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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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开尽了,原本还剩最后的那么几朵,长在仍然绿叶成荫的树枝上,格外显眼。只是今日一早醒来,那最后的几朵石榴花也落下枝头,在还没有萎地成泥之前仍然是火红而耀眼的落英。
元宝炬抬头仰望湛蓝的秋空,不知是什么鸟长鸣几声缓慢地飞过,不一会儿就越飞越远悄失在蓝色的天空中。元宝炬的心头更加惆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也打不起精神来,按理说是这是该高兴的时候。
“陛下,大丞相夫人来了。”一个宦官足下轻盈地急趋至前,轻声回禀元宝炬。宦官们都知道皇帝喜欢安静,没有人敢不尽心服侍,忘了皇帝的规矩。
元宝炬一惊,立刻抬头望去,果然隐约看到了长公主元玉英的身影。“快请夫人进来。”元宝炬打起精神,恢复了一个天子该有的仪容及表情,一边向宦官吩咐。
听到皇帝那个“快请”,宦官速速退下。
不一会儿,元宝炬就看到了一个着深色常服的贵妇仪态端庄地缓缓而来,正是长公主元玉英,但现在宫里都称她为“大丞相夫人”,以避免想起她的弟弟、先帝元修喋血宫庭的那一段往事。
元宝炬仔细看,大丞相夫人元玉英比以前发福了些。这个“以前”是指她在洛阳与宇文泰刚刚成婚的时候。那时候的长公主元玉英是倾国倾城的绝艳佳人。现在因为接二连三地为宇文泰生儿育女,又年纪长了几岁,难免就发福了。面如满月,再因年龄成熟,经历和阅历使然,让人有感觉的不再是她的美貌,而是端庄高贵中的那一缕含而不露的威仪。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像元玉英这样有威仪。也许正是因为她与夫君宇文泰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而不知不觉就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威仪感。
元玉英已经走到皇帝近前,对着皇帝恭敬而从容地行跪拜礼。
“夫人不必多礼,一家人私下见面,何必拘紧?”元宝炬抬手虚扶了扶,表示他是在亲手扶元玉英起来。早有一边侍立的宫婢扶起了元玉英。
“大丞相凯旋而归,按礼制孤当亲迎于郊野”他刚说了一句,又改口问道,“夫人想必已经知道吧?大丞相三日之后就要回来了。”
“是。”元玉英回答了皇帝的询问,但没有就郊迎一事多嘴。
“大丞相凯旋而归,按礼制孤当亲迎于郊野,”元宝炬又重复刚才说的话,“三日之后,夫人就与孤一同出城去迎接吧。”元宝炬一边说一边看着元玉英,他觉得她心里会非常高兴。
“多谢陛下如此思虑完备,妾感激不尽。”元玉英先谢了恩,但她主意早定,况且她从来不是会犹豫善变或是反复无常的人。“兵者国之大事,既然凯旋而归,陛下要亲临郊迎也是国之大典,妾是妇人之身不宜涉于其中,乞望陛下见谅。”元玉英非常谦恭、委婉地谢绝了皇帝。
元宝炬有点惊讶,一时没说出话来,他看着元玉英一瞬之后有点别扭地道,“夫人比别人自然不同。”
元玉英依然谦谢道,“都是陛下子民,没有不同。妾也不敢乱了陛下规矩,妄参国政。”
元宝炬也没有再坚持,踏着足下还依旧鲜艳的落英,扫视庭院中早已熟悉的景物,如闲聊般道,“丞相为社稷忧劳,孤在宫中坐享其成,心里实在不安,不知如何才能为丞相解忧。”
元玉英依然恭敬侍立,听元宝炬的话,知道他心里始终疑虑先帝元修之死,怕自己也是这样下场。元玉英和元宝炬单独见面的机会不多,不管怎么说两个人心里都还念着同为元氏帝裔,一脉所出。
“丞相若能为国之柱石,扶社稷以助主上安天下是妾夫君之幸事。陛下对丞相以社稷之重相托付,又深信不疑,丞相已经感念主上隆恩。若有一日天子能垂拱而治,妾夫君必当欣慰之至。”元玉英劝慰道,她能看得出来,元宝炬的眉间隐忧很重。
原本元玉英是自信的,她的夫君当初逼死了她的弟弟、先帝元修,并不是要篡逆,也因为她的弟弟实在太不成器。况且形势使然,或许宇文泰当时自己也不能完全把握。但就在元宝炬刚才一问的时候,元玉英忽然又在心里产生了疑问。
社稷分裂一来,国贫民弱,天灾连年,是她的夫君为国之擎天柱石苦苦支撑。理朝政,完军备,兴教化,拓疆土文治武功,带着原本国力虚弱的大魏一步一步顽强走到今日。也难怪只安于座上的皇帝元宝炬心里会恐惧。天大的功劳,就算是宇文泰心里没想什么,那些督将,那些文臣,他们心里会不会想什么?
元玉英心里走神的时候,皇帝元宝炬扫了一眼都站得远些的侍宦宫人,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长公主可知道,废后乙弗氏,她还好吗?”他怕元玉英听到“废后”这个称呼一时不能明白,又特意叫出了“乙弗氏”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刻在他心里,总在夜半无人时浮上心头,甚至让他彻底难眠。
第206章 :大丞相凯旋归长安()
“长公主”这个称呼唤醒了元玉英,如今这么称呼她的人和场合很少了。她的身份早就不同从前。从前宇文泰是她的附庸,她是长公主,他是驸马都尉。现在她是宇文泰的附庸,宇文泰是大丞相,她是丞相夫人。
皇帝元宝炬不知为什么突然唤她“长公主”,有意压低的声音更让她心里一惊。或者元宝炬是想以此提醒她,他们之间是有亲缘的。皇帝如此思念乙弗氏,这让她既觉得出乎意料之外,细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但凭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妾并不知道废后乙弗氏在何处。”她照实回答了一句,但再没听到元宝炬问话。半天无声,元玉英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到元宝炬面上满是失望之色。想想他身不由己被迫废后,就算时时惦记,他为一国之尊又不能想如何便如何,也只能忍在心里。元玉英倒为此心里一热,既为元宝炬的痴心,又为夫君远赴秦州麦积崖寻回自己的感动。
“原来夫人也不知道。”元宝炬茫然不知所云地随口道。
“陛下是为了社稷。”元玉英表面上还是平静依旧,声音平缓、低柔地劝慰道,“乙弗氏也是。陛下就要立新皇后了,不该总想着废后。”元玉英这话是冷静又理智的劝谏。
元宝炬不是懦弱的人,废了乙弗氏固然是因为宇文泰的强势,也是因为元宝炬识局势、顾大体。此时他当然也知道元玉英的话说的是对的。国势如此,艰难而行,立柔然公主为皇后就是他作为一国至尊能为社稷倾力之处。可是让他用这样的方式保住社稷,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何况还要牵连到他的爱妻。他宁愿盔甲上阵,与敌厮杀,哪怕是以命相报,也不愿做这样无能的皇帝。
“只有陛下好,乙弗氏才能好。”元玉英看他久久不语,又劝了一句。她心里希望元宝炬能舒解心结。
郊迎这一日偏偏天不作美。原本还是好好的晴天,连着数日都是艳阳高照,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到了这一日早上就已经是乌云密布,预兆着大雨将至。百官俟于城郊时,小雨无声地开始飘落。雨下得很小,但是天气阴冷,百官就立于雨中等候大丞相凯旋而归,其实是不胜其苦。
皇帝元宝炬候在事先搭好的帐幄中,虽然不至于多么舒适,但总比立于雨中的百官要好很多。只是他的心情可能比起百官来更不相同。丞相师有功,除了跟去的督将等武官,此时候在外面的几乎都是文官。即便身在雨中,甚至可以说人人都精神昂扬。谁不想在大丞相面前献殷勤?况且正因为这决定性的一战,可以说为将来平定天下走出了最有致胜作用的一步。这个时候的大丞相,在所有人心里已经超过了皇帝元宝炬。这是个敏感的问题,但它又是事实。
元宝炬的心情是忐忑的,与百官们的兴奋心情正相反。他本来在帐中就坐立不安,盼着宇文泰快回来,又有点怕他回来。心里翻来覆去纠结得太厉害,后来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出帐幄。跟着的宦官们没想到皇帝已经走到雨中去了,还来不及为皇帝打伞。
“陛下且慢行。”宦官略有尖细的声音低呼。
元宝炬充耳不闻,他也根本没感觉到连绵秋雨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径直往前走去。
“来了!来了!”百官俟立之处骚动起来,带着兴奋的低吼声也变得越来越高。
似乎并没有谁留意到皇帝已经走出帐幄,正在走到他们面前来。
果然,元宝炬看到远远的一队人马已经急驰而来,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他就看清楚那为首的人果然就是身着盔甲的大丞相宇文泰。等他看清楚,便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更坚定地在雨幕中迎着马上的宇文泰走去。
这时刚刚拿了伞来的宦官还未追上来,便看到皇帝已经走远了,而且他也看清楚了皇帝正是迎着凯旋而归的大丞相宇文泰走去的,宦官没敢再追上去。
宇文泰策马而来,远远就看到了百官争相伸颈相望的场面,然后一眼看到皇帝元宝炬冕冠、冕服竟也沐雨步行而来。宇文泰心里大惊,急忙下马。他身后的几个督将也纷纷跟着下马。
宇文泰解下佩剑回身递给他身后跟上来的于谨,然后迅速转过身来大步迎上皇帝。
元宝炬驻足笑道,“孤****盼丞相归来,今日才相见,孤心里甚是欣慰。”
宇文泰先拜稽首。大丞相如此谦恭,其他的人在一犹疑之后也就都或先或后地纷纷照做了。
元宝炬躬身亲手扶起宇文泰,微笑着仔细端详他。
宇文泰被元宝炬扶着站起身来,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痛心。“臣失仪。至尊不该为了臣如此不爱惜圣体。”
“无妨,无妨,”元宝炬笑道,“见丞相而心喜。”
这时拿伞的宦官追上来,分别给皇帝和大丞相打伞以遮雨。
皇帝和大丞相在雨中慢步相携而归。
百官也跟在后面,后面的气氛非常热烈。
“陛下,臣不敢忝居有功,祭祀、宴饮,能免则免吧。”宇文泰略扶着皇帝,一边回道。郊迎的这一整套规矩若是都行下来确是繁琐。
“这如何使得?”元宝炬停下来愕然盯着宇文泰,他心里有一丝不安,“丞相是要让孤心中不安吗?”
“陛下虽有好生之德,但百姓尚在饥馑之中。”宇文泰淡淡提醒他。
“好。就依丞相。”元宝炬笑道,他笑得有点不太自然。好像是只有大丞相惦记生民,他这个皇帝心里却根本没惦记。元宝炬已经携了宇文泰的手,“那丞相就与孤同辇而归。”
“臣不敢僭越。”宇文泰坚辞。
“丞相于社稷有大功。”元宝炬也力劝。
“臣微有尺寸之功,全赖陛下天恩,臣不敢贪天之功。”宇文泰仍旧辞谢。
“孤有话想和丞相私下里说。”元宝炬仍执着宇文泰的手不肯放开。他眸子里黯淡下来,似乎别有一番沉重。
宇文泰一顿,沉默了,这次他没有再坚持拒绝。
御辇缓慢地行入归程。这时外面的雨下大了,在辇中可以听到哗啦作响的大雨声,但御辇中温暖又舒适。气氛却有点怪异,辇中只有元宝炬和宇文泰君臣两个人。
“丞相”元宝炬犹豫着开了口。
“是,臣在。”宇文泰不知道皇帝要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不寻常。
“孤想在秦州的麦积崖修一窟寺。”元宝炬忽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陛下!”宇文泰一惊,失声一呼,抬头看着元宝炬。
“关中连年饥馑,如此天灾是上天对孤为君无德的惩罚,不该让兆庶生民为孤受苦。”元宝炬说的像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孤本与皇位无份,多亏大丞相力保。孤倒是想着能与世无争,做个清静无为的凡人就最好了。”不知怎么,他忽然脱口道,“那是废后乙弗氏最心向往之的地方。”他像是梦呓一般。
提到乙弗氏,宇文泰心里也跟着震动了一下。他已经把这个人忘了,如果不是元宝炬提起,他可能再也不会想起来。此刻听他提起月娥,他所能记起的似乎全是羊舜华的影子。在他心里,乙弗氏的存在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为了让他能在现实中亲近他心里最挚爱的那个人。
弥俄突,他心里一下子跳出这个名字。那时他还是个婴儿,白白胖胖,生得清秀异常。只是这个男婴有种冰肌玉骨的清冷感,这让他在宇文泰心里格外不同。他和他的嫡子陀罗尼一比,更显得一个为承祧之稳重,一个不染凡世尘俗之清狂。他突然很想见见他。
“陛下是要弃国弃家吗?”宇文泰盯着元宝炬面无表情地问道,让人辨不出来他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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