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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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上。
仆役们从未见过陈元康如此暴怒,双目血红如同猛兽。吓得仆役们纷纷躲进角落里,若无召唤决不敢出来,生怕撞在他气头上。
侯景从屋子里出来,只穿着中衣,竟然还是披发跣足,显然也是被惊着了。看到陈元康身着盔甲、腰悬利剑,手里还拎着一个男子的衣领。因为陈元康下手太狠,那男子已经被勒得几乎窒息,面色血红,又身不由己、脚步踉跄地被陈元康拖着走来。
那男子一眼看到侯景,硬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郎主”
陈元康一把将那个男子狠狠甩到侯景面前。那个男子撞在地上,顿时脸上血流如注。
“既已遣使赴霸府,豫州又让此人乔妆出城是去见何人?给谁送消息?”陈元康盯着侯景冷冷问道。提到“霸府”自然是指晋阳的渤海王、大丞相高欢。
这男子显然认识侯景,称其为“郎主”,而陈元康抓住了他,像是抓住了侯景什么把柄。
“陈元康!”侯景没有一点为难、尴尬之色,呵斥道,“你要是再敢这么任意妄为休怪我无情。”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点惧怕,侯景的眼睛扫了扫院落里自己的人,怒道,“奴才等何在?竟任由此人随意乱闯?还不把他拖出去?”
几个黑衣髡发的仆役听郎主如此吩咐,不得不大着胆子慢慢围上来,但又不敢急切下手。
“他已不是大将军心腹,尔等有何所惧?!”侯景看仆役们不敢上前,怒喝道。
陈元康猛然抽出剑来,看着侯逼上数步,“豫州果然如此无情,大将军在日是错看了汝。”侯景手中无剑,不得不被他逼退几步。而那些仆役手中都无利刃,更不敢轻举妄动。陈元康目中决绝道,“既然如此,我与豫州不得不分道扬镳,各行其是。我乃大将军旧部,自然不能不为旧主报仇雪恨,就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豫州如果心中还有高王,便好自为之。”
陈元康说完急急转身而去。
侯景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这时那几个髡发黑衣仆役围上来,都心中惴惴地盯着侯景。
“这个奴才!”侯景低声怒骂道。
“郎主,这竖子像是有什么事,怎么去的那么急?”
“大将军不在了,他也只是闹闹脾气而已,还敢生何事?”侯景一边思索一边像是自语道,“切勿节外生枝,若是宇文黑獭知道了,真来攻河阴才是大事。眼下只有先把大将军灵柩送回邺城,别再生事,才能安抚住高王,然后再与宇文黑獭讲和,日后徐图才是。”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是侯景希望的那样,河阴城还是生了大变故。
金墉城的宫城大殿里,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一言不发地认真听骠骑将军赵贵讲斥候又送来的消息。
似乎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阳光和煦又温暖,不只照耀着金墉城,仿佛也驱散了宫城大殿里的潮湿、阴冷。尽管还是寒风呼啸,但是总让人感觉已经不同于严冬时节,春暖花开就在眼前,希望也就在眼前。
大殿里所有人的心情都被春风吹得解了冻。
河阴城的这场大变故让西魏军中上下所有人等都细细思量起来。
东魏掌国的大将军高澄,其心腹陈元康和如今守河阴并代为东魏军主帅的豫州刺史侯景发生了冲突。原本以为以陈元康的个性不会生事,但出乎意料的是,陈元康竟然亲率所部东魏军出了河阴城,像是要来攻金墉城。
之所以说是像,没有肯定地说是,是因为陈元康及其所部东魏军很快就被侯景所率的另一部分东魏军追上来了。让西魏皇帝、上下臣属、所有将士军卒们惊讶的是:侯景和陈元康分别所率的两部分东魏军居然就在河阴城外不远处开始自相残杀。
其实这不是东魏军的自相残杀,是侯景和陈元康两个人的矛盾导致的内讧。最后结果是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未分出胜负,损失惨重。结果更令人惊讶:侯景和陈元康各率所部又各自回了河阴城。陈元康始终穿着那生麻布的孝服,而侯景却没有穿。
如果两个人是内讧,完全可以最后分道扬镳,为什么又都回了河阴城?而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大将军高澄居然还是连面都未露。就算是高澄不露面,侯景也应该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不敢对陈元康太过分,而不是任性妄为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这问题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听完了赵贵的描述,宫城大殿里安静得鸦雀无声,人人都陷入到自己的沉思之中去了。这连日里来关于河阴城中东魏军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徐徐而来,看似都各不相干,最后汇总到一起似乎都指向一个已经是欲盖弥彰的事实。呼之欲出的结论就在眼前,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有了论断,只是谁都不敢轻易说出口,所以在自己心里反复论证。
御座上的皇帝元宝炬抬起头来看了看大殿里的情形。连坐在他身侧的大丞相宇文泰都旁若无人地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大殿里不免阴冷,火盆里的火燃烧得生机勃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从门、窗透进来外面明亮的阳光,让人特别想走出去,离开这个阴冷、潮湿的大殿。
只有赵贵一直看着深思中的大丞相宇文泰、有点走神的皇帝元宝炬和几个如木雕泥塑般的督将,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主上、丞相,河阴城如今各自为政,高澄为何不露面,任由侯景和陈元康胡为?”
赵贵话还没说完,督将们都抬起头来瞪着他。连皇帝元宝炬也把眺望远处殿外情景的目光收回来放在了赵贵身上,饶有兴趣地等着他往下说。只有宇文泰还是保持原状。
第243章 :争河桥慷慨多悲歌(十五)()
这么多目光放在赵贵身上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但赵贵却能举重若轻,终于徐徐道,“高澄小儿死矣。”这个结论在每个人心里,但只有赵贵说出来了。而赵贵说出来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宇文泰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赵贵。
射中高澄的那一箭是赵贵射的,下手轻重他自己知道。斥候往来送消息也都是汇总到赵贵这儿。赵贵一向胆大心细,有谋略有决断。所以赵贵来下这个结论就显得很可信。
关键在于赵贵说中了所有人的心思,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希望的,这么设想的,因为得到了别人的呼应,就变成了真的。
顿时,西魏军的督将们心里沸腾了。
宇文泰看了一眼于谨。
于谨接着赵贵道,“主上、丞相,陈元康服斩衰不是为了高敖曹,是为了高澄,所以侯景并不着丧服,皆因痛恨高澄已久,如今不必再有所惧。太医全部不见,连侯景的儿子都受伤未治,是被陈元康牵怒禁足。因治不好大将军的箭伤,被陈元康盛怒之下全杀了,也未可知。”
于谨心最细,所见细节格外真切。情份归情份,以陈元康的身份对高敖曹再怎么也用不着服斩衰,对高澄就不同了。“陈元康为何率所部欲来攻金墉城?难道其心里不知没有实足的把握?”于谨看了一眼赵贵。
所有人又都把目光看向赵贵。“实是来找元贵兄报仇的。”于谨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陈元康也知道金墉城攻之而不下,但旧主已丧既便陈元康这么稳重、隐忍的人也失了分寸,欲攻下金墉城拿住赵贵为高澄报仇,这是性命都不要了。
“如此说来,侯景和陈元康各人一个心思。陈元康欲攻金墉报仇,侯景却不这么想。”李虎忽然说了一句。
宇文泰盯着李虎,心里想那乔妆男子必是侯景暗中欲遣来金墉求和的,却被陈元康抓住,因此导致两人公开翻脸。也难怪河阴城出了这些事侯景都没有消息送来,实在是因为接连死了高敖曹和高澄,其自顾不暇。另外就是因为没有了高澄在上面压制,侯景和陈元康的矛盾一下子变得突兀,所以反倒行动不便,怕被陈元康抓住把柄,若再告之大丞相高欢,侯景的后果可想而知。
“军心不定,兵力折损,痛失主帅、殁了大将,这岂不是绝好的机会?”李弼也问道。
宇文泰身子略往前倾了倾,似乎是要起身,但又没有,再次安坐了回去。
高澄已死。这消息一旦被证实,又让他有点不敢置信。他是真的死了吗?他竟然说不出来此刻自己心里的滋味。高澄死了,对西魏来说是绝大的好消息,尤其是在这样的战况之中。而宇文泰心里却悲喜莫名。再仔细想,这些日子以来,一点一点打探来的蛛丝马迹,以及东魏军中目前的种种事实,只能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如此说来,侯景和陈元康都在等晋阳霸府的消息。”宇文泰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几个督将。高澄已死,自然掌国之权重回大丞相高欢。战事中断,死了主帅和大将,下一步怎么办侯景和陈元康都没有权力裁夺,都要听命于高欢。
其实不难猜,想必高欢会先稳住形势以求和,过后再说下一步。高澄的灵柩自然也不能一直停在河阴城中。此时霸府之命未到,河阴城中又人心浮动,正是最易攻下的绝好机会。
“丞相莫要再犹豫不决以错失良机。”赵贵敦促道。
宇文泰摆手制止他,接着道,“哀兵必胜,此时不宜,看陈元康也可知。此时河阴城中也未必都知道高澄已死,等到晋阳霸府之命已到,高澄灵柩返回时,人尽皆知,人心浮动,河阴城中必大乱。此时高欢必不诘责侯景,不得不倚重他,侯景倚其势又忌讳陈元康所知甚多,恐怕他不利,必定要生事。或者借机铲除陈元康也未可知。至那时方是最好时机,河阴城必然可以大破。”
几个督将听得聚精会神。不得不说丞相宇文泰目光独到,择时机精、准、狠。设想来,河阴城必然趁乱可得,进而夺河桥,取虎牢,要塞尽得,通路归己,西魏可以往来无阻拦,深入东魏腹地。挥师向北可以直袭上党,攻晋阳;指鞭向东可以下邺城,直陷东魏国都。西魏众督将已经是心中热血沸腾。
皇帝元宝炬默默看了一眼已经交头接耳论战势的几个督将,并没有人注意到丞相宇文泰起身向大殿外面走去,他的影子茕茕孑立、形单影只,显得分外寂寞,步履也格外沉重。
殿门打开处,宇文泰走出去,一下就被外面的过于明亮的阳光刺了眼睛,他眉头深锁,如漆般的双目也微微闭了闭,在此稍一停留便向着宫城的城头走去。摆摆手,不许殿外的奴婢跟上来。
原本他是该高兴,但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这些天来左思右想,刚才吩咐了心里想了千万遍的策略,此刻就好像一下子卸完了心头重负,疲惫到了极点。又因为心里想了很多遍的那个事实的认定终于大白于众人之前,或者说他心里曾经也有过的一点希望全都破灭了,更让他感到此刻的空虚。有种不知身在何处,前往何方的感觉,他甚至是不希望高澄死的。
一想到高澄,记忆如同狂潮突至。建康初识,洛阳送别,潼关以剑相向,蒲坂同榻而眠他们争夺过很多东西,争过很多次,现在再也听到他叫他“姑父”。在他心里有个角落,他始终是他的“澄弟”。
并不是他愿意与他争,他们两个人谁不是身不由己呢?宇文泰走上城头,遥遥眺望,天蓝得那么干净,一丝云彩也没有。从这里看不到河阴城,而且他再也看不到那双绿眸子了,想到这儿他就会心头巨痛。
事情渐渐浮出水面。当金墉城中的西魏军大肆传开东魏大将军高澄已死的消息时,河阴城中的东魏军中这个消息也散布开来。
至此已无再掩饰的必要。河阴县衙中赫然摆出了大将军高澄的灵柩。大将军生前的心腹,辅国将军陈元康不问闲事,如今他唯一要做的大事就是守护着灵柩,准备护送回邺城。
侯景和陈元康没有再公开生事,但各自为政,谁都对谁视而不见,显然已经是对对方恨意已深,静待时机的意思。
霸府的命令已传到,果然还是令豫州刺史暂守河阴,令陈元康择日送大将军高澄灵柩回邺城。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墉城宇文泰耳中。知道东魏军已经无心于战事,人心涣散,宇文泰终于对各督将下了命令,准备一击即胜。这样的事绝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对于东魏军来说,目前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河阴城,守住河桥,坚守虎牢,通路要塞不失已经是最好的形势,更无攻城掠塞之心。东魏军人心思退,无勇气再战,这是西魏军此刻更进一步的有利条件。
夜色漆黑一片。河阴县衙中巨大的棺椁安静地停放在堂上。牌位上写着“魏故渤海王世子、京畿大都督、吏部尚书、大将军高(讳)澄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