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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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要弃国弃家吗?”宇文泰盯着元宝炬面无表情地问道,让人辨不出来他是喜是怒。
“弃国弃家”这个词很容易让人先想到元修。再想到元修的下场,元宝炬心里骤然一冷,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的一走了之,那宇文泰必定落了逐君之污名。先弑君,再逐君,既便如宇文泰权倾大魏,能真的不惧天下之非议吗?
“陛下曾对臣说,期望有一日能回洛阳拜谒祖陵。”宇文泰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元宝炬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丞相何意?”
“臣想事奉陛下一同去旧都祭祀宗庙,拜谒祖陵。”宇文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毫不可闻的暖意。
元宝炬明白他的意思。他胸中巨痛起来。他离开先祖的旧都,追随先帝元修到了关中,另开基业,其中多少辛酸,谁能知道?也许当时是一意孤行了,也许当时考虑太浅显,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才是分裂社稷的罪人,因为他没有阻止住元修。而为了这个荒唐的西逃,元修自己送了命,更是付出了大魏社稷分裂的巨大代价。
他继元修之后做了大魏的天子,总觉得是名不正而言不顺的。他弃了祖先选定的旧都,弃了表示续统和承祧的宗庙。而且他知道有朝一日他身故了,也会远离一代一代大魏君主聚集在一起的陵寝,最终只能安魂远离洛阳的关中。他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还有他被迫休弃的爱妻乙弗月娥。每当想到她,再回忆那时分离一幕,他的心就会痛到像抽紧了一样。
天佑大魏,大丞相宇文泰收回了旧都,宗庙、陵寝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就算是他失去了月娥,总算是在这一刻得到了心灵的补偿。
元宝炬说不出话来,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所有的一切都在热泪中倾泻而下。
邺都,一直都是极好的天气。晴朗,凉爽,没有了夏天的躁热,有种秋天特有的素净感。魏宫中,居于椒房殿的皇后高远君已经差不多适应了入宫后的生活。这难得的格外惬意的秋日更让她觉得舒适。但是她的心情却没有办法舒畅。因为她的兄长大将军高澄继潼关之败后,再一次兵败沙苑,而且听说还是负伤而归。
她与长兄的兄妹情比不上她与二兄高洋的感情。但她也深知现在的高氏,大兄高澄是个重要的人,非常重要。未来高氏权柄全都掌握在他手中。为此,她也关心胜败,她也关心长兄。
秋日明亮的暖阳照进椒房殿,高远君在有点失神的状态中忽然一眼看到宫婢们已经服侍皇帝元善见穿好了素白袍服。皇帝几乎夜夜都宿于皇后的椒房殿,宫里人都以为皇帝对新皇后很满意。
高远君也感念皇帝的宠遇,但是私下里又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她也不能确切地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这样****夜夜厮守在一起的夫君还是好像距离她有点远。他的笑有点淡,他的心有点琢磨不透。
那素白色让高远君心里一沉。她迅速调整好了心绪,慢慢走到元善见身边,摆摆手让宫婢退下去,她亲手为夫君整理衣饰。同时不由自主地抬头打量夫君,这是有些失仪的,但又是她不能自已的。
她的夫君是姿仪极美的少年郎。和她的大兄高澄不同,元善见之美没有高澄那么惊心动魄,不像高澄那么耀人眼目,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极品美玉,难得,虽也不易亲近,可是那种温润的感觉又会让人觉得你已经亲近到了。
“这些事不用皇后去做。”元善见并没有看高远君,他的眼睛平视前方,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但他的语气却是放低了的轻柔。
“我与主上是夫妻,服侍夫君是应该的。”高远君也低声回答了他,还是不舍得不看。又像是无意中问了一句,“夫君今日怎么穿得这么隆重?”
元善见听她这么说,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袍,随口道,“孟秋之月,日在翼,凉风至,白露降,衣白衣,服白玉,不过是应个景儿而已。”说完,他倒有点认真地瞧着高远君,眸子里微微有些笑意,问道,“怎么,皇后不喜欢?”
第207章 :师不功将军还邺城()
“喜欢,”高远君心里有点微跳,她垂眸回道,“只要夫君喜欢,妾就喜欢。”她没办法不在乎元善见。她是个聪明人,并不是没心机。可是她没办法忽视这种别人在乎她的感觉。尤其这不是别人,是她的夫君。
不管这种在乎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可是她的感觉是真的,对于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她太敏感了。椒房殿里,曾经的主人是她的长姊高常君。现在,当她自己真正做了椒房殿的主人,她才明白当时长姊左右为难的处境。
高远君,她不是长姊高常君。她也明白,他的父亲大丞相高欢现在与从前也有不同,对皇帝至少在表面是恭敬的,自己是谦卑的。她的大兄,世子高澄与皇帝至少也没有什么表面上的矛盾。
“大将军落了败局,又是负了伤,孤怕他心里不痛快,想着亲迎于郊野,接他回来。”元善见语气平和,像是在和高远君商量似的。他并没有看高远君,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高远君盯了一眼元善见身上那刺目的隆重装扮,“主上还是不必去了,不然大兄如何感激主上之隆恩?”她的语气还是柔和的,但心里震动得厉害。素服迎于郊野,怎么听怎么像是军有忧以丧礼迎之,以祭阵亡将士。
皇帝此举这不是对她兄长的体贴,是对他的讽刺,只怕大兄见了夫君会更不痛快。大兄的脾气她清楚,就不这样她都怕和皇帝有矛盾。更别提夫君还要主动挑衅。
“见一面而已,一家人,何必动不动感恩。”元善见淡淡道,他也像是不痛快了。
高远君是个极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格外挑逗皇帝原本就有的叛逆心理。她忍了下来。要说起这一点,她的性格和二兄高洋格外接近,和大兄高澄倒截然相反。
恭送皇帝出了椒房殿,高远君知道她是阻止不了皇帝去郊迎了,索性先将此事抛开一边。因为她还有别的事:今日皇帝的妹妹,也是她的长嫂兼小姑,世子妃、冯翊公主元仲华要入宫来见她。好好安抚元仲华,这是暗地里的功夫,也极为重要。
这是她的夫君、皇帝元善见命中常侍林兴仁特意去大将军府接公主入宫的。自从大将军高澄第二次西征离开邺城,世子妃元仲华几乎一直在病中,也就是前些日子刚刚初愈。
这些高远君都是知道的,皇帝那儿几乎天天命中常侍林兴仁去大将军探望,她也不断从椒房殿派人去询问病况,赏赐各种用物。好不容易等到长嫂的病有了起色,又听到大兄新败的消息,高远君的心情七上八下,简直是无法形容了。
她对这个长嫂兼小姑的冯翊公主元仲华的感情也像是对大兄高澄一样,有点复杂。她和元仲华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不上关系多密切,但毕竟有总角之情在。可元仲华又是明显不能完全合她心思的人,知道她重要,却又太亲近不起来。而且她发现,夫君对这个从很小就嫁到高王府做世子妃的妹妹也并没有那么心疼,大多是表面上的样子而已。也许在元仲华心里也一样,怎么说也是从小分离,元仲华是在高王府长大的。
夫君元善见毕竟是大魏皇帝,他是想借着这有名无实的兄妹情来笼络大将军。
高远君知道,夫君是去郊迎负伤新败,丧气而归的大兄高澄。特别命她接大将军夫人元仲华入宫,然后皇帝会携大将军回宫,在宫里设内宴算是对大将军的安抚。
也许皇帝是一番好意,高远君总觉皇帝这个设想并不好,她的长兄也未必领情。或者说依大将军的脾气,估计不会忍受这样的暗里嘲讽。
“殿下,长公主来了。”宫婢的声音传来,立刻就惊醒了高远君。
“快请长公主进来。”高远君在还未从沉思中完全回到现实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地吩咐。她语气里已经带上略微的期盼和兴奋,好像她一直在等待大将军夫人元仲华似的。
长公主自然是指大将军夫人、冯翊公主元仲华。
果然,不大功夫,高远君已经完全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宫婢引着元仲华已经走进来了。她含笑看着元仲华走到近前,元仲华自然要以君臣大礼参见。高远君看到她依然有些清瘦,越显得冰肌玉骨,面色有些苍白,显然还是病体未完全复原如初。总觉得她眉头若蹙,一望便知敏感多思,心事重重。也难怪,想必她也知道她的夫君大将军高澄败北而归,又负伤在身,难免要担心。
“你们快把长公主扶起来。”高远君看着元仲华跪拜,欠了欠身子,终于还是坐着没起来,只是热切地吩咐宫婢们。
宫婢们搀的搀,扶的扶,甚是殷勤。不是因为元仲华的长公主身份,而是因为她是大将军的嫡夫人,这才是她身份的重中之重。既便在宫婢们心里也明白,大将军夫人虽向皇后大礼参拜,但她的地位份量和皇后同等重要。
元仲华不是轻狂的人,既然要行礼,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况且高远君的吩咐也并不能算得上及时。等宫婢们遵谕来扶的时候,元仲华已经行完了礼。
“长嫂病体未愈,不用这么多礼劳累。”高远君客气道,又吩咐宫婢设座端上醍醐,相待甚是殷勤。
这倒让元仲华有点不自在了,其实她和高远君的关系也一直是类似亲近而不亲密,并没有那么贴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高远君入宫,每次再相见时反倒比从前亲热了。
“多谢皇后殿下。”元仲华其实也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忽然接她进宫来。但她不是多事的人,想必皇后接她来,一定会主动说,自然不须她去问。而元仲华心里因为那个噩梦里是白衣女郎引她入宫才有了后来那么多可怕的事,所以她心里是真心不想进宫的。
“长嫂想必也知道了吧?”高远君换了个语气,略有些沉重。她一边看着元仲华,一边沉缓地问道。高远君其实心里还不知道,元仲华究竟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她一直大病,谁敢让她多操心?“大兄今日要回邺城了。主上已经出宫去郊迎,然后携大兄一同回宫。主上体贴大兄,要设内宴为大兄压惊,所以先将长嫂接来,在此等候大兄。”
今日?元仲华有点诧异,她还真的不知道。可是她并没有表示异议,只答了一声“是”。夫君并没有命人送书信给她,连个提前来回禀的人都没有。他今天就要回来了,她居然不知道。元仲华心里充满了不安。
高远君看元仲华没说什么话,还以为她是为了大兄受了伤的原因,又劝道,“长嫂也不必担忧,大兄虽然受了些伤,想必不是很有碍。不然侯景、高敖曹、陈元康等人早就直言禀明了。既然主上和二兄太原公也不知道,也许是不要紧吧。”高远君有点心情复杂地道。
听到高远君说“受了些伤”,元仲华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无功大败,又受了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从来没想到过他会受伤。好像现在才恍然明白,征战于野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既然如此,受伤就是不能避免的。
“多谢主上和皇后殿下思虑周全。”元仲华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口中还不得不说这些谢恩的话。
高远君笑了笑没再说话,有点像是掩饰似的捧了装在玉盏中的醍醐。她已经看出了奇怪之处,长嫂似乎并不知道长兄受伤,好像也不知道长兄今日会回来。她心里突然想到了东柏堂里那个舞姬,她也知道那是皇帝赐的,只不过并没有直接赐给大兄而已。
她也听二兄太原公高洋说过,大兄居然闯入太原公府第,不管不顾地带走了那个舞姬,这是大兄的性格。看起来这个舞姬很得宠,甚至可能已是独占鳌头,才导致大兄疏远了嫡妃。风流爱色,这也是大兄的性格。怪不得济北王元徽在皇帝元善见面前时时有得意之色,想必皇帝也是知道的。高远君心里明白了大半,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元仲华强忍着心里的焦躁不安,耐着性子候在皇后的椒房殿里。
邺城郊外,漳河边,秋景在不经意中看起来实在也没什么特别。但是皇帝元善见却觉得秋天的况味格外让人心情舒畅。立于郊野,远远眺望邺城,和身在其中时不同。难以想象那若隐若现的金碧辉煌,他也曾经是身处其中的。
堂堂的大魏天子,除了中常侍林兴仁和几个宦官,他竟没有带别人来,就这么孤家寡人地轻车简从出城来了。军有忧,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不想这事给目前的朝堂带来太大的震动,所以尽量淡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