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13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宇文泰此时心里已定,反倒无比镇静,不再看舆图,转过身来看着诸督将淡淡道,“汝等这样的心思不就是正中东贼之计吗?想必是高欢、高澄早已料定,两路大军而来,扼住潼关和蒲津关,吾等必是驻灞上而守长安,不敢轻易出潼关而主动迎击。既然‘大丞相’和‘大将军’料定了吾等必坚守不出,存了这轻慢的心思,再也想不到吾会奇袭之。劳师远来,又是骄兵悍将,趁其立足未稳而攻其不备,何患不克?”
宇文泰目中寒光灼灼,扫视了一遍诸将,声音也阴冷下来,“瞻前惧后,什么分兵而拒,出此常策,落了高欢和高澄的算计,就一定守得住长安吗?”他忽然声高震宇,“我意已决,即刻点兵进抵广阳。”
看大丞相霸气侧漏,诸督将也身上一寒,齐声领命。
事不宜迟,宇文泰只想着战事,准备即刻便要赴广阳,不管怎么说要守住长安。以潼关和广阳为长安的两道屏障,保住国都,保住天子,这是保住大魏社稷的基础。
出了两仪殿,天将透亮,即至凌晨,一夜的惊惧,劳心累力的决断以及威服众将,安定了皇帝元宝炬的心,还担心着左丞苏绰,唯一没有记挂的就是自己。这时北风渐弱,天气却格外冷起来。一夜未眠,此时倒也不是十分困倦,但是被忘记了的胃中绞痛又猛烈爆发了。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粟米粥来。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偏在这个时候记起那个衣袂飘飘冷若冰霜的白衣身影。大战在即,大魏的前途他自问都没有实足实的把握,也许此生再不能相见了吧?他可以果毅至极地做出决断,那是因为他在做决断的时候心无旁骛。但又总是在体会着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时情思旁逸。
一路打马扬鞭急驰回府,心里想的是和妻子元玉英道别。谁知道刚进了府第的大门,恰好遇到等候着的仆役,说是世子要见大丞相。宇文泰这才想起来,这个柔然世子秃突佳这个时候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
秃突佳住在大丞相府中一个安静的小院落里。这个小院落自成一系,不靠近前厅不吵闹,也不近后园不会纠缠不清。
宇文泰早就听到了胡笳的声音,遁声而来。
难得秃突佳不急不躁地居然能坐得住。明显是他更于知道消息,甚至柔然一部的未来安危走向都在此刻系于他一声,但是这个小小年纪的世子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宇文泰听到胡笳的声音苍凉悠远,却一下子让他心定了下来。让他想起了代郡、武川,天高云淡,碧草连天,牛羊成群等到他慢步而来,自己推门进了那个小院落,胡笳声也戛然而止了。
院落大门打开的一刹那,立于屋前檐下的秃突佳也顺石阶而下,迎着宇文泰走过来。一眼便看到宇文泰朝服加身,神色里却透着说不出来的疲惫,不等宇文泰说话先施一礼,抢先道,“大兄在上,秃突佳就此和大兄辞别。”
“原来如此,”宇文泰淡淡一笑道,“弟急着见我辞别,既如此兄也不便强留弟在此。只是国事不浑同家事,兄私下多问一句,难道是吐谷浑要攻柔然部?弟才急着回去?世子既与我为兄弟,可否要大魏出兵相助?”宇文泰不急不躁地问道,神色甚是关切。
秃突佳究竟年纪小,先是一怔,没想到宇文泰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完全把话题带离了他的思路。但他毕竟聪明,一瞬便转过来,笑道,“大兄还有心情和弟开玩笑?吐谷浑和柔然亲如一家,不劳大兄操心。弟想来大兄为大魏国之柱石,自有擎天之功,大魏的事必然也用不着弟来帮大兄操心。弟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怕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哪天长安就被那大将军高澄攻陷,到时候弟也糊里糊涂做了高澄的刀下鬼尚不自知是为何。”
“二弟是怪我没有告诉你东贼来袭的消息吗?”宇文泰直言笑道。“可是二弟也用不着这么咒自己吧?好好一件事倒被你说成了坏事。”宇文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他有意事不说,但是“好好一件事”这几字秃突佳已经听得明明白白,入耳入心。“什么叫做‘好好一件事’?大兄说来听听。”秃突佳直面而问,一点都不客气。其实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份量。
宇文泰也不吊他胃口,立刻笑道,“吐谷浑有意和柔然结好,想必也是有所图的吧?世子岂不比我清楚?”
吐谷浑在西,东魏在东,吐谷浑欲与东魏结好,不得不借中间柔然之力。而吐谷浑和西魏是世仇,总是趁隙骚扰、抢掠。西魏正好在吐谷浑和东魏的中间。其实说起来宇文泰和秃突佳两个人都明白,若是吐谷浑结好东魏,无论对柔然还是对西魏,都不是好事。
“既然世子和我已是兄弟,那大魏和柔然也可以是兄弟之邦,只要兄弟不阋墙,外人能奈何?”宇文泰接着说。“大魏天子以仁德服天下,奈何东贼袭我,这消息我也是刚知道,自然要告诉二弟。况且天子马上就是朔方郡公的东床快婿,两家并一家,不如趁此机会大魏与柔然联袂发兵,让东贼知道厉害。也可免了高澄竖子将来重吐谷浑而轻柔然之心。”
秃突佳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表面上却笑道,“大兄说的是,解了我心头的疑惑。不过,发不发兵那是我父汗的事,不是我的事。至于说到天子是我父汗的东床快婿,这个”他有意顿了顿,看着宇文泰,“大兄,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东床上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大丞相吗?”他半真半假地看着宇文泰。
宇文泰似无意间一瞥,看到秃突佳表情就已经心生警觉,为了稳住秃突佳,笑道,“无论东床上的人是谁,事已谐便是大魏和柔然已结盟好,柔然必定不会背盟,吾无忧矣。”其实话到此处已经算是点到为止了,但是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宇文泰还是脱口道,“二弟也明白,兄已有妻子,岂能委屈公主做妾室?”
不想秃突佳笑道,“大兄究竟是不舍得哪个公主做妾室?是柔然的公主,我的妹妹,还是大魏的长公主?再说,皇帝都能废后,大兄不可以休妻虚位以待吗?”他收了笑,看着宇文泰。
宇文泰也收了笑,“大魏天子是至尊,至尊的颜面不容有失,二弟也明白吧?”
秃突佳看着宇文泰那一双深潭不见底般的黑眸子没再说话。那里面的寒意重重,他自然不会没看到。想当初要大魏天子“虚位以待”的话确实是他说的,现在又逼着宇文泰休妻虚位以待,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宇文泰转瞬又笑道,“二弟过虑了,终是两国之盟,何必计较东床上是谁?还请二弟立刻给朔方郡公送信,与我一同取东贼为皇后殿下献获。”
秃突佳笑道,“大兄说的也是,还是小弟狭隘了。”
宇文泰终于心里暂时松了口气,此时他已经是疲累至极了。
到了午后,北风终于停了。一丝风也没有,天空蓝得如洗过一般,难得的冬日暖阳将整个大丞相府的后园都照彻了。等到宇文泰入了后园整个人几乎快要虚脱了,一日夜不进食,不安寝,操心无数。要做出关系着大魏社稷的决断,要说服别人,要猜测人心,要曲意应对
他定了定神,直到再次把胃中绞痛的感觉压了下去才拖着略有沉重的步子向长公主元玉英的佛堂走去。
佛堂门口没有人,门也虚掩着。宇文泰推门而入,顿时传来甘松香的味道,清凉而苦,正好合了他现在的心境,又让他一瞬间觉得清醒无比。但是佛堂里面也空无一人,这让宇文泰有点意外。自从上次元玉英自求被休后,两个人之间见面极少,奴婢禀报过,夫人只在佛堂里日日诵经。
宇文泰觉得有点爽然若失。他竟一时有点失神,如果元玉英就此失了踪影,他又能去哪里找她呢?日日在身边的人不曾关注过,但是一旦错失,还能找得回来吗?这让他有锥心之痛。
忽然想起来,他很久没有去过她住的院子了。如醍醐灌顶般提步而走。奴婢们看到一向稳重的郎主大丞相竟然急急而奔,人人都惊讶极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郎主这么失态。
宇文泰摆手遣散了成群的奴婢,自己定了定神,竟有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院落的大门。然而他立刻一怔,眼前的情景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让他定在当场。
一开始便听到了金风利刃之声。遁声望去,居然看到他的夫人,长公主元玉英正在舞剑。
远在洛阳时,都要忘记了那是多么遥远的日子,他们新婚不久的时候,她常会舞剑,但是后来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元玉英如漆般的乌发完全被一只白玉簪子束得干净利落,臻首娥眉、延颈秀项彻底都表露了出来。记得当时初见,他也曾为她的绝色之美惊艳过。此时她身着白色袴褶,手执长剑纵情任性。银光闪闪之间不再是那个处处思虑隐忍的元玉英,与长安大丞相府的夫人完全不是同一人。
宇文泰心里一热,情不自禁走近来。
第157章 :两世子戏谑蒲津关()
宇文泰几乎要看痴了,忘了自己的处境,把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要紧的还是不要紧的都抛到了脑后。这才是那个真正的长公主元玉英,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快意恩仇,豪气任性。她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可以为一知己浑然舍身忘我。
此时此刻的元玉英没有隆重周全的服饰,没有必须端庄而仪节周全的行止。她如此随意,正因为如此的随意而显出脱却了羁绊的飘逸洒脱。宇文泰身不由己地往前几步。他目中全是她的影子。
元玉英已经看到奴婢们的异状,在飞旋、下落、转身之际,手中如虹的长剑带着寒光顺势而来。恰好长剑直指宇文泰的咽喉,宇文泰纹丝未动地看着妻子,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躲闪。哪怕此时在她剑下毙命,他也心甘情愿。
看着宇文泰唇边若有若无的浅笑,他还是那个初时的黑獭,只是冠带仪节周全,却不再像他。热血男子变成了深谋远虑的权臣。元玉英一时有点恍惚,面无表情地看着夫君,却忘了收回手中的长剑。
一个是三梁进贤冠绛纱袍,一个是高高束起、俏皮而不羁的头发,还有随意洒脱的袴褶,此刻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多么的不相谐。
元玉英忽然作势收回了剑,随手向后递给了身后的奴婢,然后施大礼迎夫君。这时她又恢复成了那个恪尽妇道的贤妻。宇文泰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短短的一刻之内已经随着她几番起起落落。
宇文泰走过来,俯身伸出双手,把元玉英从地上扶起来。“贤妻不必如此拘礼。”他用双手扶着她的双臂,没有放开。
“东贼袭来,夫君又要为了社稷奔波劳苦,该当受妾一拜。”元玉英本就个性爽直,“妾不才,也愿助夫君一臂之力。夫君只管放心去广阳,妾当以府中所余之力,拼尽一身守住长安,不令夫君有后顾之忧。”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想起当年元玉英大胆决断,随他一同弃了洛阳的府第,奔赴关中,没有丝毫的恋恋不舍,以他的前途为自己的方向所指,今日再逢此事,宇文泰心里实在是感慨太深。他没说话,只是抚着元玉英的双臂,点漆般的眸子里曾经有一刻是亮闪闪的。
“贤妻言重了,是下官之过,让殿下担忧。”终于他还是伸出双臂,圈住了元玉英的腰肢,然后慢慢收紧。他低下头来,双唇触到了她的头发,低语道,“贤妻多虑了,社稷之重不应该落在女人身上,黑獭一定舍命保殿下平安。”
“好也罢,不好也罢,我只要夫君。”元玉英忽然搂紧了宇文泰,扑进他怀里,把面颊埋在他的肩头。
宇文泰抱紧了她,没再说话。
冬天的凌晨,天色还暗黑的时候,黄河边寒意浸透了空气。岸边寂静无人,河水都结了冰,无声无息之中寒冷更显得无边无际。白雾迷漫,向河对岸望去,西魏军的动向看得并不清楚。在这个还像夜半一样的凌晨,也许西魏军和东魏军一样都在蛰伏防守,不敢轻举妄动。
崔季舒头戴风帽,身披假钟,原本就像个白面团,现在就更显得圆润而臃肿。他跟在大将军高澄身后在岸边漫步,还时不时地把身上穿的假钟用力裹紧一些,不切实际地想把无孔不入的寒意阻挡在外面。他怎么都不明白,世子怎么就好像一点都不冷呢?
高澄只穿着袴褶,外面两裆铠,连兜鍪都没戴,和崔季舒的衣着比起来就实在是太单薄了。既便这样高澄也是神采熠熠,甚至眼神里带着一种兴奋,不像崔季舒那样冷得哆嗦,眼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高澄不再往前面走,转了方向向下面的河床走去。
“郎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