,那个苍头奴也跟上来。原本可能是想要搀扶她,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看到这位小娘子不知怎么身姿飘摇间就已经上车进去了。
高澄果然就在车中相候。之前乘着他的马车回去的是崔季舒,不知他是怎么移花接木的,竟没人知道魏使、大将军还在行宫不远处。
看着那个白衣如雪的人影那么轻盈地飘进来,坐在他对面,除了眼睛看到她,他没有任何一点点感到不同。她轻得几乎像是空气,最多是一片瑞鹤身上的羽毛,引不起这乘牛车有一点点的震荡,轻得好像不存在一样。
高澄情不自禁地探身过来,同时伸出手来,将坐在他对面的羊舜华一把拉过来,紧紧抱在自己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如果不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思念她。
第268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
高澄低下头气喘吁吁地吻上她的唇,迫不急待到好像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他此时此刻就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狠狠地用最大的力气搂抱着她的身体,恨不得可以与她融为一体。
羊舜华在纠结中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就被他这果断的伸手一拉拖进了他怀里。她踉跄着冲进他怀里,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四肢紧紧纠缠着她。他什么话都没说,她心里已经恍然大悟了。
高澄这样俯身低头,又这么用手臂抄着她的肩背用力让她贴近自己,她一动不能动,他头上的三梁进贤冠突出的地方硌得她额头上生疼。她没有反抗,无力反抗,也没想反抗,任由他为所欲为,她全部都顺从。以前她对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过了很久高澄终于止住了这个吻,稍抬起头离开她的嘴唇,但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两个人都胸腔起伏得厉害,同样都心跳如鼓,一样急喘不息。就这么在黑暗里看着对方。
“随我回邺城可好?”高澄终于调匀了气息,带着仍然微颤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羊舜华忽然发现,牛车正在进行中,不知道要去哪里?又听高澄这么问,难道他现在就要把他带回馆驿中去?急问道,“大将军欲带我往何处去?”她身子便要跃起。高澄用力抱紧了她,不许她离开。“我不能离开公主殿下。”羊舜华焦急道。
看她这么焦急,高澄换了个姿势,把她抱上他的双膝,轻轻搂着她轻抚其背,温柔安慰道,“卿勿急,勿急。”她的心里怎么还是只有溧阳公主?“叫我”他刚想说出“阿惠”两个字,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元仲华唤他“阿惠”时的样子,临到口边改成了,“叫我子惠。”
“子惠?”羊舜华终于安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试探着唤他,声音很轻很轻。突然觉得他怀抱里好温暖,可以让她放松下来,让她有一种回归感。原来她这么抗拒的地方是她这么喜欢的地方。她心里其实好想留在这儿。
“家国社稷与你有什么相干?公主没有你也一样是大梁公主。”他满心里都是对她的心疼,觉得她承担得太多。为什么不让他来保护她,她只要在他身边,只要她对他轻轻一笑,他就可以开怀。他不是看不出来今天萧正德的意图,但是他情愿自己是愿者上钩。
“子惠。”羊舜华又轻轻唤了他一声。她简直有点不太敢相信此刻她和他在一起。只要她愿意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她可以不可以愿意?
“我只愿卿是我一人之妇。”高澄的声音温柔低沉,就在她耳边。但是羊舜华突然很敏感地留意到,他说的是愿她是他一人之妇,而不是他是她一人之夫。他曾经在邺城铜雀台说过的安置好世子妃,虚位以待,娶她为新妇的话,看来也只是当日一时之言,不能当真的。
“卿之心里是不是也只有子惠一人?”高澄意犹未尽地轻轻笑语。
“是。”羊舜华终于也吐出一个字,声音轻缓得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
高澄一下子怔住了,他没过她会回答他,更没想到过她会这样回答他。他曾经舍身于利刃前护着她,用性命都没有换来她这样的承诺,今天居然这么促不及防地就听到了。
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在心里大呼一声,“宇文黑獭,汝当真是输了。”立刻心里豪气干云,几乎喜不自胜。但他到底还是按捺住了,重新抱紧了羊舜华,“卿随我回邺城,我定然不会辜负。”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当前他能给的承诺可能也只有如此了。让她在眼前,不是只在心间。让她无恙,心里只想着他,不必去想什么父兄、主上、公主。别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子惠负不负我,与我无干。我必不负初心。”羊舜华终于也搂紧了他的脖颈。他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此刻泪流满面。只能听到此刻她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比。
她的泪洇湿面颊,无止无歇,“我不能去邺城。”他听不到她声音有异常,好像她很平静。他想扯开她的手臂,看看她的脸,他不相信。但是她紧紧搂着他不肯松手,就好像一松手就永远也不会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