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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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谥法的解释:夙夜警戒曰敬;夙夜恭事曰敬;象方益平曰敬;善合法典曰敬。不知道元子攸的庙号中的敬字取的是哪个意思。
宇文泰其实于谥法并无研究,他本身当然也不是儒生,不会这么在意这个。他是代北武川草原上长大,年少时就身负血仇和责任在乱世中追索鸿图大志的人。
既便鸿图大志也不是哪个人生来就有的,总是在安身立命之后。这就是他和高澄的不同。今天他站在这里,他执掌一国之兴衰当然和当年疲于奔命时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他要夺取洛阳。
不只是因为他答应过皇帝元宝炬,要保住大魏的帝陵、宗庙,更因为洛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潼关、洛阳、虎牢黄河之南。只有牢牢控制了河南之地,他才能进而继续向东直至邺城,直到把整个东魏据为己有。使两魏再次合而为一。
瀍河两岸在这个季节是果实磊磊的收获之季。两岸有数不尽的樱桃树,仲夏时节满枝的樱桃缀得每棵树都躬身低头。樱桃,礼记中称为“含桃”,曾是周天子祭祀先王陵寝和祖庙的珍贵祭品。平王迁都洛邑后就选中了邙山脚下、瀍河岸边的“朱樱”以荐寝庙。
此刻宇文泰眼前看到的这种颜色深红、品相端庄而有王者气的樱桃就是当时周天子荐寝庙的朱樱。瀍河从脚下缓缓流过,河水清澈几可见底,远处邙山起伏,其势雄浑。时至仲夏,不似冬天那般凋零,繁花似锦时反倒让人心里有一种格外不同的寂寥落寞感。
北雍州刺史、车骑将军于谨是作为东伐的先锋大将出征的。其实刚开始主公宇文泰要主动攻伐东魏就让于谨觉得有些意外。连年饥馑,民贫国弱,能支撑住这个几近破碎的所谓“大魏社稷”已经是实属不易了,怎么还能主动攻伐。如果东魏真的倾巢而出,大军席卷而来,则不异于以卵击石,到时候就是一败涂地的后果。
但是主公果断不疑,率兵东出。其实于谨心里也明白,实在是穷尽无计,才不得不速奔陕州以取仓粟解危急。没想到饥饿之师,并无退路,竟以仅仅一万之众便拔盘豆、克恒农一路杀来所向披靡,令河北诸城望风归附。挟此威势,直奔洛阳而来。
于谨看着瀍河边樱桃树下那个身着两裆铠的背影。忽然发现主公不知从何时起竟削瘦了许多。此时他并未戴兜鍪,仅以小冠束发,黑色的袴褶显得有点随意,如果是个陌生人,瞟一眼也不会想到这是大魏执掌庙堂的大丞相,也许只会以为是个寻常将士。他少年时的意气丰发不知道哪里去了,曾经那么挺拔的肩背在此刻让人觉得像是被看不见的千钧重负压着。
“主公。”于谨已经走到宇文泰身边声音低沉地唤道。
宇文泰立刻转过身来。还是那么精致浓重的剑眉,还是如点漆般又大又黑的眸子,面容未变,可就是不知道哪里多出了沧桑的味道。
“主公,那俘获的陕州刺史及八千将士也是拖累,河北诸城已降,不如先入关以养息,保威势以待时日,等到兵力集结再行东进也不迟。”于谨的话说的比较缓和,其实意思是既已取了仓粟,解了燃眉之急,不如见好就收。
毕竟只有这一万人,可以挟勇而来却不耐长久之战。若是虎头蛇尾,前面大胜,后面又大败,就得不偿失了。只是于谨为人谨慎有度,不会说让主公没面子接受不了的话。
于谨的心思宇文泰岂能不知道。又转过身来向邙山眺望,“高敖曹和侯景屯兵三万于虎牢是惧我再东进,以险关当道而扼守。侯景有私心,怕丢了多年经营的基业。高敖曹虽倨傲无行,但毕竟还是高欢的旧人。”
于谨也接道,“主公说的是,侯景和高敖曹两个人虽各有私心,但此时却心思一致,主公不如引兵西入潼关以观后势。况且元贵送信来,东寇带甲二十万已重至蒲津关,重兵屯集,但元贵也一时看不出来其真实意图,不知何时渡河。”于谨看宇文泰没说话,又转述道,“元贵令臣禀于主公,必定以命相守,不许东寇渡黄河、入潼关。”
赵贵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挡得住二十万东魏军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守得住、挡得住,皆大欢喜。守不住、挡不住,国破家亡。
“这二十万带甲是谁节制?”宇文泰又转过身来,看着于谨。
“先说是世子高澄,后来斥候所报高澄不在军中,连他带来的心腹右丞陈元康,还有武卫将军侯和也一并都没再见到。军中节制者是晋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慕容绍宗。”
第192章 :逢对手邙山再相遇()
听到慕容绍宗这个人,让宇文泰觉得有点意外。
慕容绍宗是十六国时前燕后裔,早年也追随过尔朱氏,但未受过重用。后来归附了渤海王、大丞相高欢。这个人不怎么出彩,又不怎么会做人,不知怎么得罪了别人,又被陷有复旧国之心。说起来也好笑,两百多年都过去了,前燕早就烟消云散,就凭慕容绍宗一个普通宗室后裔又哪儿来的力量谈复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高氏父子竟命慕容绍宗率兵来攻,与高敖曹和侯景相呼应,一攻一守,这也是至关重要的责任。
宇文泰心里奇怪的是,高澄究竟到哪里去了?
夜幕降临,在马上狂奔了一天一夜的武卫将军侯和感觉自己都快要散架了。看着世子高澄平时也和自己一样养尊处优习惯了的,可是同样是在马上狂奔了一天一夜,世子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神采熠熠的样子?
平南将军陈元康心里最清楚:上次潼关之败让世子刻骨铭心,必定要一雪前耻。斥候报信,宇文黑獭在洛阳,依邙山临瀍河而扎营。世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轻骑狂进就是为了奇袭宇文黑獭,生擒活捉以泄心头之恨。
高澄命骑兵下马,向着邙山脚下西魏宇文黑獭的营地衔枚疾进。高澄自己则按捺不住心头的雪耻之欲,身先士卒冲在最前边直奔目标而去。陈元康苦劝不住,只得紧随其后。侯和倒还算是冷静,总觉得这样不妥。可他又说不出来有何不妥,又不能不跟着大将军,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高澄和陈元康的后面一起往邙山脚下去了。
邙山,秦岭余脉,崤山旁枝,原来的大魏故都洛阳正是北倚邙山以其为屏障。从东周洛邑经历了东汉、曹魏、西晋一直到元魏,洛阳已经是历数朝的都城。倚仗着邙山的旧都西去是潼关,东有虎牢关,西通函谷要塞、直入关中,北依黄河天险,是山河拱卫的兵家必争之地。
从古到今不知道邙山上葬了多少的帝王将相。东汉世祖光武帝刘秀是第一个在邙山建帝陵的皇帝,因山为陵的磅礴大气也如同其兴汉室之功绩。后继者接踵而来。从东汉至元魏已经数不清楚有多少的风云人物最终的归宿便是魂归北邙。天下龙脉出昆仑,秦岭为中龙,秦岭余脉的邙山绵长蜿蜒正如龙一般。
眼看接近宇文泰大营,陈元康立刻看出来,太不对劲了。其实不只陈元康,连侯和心里那种不妥当的感觉也明显强烈了。唯独没看出来的就是大将军高澄,一心准备着立刻杀入营中,活捉宇文泰。
“世子,这其中有诈,不能进去!”陈元康伸手拿掉了口中所衔的枚,一把就拉住了高澄坐骑的缰绳,生怕世子不听劝,立刻就纵马入营。
“哪儿不对?”高澄紧握着鞭子,随时准备狠狠抽一记,他也拿掉了口中的枚,又深又急地呼吸了几个轮次。
侯和口中还衔着枚,看着他们两个人。
“大将军不觉得这营中太安静了吗?值守的军士轻易便送了性命,又似痴滞。”陈元康越想越觉得不对。
“长猷兄,机不可失,何必如此瞻前顾后?轻骑一千虽不多,宇文黑獭总也不过一万人,况且带甲五万后援随后就到,东面虎牢关还有大都督高敖曹和濮阳公侯景的三万人马,你究竟怕什么?”高澄的心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要拦着他不让他进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臣没什么可怕,只怕大将军有失。”陈元康知道劝不住,只得横心道,“既然大将军心意已决,臣生死相随,以命报效。”
高澄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股上,人已远去,一句话抛过来,“我不要你性命,我要你助我杀了宇文黑獭以平西寇、夺长安。”
侯和看着已远去的高澄和紧随其后的陈元康,也不情不愿地策马跟了上来。
冲杀声瞬间大作,东魏军鼓足了士气以必胜之势冲入西魏军大营。西魏军看似是奋起抵抗。但是原本要大开杀戒的东魏军忽然发现好像是一拳打空了一样,西魏军的反抗虚多实少,东魏军为了痛击西魏军被引着往邙山更深处的西魏军营厮杀而去。
高澄纵马直冲,一直往大营深处杀去。抓住了西魏的将佐军士就问宇文泰在哪儿。陈元康紧随其后。这个时候已经大乱了,陈元康深悔没有能尽全力阻止高澄,现在也只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大将军,心里期望那几万援军快来。侯和则是真的怕了,生怕自己被丢下,因此也紧追不舍。
在漆黑的天幕下,混乱的场面中,高澄忽然注意到极远处的天幕深处有颗很亮的星星像下雨一样从天空坠落,他下意识地顺着星星划落的地方望去,突然意识到前面不远处那延绵起伏的缓坡就是见山不是山的邙山,而他一眼望去的那一点,就在邙山的丘陵之上,星星划过的地方对应的就是一座军帐。
高澄下意识地纵马向那军帐缓慢而去。此刻他心里忽然安静了,嘶杀声虽在耳边却好像远在天际。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宇文泰就在那座军帐中,甚至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往那奇怪的军帐而去。
陈元康这时已经被乱军冲开,他和高澄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侯和虽也看得见他们,但离得更远了,他正在努力冲过来。
渐渐地身边安静了,刀光火影、血肉横飞虽也看得见,但又像是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陈元康追上来,看到世子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知道大事不好,大声疾呼“大将军!”,却只见高澄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时侯和追上来。看看只有陈元康,不见了大将军高澄,便问道,“大将军在何处?”
陈元康已经控制不了局势,这时忽见侯和,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便问道,“此何处耶?宇文黑獭有诈,将大将军诱走,身边并无一人,恐有失,应速去营救,请大将军即刻撤兵。”
侯和在黑暗中四处环顾了一番自语道,“此地龙穴也,陵冢处处,恐易迷失。”
侯和是无心之说,陈元康听了心里一寒,厉声道,“集结散兵,速速去追回大将军。”
高澄哪里知道陈元康找不到他已经是心急如焚,此刻他早就忘了自己是来袭营的,径直纵马到了那座军帐前,先在黑暗中仔细打量。这军帐外面没有一个人,也听不到里面有任何的声音,这军帐看起来又出奇地大。不知怎么,高澄身不由己般就下了马,往军帐里面走去。
军帐里面也一团漆黑,还是安静得很,高澄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听得很清楚。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悬于腰间的剑柄,一边继续往里面走一边极留意左右。黑暗里军帐又大又空旷,走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高澄开始怀疑,寻常军帐怎么会有这么大?但事已至此,他不想再退回去。
更奇怪的是他隐约听到了说话声、脚步声,就好像他周围还有别人,各种声音,渐至嘈杂。他用目光搜寻,什么都没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些人好像也看不到他,该如何还如何。时而嬉笑,时而怒骂,有些人说话的语气、方式听起来又像很奇怪,不像是他熟悉的那种。
高澄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正有点不知该进该退的时候,突然前面有亮光,这下喜出望外,疾步向亮光而去。可是虽能感觉到亮光却看不到光源在哪儿。又往前走了不知道多远,猛然看到军帐门口的帘幕半遮半掩,亮光正是从外面透进来的。原来他已经走到了军帐的尽头。
高澄急不可待地大步走过去,把半遮半掩的帘幕用力掀起来走了出去。
天上大大的一轮圆月,照得极亮,这就是他刚才在军帐里看到的来自外面的亮光。一天的星星璀璨至极,高澄忽然发现这些数不清的天上繁星其实各成体系,各有分区,好像在向他暗示什么。
他已经分辨出来,他还是在邙山上,这一点让他略微失望。已经忘了本来最初的意图,此刻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天上的星星。曾听崔季舒说过十二分野对应山川河流分界,原也没当回事,只是随便一听,不知为什么,现在就觉得有一种朦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