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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爱在尘埃外(下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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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虽然自古以来,这样的事例倒也不少。只要人有德性,于民有力,便会被人敬为神佛,如妙善菩萨,如关羽,如妈祖…… 

  但好象……好象,如我这般凡夫俗子,如何能达得到那么深的修为?而众僧竟觉理所当然,岂不是让我这猴子驮了骆驼? 

  再低头望向怀里的不行,想到他为我所做一切,大恸!喃喃道:“悟能早已潜心修佛,何苦……” 

  他拍拍我的手,欲说话……可是因为刚才一番谈论费尽气力,他猛烈喘息起来,身体越来越没有支撑,沉沉下滑……我大惊,“不行……” 

  半天,他费力说道:“我想看……看……桃花……” 

  我强忍住泪,俯身抱起轻若浮云的他,低低说道:“好,我带你,看桃花。” 

  众僧帮忙推开门,门外,别一个世界…… 

  桃花依旧从容,于半落斜阳间,若朵朵红云,漫山遍野间浮荡。而花雨纷纷,随着扑风清风,沁着悠远清香,漫天飞旋起舞……有的飘落于肩,有的清逐湖水,有的嘻戏风铃,有的飞过菩提、青竹、翠柏、殿宇…… 

  垂在臂下的雪白衣袂,于漫天花雨间愈见圣洁,舒舒展展着流水般的幽雅。而怀中的人儿,白描的新玉容颜上,薄唇略白,长睫如扇,弯弯翘起的嘴角,透着风华绝代的美丽…… 

  “真想如这桃花……与风共舞……”怀里传出低低声响。 

  我微笑点头,道:“来,我带你去追风,好么?” 

  他长睫微动,眨眨眼睛。 

  上身丝毫不动,双腿轻弹,足尖踏着粉色缤纷花雨,冉冉升向空中,向广阔无垠的湖面掠去…… 

  穿行间,时见林木花草,更有翩翩彩蝶于身后相随。 

  清风卷来,佛香如醉。衣袂飞旋间,听怀里低低轻唤,“杜今……” 

  只是区区两个字,竟让我于空中一滞……心中阵阵抽动—— 

  不行,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我非我,我是我……也只有你一人懂得,我心内万般心结……可惜,时也不待我…… 

  控制住心绪,我微笑着徐徐落于榭楼台,缓缓一旋,便坐于桥柱上,张口唱道: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容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衣如雪 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 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低头见怀里人儿,面色白皙如玉,清眸微合,唇沁半笑间风华尽显。 

  睡着了么…… 

  低声取笑他,“竟是越来越懒。我的歌,可不是拿来给你催眠的,快快醒来。” 

  怀中之人不动,只有雪白袈裟于风中飘舞……我再轻轻摇动,那人还是面目含笑,睡意犹酣…… 

  我无奈哄他:“快醒了吧,你看,天都下雨了……” 

  只见一滴一滴水珠,吧哒吧哒落在他新玉般光洁的面颊上,越积越多……再抬头,天边夕阳如血、有沙鸥偶然掠过—— 

  摸摸脸,却已是湿渍一片…… 

  105 十方世界是全身 

  佛曰:喧嚣而来,平静而去。僧人圆寂,是不可流泪的。 

  我不是得道高僧。修行之浅,尚达不到面对花飞花谢、云卷云舒,依然谈笑自苦的悠然境界。 

  因此,避开不行的往生净土法会,罚自己在悠然山崖下石室内,闭关三日。 

  坐于莲花台上,僧衣如雪漫坡垂下,佛珠晶莹剔透于指间旋转。而心内却不澄明…… 

  想来此生后的点点滴滴。 

  想与那些人的纠纠合合。 

  想诗、想琴、想茶、想酒、想梅兰竹菊、想桃花飞雨……想……玉佛不行! 

  到如今,我也分不清楚,到底与他算是什么,是师?是友?是亲人?还是知已……只是知道,心中对他的那份敬重,无人能及。他对我的那份影响,亦是无人能及。 

  若说,诗赛之前的晏殊,情比天大。那么,如今的晏殊,应是翻天覆地,胸中无情…… 

  其实,世有万物,情有万种。纵说无情,胜过有情。 

  只为他那句不忘世上苦人多,便决定了我肩上不可推卸的重量,亦决定了我应担负的使命和责任。 

  虽然,不敢妄自尊大,但亦不敢妄自菲薄,只要我尽自己所能,但使人间好时节。我想,无论天上人间,他都会含笑望我的。 

  阿弥陀佛…… 

  正自思量,忽觉得一丝气流波动…… 

  徐徐睁开眼睛,只见雪白衣袖飘拂,出现在室外,负手而立。 

  心中不由漏一节拍,手指一拍莲花座,借力飞出石室,双足一经站定,急急上向问道:“不行么?” 

  那人曼转回头,白衣如雪,白发如霜,双眸明厉,竟是,竟是破和尚。 

  何曾见过他如此郑重装扮和神情……压住心内悲痛,弓身施礼道:“悟能参见师父。” 

  破和尚轻捋白须,审视地望我一眼,道:“为何不送他最后一程?” 

  我低眸回道:“他在悟能心中,不必送。” 

  破和尚仰头望望天空,道:“来来去去,赤条条无牵挂。他的骨灰已经葬入塔林了。”我闭目点头。 

  苍老的手忽然伸至眼前,手中是一枚黄豆大小、晶莹如玉的淡红珍珠。我不明所以,抬头望向师父。他叹道:“这是不行舍利子。” 

  我大惊,素闻佛有舍利,但不成想不行年纪尚轻,竟亦能修得如此正果,可鉴其纯正向佛之心。心中肃然起敬,口呼:阿弥陀佛! 

  “悟能,你过来。”破和尚手指轻轻捏住那枚舍利子,低声道,“不行去时曾与我说过,虽然此生无憾,但终是略有残缺。留下一骨,与你融为一体。愿你能带他,游历天下,共同分担世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阿弥陀佛……” 说罢,用力摁向我的眉宇间。 

  我缓缓跪于地上,双手合十,默颂经文。 

  心中大悲,亦是大喜。 

  悲他虽胸怀天下,却是一身残疾,短暂生涯里,只有一座悠然山、万卷佛经…… 

  悲他至死亦胸怀天下,欲借我之力,督我之作为,驰骋天上人间…… 

  喜他终不忘知己一场,愿与我同甘共苦,在这世间沉浮跌荡、共对荣辱。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行,如今你我已融为一体,可是千年修得的造化和缘份?当额间疼痛过后,我已是泪流满面…… 

  破和尚叹道:“唉……悟性再高,终是凡心未泯。不行临终之言,是对的。” 

  我惭愧莫名,俯下头颅道:“悟能愚笨,请师父责罚。” 

  他摇头,“天意如此,莫可强求。” 

  我站于他身后,抬头望向重峦叠嶂,云雾缭绕,问他:“师父,您既然能算得我之来处,可知不行归处?” 

  他再摇头,“他五根不全,只能看机缘。” 

  “何为机缘?” 

  “所谓乾坤万物运行,必然有规,细处充满变数,大处却会如一。不行魂魄纯然洁净,自应到那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我沉吟片刻,忽然咧嘴笑了一笑,道:“他在天上,我在人间,三界之内,乃是一家。阿弥陀佛。” 

  破和尚也一呲少牙的嘴,如哭如笑,“偏你悟性最高,唉……” 

  我正色道:“放心,悟能不会学师父,游戏人间。悟能要学那地藏菩萨,只要世间尚有一枚鬼魂,便坚决不出阿鼻地狱……阿弥陀佛。” 

  破和尚一收空洞洞的大嘴,哼道:“我游戏人间了么?游戏人间,怎么还会收了个不成器的你。” 

  我轻轻抚摸着额间突起,歪嘴笑道:“这是您唯一修得的功德。” 

  破和尚白发须张,暴走…… 

  ******************************************************** 

  立章三国志记载: 

  戊子年年末,悠然寺第十六代主持不行圆寂,众生皆泣,呜咽声百里不绝。 

  戊子年年末,悠然寺第十七代主持悟能大师,重新整顿悠然寺。修寺规数十则。众僧化整为零,十僧为一室,四十僧为一组,百僧为一院,管理日益规范,秩序更加井然。从此后,悠然寺众僧始下凡间,或治病、或传道、或授业、或奖善、或惩恶,来去无踪,解世人于危难水火,世人称之为仙僧。 

  己丑年年一月初,悟能大师书至三国,推广梯田屯田法、水车灌溉法及春耕法。至秋,田地丰收余足,农人倍加称道。 

  己丑年年二月,策国皇帝肖佩旬大婚,陵、洛两王相贺,悠然寺送手抄佛书一部。 

  己丑年仲秋,悟能大师书至三国,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开通关卡,通商通行,三国合作日趋无间。 

  己丑年末,策国长公主肖佩妤,下嫁悟能大师家将齐风为妻。 

  庚寅年夏初,悟能大师推行两税制及摊丁入亩,令三国轻减苛捐杂税,世人感激涕零。庚寅年秋,策王肖佩旬得嫡长子,悟能大师赐名世明。 

  庚寅年末,悟能大师颁下佛旨,取消三国诗赛及赋税奖惩制。三国纠纷,自行协商解决,若难达成协议者,交由悠然寺最终裁决。自此,延续百年的诗赛,终成历史。 

  辛卯年春,在悟能大师策划下,洛王瑞王携立章大陆第一家商业船队,远航海外。 

  不过三年,立章大陆三国独尊佛教。世人尊悟能大师为三绝功德佛,立寺庙朝夕参拜。 

  …… 

  - 完 - 

  番外一 

  辛卯年仲秋。 

  “少爷、少爷……” 

  我抱着被子睡得正香,明儿小狗一般颠颠地跑了进来。 

  不胜其烦,我掀开被子,手指一弹,那声音赫然而止。满意的翻个身,继续作我的春秋大梦…… 

  半蒙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唏唏沥沥的袖袂磨擦声。睁开左眼望去,不由莞尔——被点了哑|穴的傻明儿正坐在床边,一手捂着眼睛,一抽一噎的哭得正香…… 

  我无可奈何的坐起来,打个哈欠间,袖子一抚,解了他|穴道。“说吧,什么事?” 

  明儿边抽噎边瞪我,“少爷就知道欺负明儿。”说罢,手指又蒙上眼睛。 

  我但笑不语,开始找衣服穿。 

  旁边伸过一只手来,搂住我的腰,“不是要日上三杆么?” 声音里带着浓浓懒散睡意。 

  我推他,“起来了,没看明儿都急哭了嘛。” 

  “被你欺负的好不好?”身旁的人慢慢坐起,手臂滑上腰间,轻轻抚摸,“殊儿,昨夜辛苦你了。” 

  想到昨夜的凌乱,不由老脸一红。手臂往后一顶, “以后休想再碰我。” 

  可惜,这话如同没说过。 

  那人如游蛇般滑过我的臂肘,一个旋身落在地上。将衣衫往身上一展,低低笑道:“殊儿之美……令人忍不住想吞下去……” 

  话音未落,一条枕头已经砸到。死狐狸…… 

  “少爷,少爷,快些吧……那个,齐夫人要、要生了。”明儿侧着脸,捂着眼睛,终于有机会插进话来。 

  我哭笑不得,“齐夫人生娃娃,找我作甚?” 

  “生、生不下来……” 

  明儿捂着眼睛的手,被狐狸一把打掉,“多少遍都看过,装什么装。” 

  明儿小声嘀咕道:“少爷说的,少儿不宜。” 

  狐狸忍俊不禁,指着明儿笑骂:“还少儿呢,就差娶媳妇了。” 

  明儿被笑得满脸通红,一散欢,跑了…… 

  “哎哟……哎哟……” 

  还没等进院子,一阵接着一阵、不疼不痒的呻吟声就传进了耳朵。我与周狐狸相对苦笑——这声音,骗骗齐风还差不多,哪有一点疼痛的味道。 

  只见院子里已经是人仰马翻。 

  桑娘抱着快要吓哭的二哥的小女儿,站在那里唉声叹气。周三娘和玲珑二娘帮着产婆跑前跑后……而我们的齐风同志,阴阳脸刷白,如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不是撞了产婆,就是碰到肉肉的桑娘,实在没得撞了,被他逮着院子里的一株老柳树,挥开了铁拳…… 

  桑娘见我们来了,赶紧一指齐风道:“殊儿,殊儿,赶快把这疯子打昏,他晃得我头都晕了。” 

  我忍笑道:“好了,大家别急,娘你带着环儿先行回屋吧。” 

  桑娘担心说道:“可是,屋里的……怎么办?” 

  “有我不是。”我请过三娘和二嫂,让她们一起回去了。 

  狐狸上前拍拍齐风的肩,“莫急,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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