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煞-第9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姜伯毅慌忙上前,她却躲开他的手。
他微微皱眉。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这情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彼此都不太清楚。
这分明是条僻静的巷子,为何会在这里相遇?又为何险些误杀了她?
姜伯毅心中其实是有些庆幸的,庆幸那小厮模样的男人,挡住了箭矢,救了他恩人的性命。
倘若他亲手误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躺在地上的乃是宁春草的尸首的话,他怕是一辈子也难以原谅自己。
他对她好的缘故,除了她救了自己性命之外,更有他因,只有他自己明白。倘若她又死在自己手中,这一辈子的内疚,怕是永远永远都洗刷不去了。
他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的。可看到宁春草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抱着那小厮的脑袋,痛苦不已的样子,他心中就更添压抑。
“我是要杀他的!你只要再晚出现上一会儿……哪怕就一小会儿!”宁春草侧脸看着姜伯毅,喃喃说道。
姜伯毅皱眉。“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要让他死在你的手里?嗯?”宁春草眼神有些无助的看着他。
姜伯毅颈间喉结微微动了动,这叫他怎么解释?他是无心的啊?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宁春草又失魂落魄的低下头来。
她清楚的记得,姜维说过,人只能死在她的手上。倘若假旁人之手,她就要杀了那动手之人。
她如今,难道要杀了姜大哥,宿命轮回才能结束么?
“不不不,”宁春草连连摇头,“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心里做不到,能力更不足以做到。
姜伯毅上前扳过她的肩头,“你做不到什么?春草。你怎么了?”
她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奇怪呢?他似乎一句也听不懂啊?
绿芜等了良久,在马车边上,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甚至毫无形象的蹲在马车的车辕上。
左等右等,终于等回了娘子。
却不是娘子一个人,还有一个身量十分高大威武的男人,手中横抱这一个瘦削的无声无息的男人。
这是什么情况?
绿芜纵身跃下马车,“阁,阁主?”
宁春草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看绿芜。
她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这叫绿芜更是不明所以,不知所措了。她看了看阁主横抱着的男人,正是娘子想要毒死的鸿喜。
看样子,鸿喜已经死了。
且看他发青发乌的面色,多半是中毒而亡,但他背上还插着一支箭。这……娘子要做成的事,究竟做成了没有呢?
“娘子?”绿芜快步来到宁春草身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宁春草无力的摇了摇头,“走,先回翠翠家里去。”
“啊?”绿芜诧异。
就这么带着人家哥哥的尸体回去?
半个时辰以前,人家哥哥还活蹦乱跳生机勃勃。就送她离开的功夫,再回来,就是一具冰冷的尸首了。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将尸首带回去,翠翠和她老母亲,还不得跟他们拼命啊?叫她们如何能接受?
绿芜发愣的功夫,宁春草和姜伯毅已经越过她,向翠翠家走去了。绿芜咽了口唾沫,只好拔脚跟上。
“翠翠。”宁春草站在篱笆院墙外头,有气无力的唤道。
“娘子?娘子您又回来啦?”翠翠奔出堂屋,一脸欣喜激动的笑容。
可当她看见高大伟岸的姜伯毅,以及姜伯毅身前横着的人时,她则僵住了。
一眼。她就认出了那是她哥哥鸿喜。
她的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不敢往前挪动半步。
姜伯毅板着脸,肃穆刚毅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
宁春草扯了扯嘴角。心情复杂的理不出头绪,“翠翠,来开门。”
翠翠迟疑的转过脸看着宁春草,又转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娘子,我眼睛有病了!”
宁春草无力的摇头,“不是,你先过来开门。”
翠翠站在原地不动。
姜伯毅伸腿,一脚踢开了院门。
一个竹木小门而已,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但这动作,却叫翠翠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宁春草转过脸看了看姜伯毅,“姜大哥,你这么做。合适么?”
姜伯毅也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绪。原来一直以为景珏的眼眸是幽暗深邃的。如今才知道,姜伯毅的眼睛很亮,给人至诚可信的感觉,可他的眼眸却更加深,深得望不到底,甚是望不清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总要面对的。”他缓缓说道。
翠翠满面惊恐的看着这个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
屋里头传来老妇人的嗓音,“怎么啦翠翠?什么事啊?”
院子里的几人都看着跌坐在地的翠翠,谁都没开口。
翠翠抬手捂着脸,似乎不敢看横在姜伯毅怀中的鸿喜,屋里传来老妇人艰难挪动的声响。
“她年纪大了,别让她受刺激。”宁春草低声说道。
翠翠这才捂着眼睛,扯着嗓门儿开口,“没事儿,娘,哥哥……哥哥说他东西忘拿了,拿了东西就得回去了……”
说完,她就紧紧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唯恐忍不住的哭泣声溢出唇齿。
屋里的老妇人应了声,似乎又在床边坐定。
翠翠忽而翻身从地上爬起,扑上前来,扒着姜伯毅怀中的人看。
“娘子,娘子你救救我哥哥!你救救他!你连我那么多年的病都能治好,怎么不能救我哥哥呢?他刚才不是还去送你么?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翠翠有些癫狂的说道。
绿芜上前,想要拉住翠翠。
可癫狂之中的人,力气也许都是出奇的大。有功夫在身的绿芜,竟拉不住翠翠。
“哥哥,哥哥你醒醒!你醒醒啊!”翠翠见宁春草低着头,不理她,便摇晃着鸿喜的尸首,似乎这样就能将已经阖目的人唤醒。
第162章 我要杀你()
“我们一边说吧,莫叫老人家听见。”宁春草转身向一旁的耳房走去。
翠翠虽在癫狂之中,姜伯毅想要摆脱她的纠缠,却再容易不过。他退了一步,跟着宁春草,将鸿喜的尸首抱进了窄仄的耳房。
他高大的身躯,在耳房之中,几乎要将整个耳房填满。
翠翠跌跌撞撞的跟上前来,在耳房门前,却被绊倒,狠狠摔向地面。
绿芜长手一捞,将她拽了起来,“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翠翠一把甩开。
“娘子,你告诉我。”翠翠上前,双手攥住宁春草的衣袖,双目血红血红的瞪着她,“你告诉我,你适才,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么一番话?为什么说,要让我坚强,要让我凡事靠自己,不能靠别人?”
宁春草叹了一声,抿嘴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啊?娘子,你是好人,你对我一家的恩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娘,我哥哥也都清清楚楚!”翠翠攥着她的衣袖,触碰到她手腕的手指,冰凉冰凉,“可你却说,对我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我误杀了他。”姜伯毅听不下去,突然语气浑厚的开口。
连他开口的声音似乎都夹杂了内力,震得人耳根心头都嗡嗡直颤。
翠翠迟缓僵硬的转过头去看姜伯毅,又看了看宁春草,“娘子,您难道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么?您跟他是一伙儿的么?”
宁春草自始至终,一语不发。
一旁站着的绿芜都跟着着急,“翠翠,你别多想,这是个意外!娘子对你家……”
“是,我想要他的命,对你们好,就是因为心中不忍,怕自己会愧疚。”宁春草居然一开口,就什么都承认了。
院子里很静很静,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孩子无助的哭泣。
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枝桠,落在干净平整的地面上,投射出一地斑驳的光影。
翠翠看着宁春草,姜伯毅和绿芜也都看着她。
宁春草面色很淡,淡的看不出她此时的心境如何,她只是僵硬的伸着被翠翠紧紧攥住袖口的手,“所以,我告诉过你的话,你都记在心里了吧?”
翠翠突然放开她的衣袖。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太痛,自己甚至不能支撑自己的身子,跌坐在地,捧着膝头。哭声充斥着小小的院落。她的悲哀伤痛,这小小的院落却是承载不下。
停在院子外头不远处的马儿都踢踏着蹄子,喷着响鼻,似乎十分不安。
“你先回去,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姜伯毅温暖的手落在宁春草的肩头,在她耳边温声说道。
宁春草摇头不肯。
“听话,你在这儿对谁都没有好处。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你若想见,再来见她。”姜伯毅的声音很好听,叫人心头的软弱似乎都被一双有力有温厚的手扶着。
宁春草看着瘫坐在地,大哭不止的翠翠,垂眸不语,她不走,她如今怎么能走呢?鸿喜是因为她而死……
她抬头看了看姜伯毅,“你回来了,姜二爷回来了么?”
比鸿喜的死更加麻烦的是——杀了鸿喜的人,竟然是姜大哥!
这叫她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姜维?”姜伯毅似乎敏锐的想到了什么,抬头深深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他也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宁春草点点头,哦了一声。
姜伯毅低头看看地上泣不成声的翠翠,叹了口气,“你听话。先回去,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宁春草固执不肯,姜伯毅索性弯身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向院子外头走去。
“你放我下来!你凭什么安排我的事?凭什么对我做这些?”宁春草朝姜伯毅吼道。
她心很乱,姜伯毅对她越是关怀体贴,她心里越发的难受。如果他不是她的姜大哥,如果他对她不是像现在一般好。她是不是……就能狠下心来,像杀了玄阳子,像谋算鸿喜的命一般,谋算他的命?
可现在,叫她如何下手?
宁春草摇头,“你是混蛋!你放我下来!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为什么……”
她被姜伯毅横抱在怀中一面捶打着他的肩头,一面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伯毅站在马车边上,一言不发。任她捶打。
绿芜在一旁,看的脸色都变了。她在凌烟阁长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任!何!人!敢这般对阁主的!就连阁主身边曾经侍奉过,传说十分得宠的姨娘们。也没谁敢如此放肆的。
谁人见阁主不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
绿芜觑了觑阁主的面色,惊恐的发现,阁主脸上,竟然一丝怒气也无,竟是满目心疼宠溺的看着娘子。
绿芜连忙抬手揉了揉眼睛,最近熬夜疲累,眼睛都花了么?她是不是看错了?
“气消了没有?”姜伯毅在她耳边轻缓问道。
“没有!没有!你杀了他,我要杀你!”宁春草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姜伯毅。
姜伯毅无奈叹了一声,“好,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要取,随时来拿。”
宁春草听闻此言,脸上忽而露出痛苦无比的神色,她捂着心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力的指了指马车。她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她走!
姜伯毅将宁春草放在马车上。
绿芜也赶忙跟着爬上了马车。
“照顾好她。”姜伯毅在绿芜身后说道,声音威严,叫人不自觉地就连连俯首应声。
马车缓缓而动,宁春草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绵软的倒在硕大的枕囊上。
绿芜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子适才说的话,并不是玩笑话,对不对?”
宁春草趴着不动,也没有理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
可马车车厢里,这么有限的空间,绿芜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
“鸿喜只能被娘子所杀,如今却死在了阁主的手里。所以娘子说,您要杀了阁主的话,并不是玩笑话,对不对?”
宁春草缓缓从枕囊上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绿芜。“是啊,我要杀了他。”
绿芜浑身一颤,面色难看,“娘子……”
“去告诉他吧,毕竟是你的旧主。你告诉他,也是你有情有义,我不怪你。”宁春草说道。
她这是在逼自己,将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的绝境上。
绿芜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语气幽幽道:“娘子,我不会告诉阁主的。我不告诉他……您也是做不到的……”
宁春草闻言笑了,只是笑容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