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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部分

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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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玉仪翻了个身,脑子里细细想着高澄走之前说过的话。“从前种种也不必抛开忘却,卿之绝异我幸得之,于卿有恩之人我当谢之。只是有的人脾气太大,连我都受不了。都是天子亲眷,何分内外彼此?可叹这人竟然不懂这个道理,非要一心与我作对。我就是有心放过他也没有机会。”这几句话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世子妃元仲华住的院落大半陷于夜的黑暗中。月光下院子里树影斑驳,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荒凉。房中灯光想必昏暗,此时在外面看来那一点灯光极柔弱,好像随时都会灭掉。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情景让高澄心里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他盯着那一点灯光一步一步往那屋子走去。

    廊下值守的奴婢看到世子忽然回来,忙不急地上来行礼,都觉得意外。在她们映像里,好像世子有些日子没来了。这些日子世子甚至根本就不在府里。妾室们难免有怨声,早传世子有外妇,安置在外面不肯带回府来。有没有名份也就算了,但是这外妇显然是夺了世子的宠,所以害她们都见不到夫君。所有这些话大概只有元仲华一人不知道。多亏了阿娈强把这些流言按下去,才能让世子妃这院子里还那么清静。

    高澄视而不见地上了台阶,恰好阿娈出来,一见是郎主回来了,心里方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世子妃呢?”高澄被阿娈迎进内寝,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他声音有点颤,恍然发现,他真的好些日子没来了。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又抬起右手抚了抚腮边,然后转过身来对着阿娈,好像想问她什么,但是话到口边又变成了,“去取铜镜来。”

    “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世子,是太原公送殿下回来的。殿下回来一直昏迷未醒。太医来诊治过,说殿下早产伤身还未调理好,身子虚得厉害,近日又总是情志不舒、郁结于心,今日跪的时辰久了过分劳碌,都算在一起所以才昏迷不醒。服药调理即可,直至痊愈。不过若是再这么隔三差五地不加注意,往后天长日久恐怕就是带病延年了。”

    阿娈本来正长篇大论地给高澄讲元仲华的病况,她语气里不自觉地带出一缕对高澄的不满。以阿娈的立场,自然觉得世子妃本就早产伤身,世子不但不多加关爱,反倒还瞒着世子妃安置外妇,实在是有亏于夫君的责任。况且今天元仲华受罚又完全是因他之过。

    谁知道阿娈忽然发现世子盯着她看,又说要找铜镜,她一时不解。

    高澄指了指右腮,她才看明白他右腮边有一小片地方结着血痂,赶紧命人去取铜镜来。

    高澄就着奴婢捧着的铜镜仔细瞧,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血痂并未完全脱落,还是有痕迹。他忽然叹息了一声。又问道,“世子妃呢?”

    “太医走了殿下醒了一会儿,不过刚才睡着了。”阿娈回道。心里忽然很担心世子会来而复去,所以很紧张地看着他。

    高澄听她说元仲华睡了,心里便一轻。吩咐道,“都出去吧,我去看看她。”说完便自己往里面帐幕后面的床榻处走去。

    帐幕后面就是元仲华的床榻。本来以为必是床帐垂落,灯光昏黄,谁知道一进来里面灯光明亮,比帘幕外面亮多了。高澄乍然进来都觉得有些刺目。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四下里一找,更发现床帐高高挂起,并未放下,他已经依稀看到元仲华躺在床榻上的身影。

    犹豫了一下才走过来,走到榻边坐下。元仲华面向内侧正躺着,因为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枕上乌发如云般散落,这让他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散在枕上的发丝。

    偏偏这个时候元仲华忽然动了动,然后转过身来。她其实早就醒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她所有的睡意全都被驱散得干干净净。赫然一转身,清清楚楚地看到高澄就坐在她的床榻边,简直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他距离她这么近。好像很久很久没这么近看到过他了。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来潼关之战前漳河边送别的情景。本来在他西征之后****望君归,哪知道后来又有这么多的波折。

    乍然四目相对,两个人都一时说不出话来。元仲华无声看着夫君,蓦然之间双目里蓄满了泪,蓄满了的泪汹涌而出,在面颊上肆意横流。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高澄第一反映却是下意识地抬手抚着右腮。忽然又见元仲华落泪,以为她是为了今日受的委屈,可是这事牵扯复杂,他一时无法对她承诺什么,也觉得不必承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她也应该懂他,信他。

    高澄一边为她拭泪,一边忽然问道,“是子进送你回来的?”

    元仲华却没想到他先问这个,刚想说什么又被气息呛住了,咳了几声才答道,“找不到夫君,是太原公送妾回来的。”

    高澄想起一直都和元玉仪在一起,府里奴婢们自然现在不知道东柏堂这个地方,所以阿娈才找不到他。

第178章 :治贪渎世子身受杖(三)() 
“夫君还要走吗?”元仲华看高澄面色不定,忽然问道,她泪眼蒙蒙地看着他。

    “是我不好,让卿身受委屈。”高澄心里软了。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元仲华的手,柔声低语道,“睡吧。太医令说你一直未调理好。我还等你调养好了为我生育嫡子。”

    没想到这话又触到了元仲华的伤心处,泪流得更多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只略微点了点头。但是没听高澄的话真的安心睡去,不舍得闭上眼睛,一直看着高澄。

    高澄也一动不动地坐在榻边,只看着她。

    忽然元仲华抬起另一只手向他伸过来,高澄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忙俯下身子贴近她加以迁就。元仲华的手有些费力却极准确地伸到他右腮边,正好触到他的伤处。难得她分寸把握得极好,手指的动作很轻柔。

    高澄有些僵硬地怔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她手指划过他伤口处,他觉得很舒服。

    “夫君受委屈了。”元仲华看着他极轻地说了这一句。

    不知怎么,高澄忽然心里一痛,险些也落下泪来。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过了一刻,他俯低了身子,轻轻吻了吻她,又柔声劝道,“睡吧。”

    元仲华许久没得他如此亲近,情不自禁脱口唤了一声,“阿惠”

    高澄眼看着元仲华沉沉睡去,他就坐在她的床榻边看着她,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原本是累极了,但是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看着元仲华恬淡的睡容,所有的疲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烟消云散。虽然心潮淡泊,平静如水,但没有大起大落,反而心里踏实。没有极度的放纵,没有极度的满足,也就没有那种淹没灵魂让人绝望的空虚感。

    任何事情在突然发生的时候都会因为难以让人接受而未免使当事人惊恐。距离昭台观大殿那一场震惊庙堂的闹剧过去的日子不短了。当时济北王元徽和太傅尉景两人被抓了当典型而当场押入牢狱。此后,大将军高澄锋芒毕露,毫不容情地以雷霆手段分而化之,对不同情况的贪渎之臣给了不同的惩处。

    济北王元徽,家产虽被抄没,但是人总算没事而出狱,罚了不打,这也算是大将军给天子和宗室留了面子。高澄并不为己私,元徽作为宗室他蠹蚀的是元氏的社稷,说起来也真是龌龊。

    太傅尉景,虽然未被抄没家产,但是其所隐匿户口、田产、奴隶皆被大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悉数收缴。渤海王、大丞相高欢从晋阳回到邺城,以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为理由,叩请皇帝放尉景出狱。念在姊夫尉景对自己曾有养育之恩,如今尉景夫妇年迈而身有疾,高欢情愿以己之身而代之受罚。这说起来都是私人理由,但是对于尉景不法,大将军重惩的事,高欢未置一辞,显然是以沉默支持了儿子。

    至于司马子如、孙腾,甚至远在河南的侯景,都是无比精明的人,个个看似诚惶诚恐地上表请求自贬,不过是明哲保身之计。皇帝自然会依大将军的意思一一准了。但起复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

    不管怎么说,眼下看来,就这一个回合,大将军声威大震,无人敢再小瞧这个少年宰辅。

    月色如银,流光满楹。渤海王府的主人,大丞相高欢在他处理公务的那个小院落里与长子高澄共坐。

    “阿奴。”高欢唤道,满是亲切。

    高澄听到了有点恍惚,父亲很久没有这么唤过他了。

    “无论如何,吾念及尔姑父、姑母的养育之恩,也不忍让他们伤心至此。”高欢不再提关于这次惩贪渎的过程。他心里当然也很清楚,儿子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有不可不为的难处。

    虽然他觉得儿子是心急了点,但也是势在必行。只是没想到头一个跳出来反对儿子的就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姊夫尉景,这是他始料不及的。尉景反映之剧烈实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知道他一是贪财;二是不把儿子放在眼里,觉得他毕竟年少。

    但是姊夫毕竟对他有恩,如今能如此触动他心肠的人怕也不多了。

    “儿子知道阿爷有难处。这也没什么,国事是国家,家事是家事,阿爷只管带了儿子去给姑父、姑母赔不是,只要姑父、姑母依家礼惩处,儿子都甘心领受。”高澄也知道,必得要让父亲心里畅快了,也得让尉景和高娄斤畅快了。依家礼惩处还能如何,他不过就是当作闭目不视、充耳不闻,忍过一时就是了。

    “也是为了不让故旧寒心。”高欢略有无奈地向儿子解释道。他年纪渐老,迟早要儿子替他上位。这些故旧绝对是离不了的,如果他们不尊少主,高澄上位也坐不稳。其实他倒觉得这次儿子声威大震,让这些人心里有了敬服之意,知道少主不可欺,这也是好事。但也不能只严惩不笼络,这不是用人之术。

    “但凭阿爷安排吧。”高澄草草回道。在他心里这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不必要总是纠缠在这儿。

    “汝心有何忧?”知子莫如父,高欢立刻就听出来高澄有点心不在焉。

    “忧心宇文黑獭。”高澄也坦然道,“西寇如此衰微时尚能在潼关大胜,如不在此时让其灭国,以后岂不更成大患?”

    高欢点了点头,没说话,这也是他心里想的。

    父子两个都沉默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治贪渎不能过于迅疾,不能过于严厉,否则弄得四面楚歌,没等灭了元宝炬和宇文黑獭,高氏先就不知存亡了。有时候容忍是一种平衡。过于眼明心亮,容不得一点砂子,是愚人之举。内忧外患至此,处处行步维艰,高欢心里也深知儿子的不易。

    太傅尉景在邺城的府第临近魏宫,地处繁华街市。其门楣高大壮丽极为显眼,邺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连渤海王府和大将军府都没有这么奢华耀眼。人来人往之中,被大批仆役簇拥着的三辆牛车停在了太傅府第的大门外。三辆牛车装饰并不十分华丽,但因前呼后拥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待车停好,三辆车中分别走下来六人:一对中年夫妇,两对少年夫妻。女眷皆戴垂裙帽,看不到真容,只能看到身姿窈窕,衣饰倒十分简素。三个男子中有一个在人来人往中引得不少人驻足观赏,人人皆叹为观止,从未见男子如此美貌。

    渤海王、大丞相高欢,王妃娄昭君;大将军、世子高澄,世子妃、冯翊公主元仲华;二公子、太原公高洋,太原公夫人李祖娥。这六个人前后有序地进了太傅尉景的府第。跟从而来的仆役们都在外面等候。

    元仲华和李祖娥都是第一次来这位姑父的府第。若说太傅府第从外面看门楣奢华壮丽,那里面就更让人惊叹不已。太傅府第内里是重重叠叠的院落,第一次来的人若是没有人引路很容易就会迷路。院落多到像是无穷尽。走了好半天穿房过户才到了后面的园林。

    自然早就有奴婢进去回禀了,太傅尉景和郡君高娄斤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出迎,不但没有出府相迎,甚至都没有在前厅相候。只有仆从引路将渤海王高欢等人带到了后园中。

    世子妃元仲华此行实在是勉为其难。第一她身子未愈;第二她自从那一日遭到郡君高娄斤的无端为难后就再也不想见到此人。但她也知道,今天大人公高欢带着全家一起造访太傅府第,肯定是为了赔情而来,不来肯定是不行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最为难的一定不是她,一定是她的夫君世子高澄。元仲华所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月光可能倒是此行人中最轻松的一个。太傅尉景贪渎遭惩的事她当然知道。也隐约听说了大将军处治了太傅,至于如何处治的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大将军是以此立威了。说到太傅贪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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