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婚-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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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前天喝醉了,出去后,不知怎么的就……”仁钦看了我们一眼,嗫嚅着说。
“就什么?”边玛问。
“就……就……”仁钦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就给我们三兄弟定了一门亲,说是十天后举行婚礼。”
“天哪……”我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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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玛和扎西却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仁钦。
“你也跑吧,像琼宗那样!”半晌,边玛说。
“跑?我要是跑了,我家怎么办?琼宗怎么办?我父亲的脾气你是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我跟琼宗在一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我明白了。仁钦,你这次来是找我的,对不对?”
“卓嘎啦,这事只有你能帮我,琼宗她如果知道我结婚,只怕会……只怕会……”仁钦看着我,眼里含着泪。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藏婚(48)
“我明白。琼宗是我朋友嘛,我也不想她出事,等冬宰后我就去拉萨,你放心吧。”
“那你先别告诉她啊!”边玛在一边傻乎乎地说。
我看了他一眼,心再度一紧。这张长得跟嘉措如出一辙的脸,心竟是那么的幼稚。公公那么迫不及待地把他安排给我,是不是太早了些啊?
“瞒不了的。我们村很多人都在拉萨打工,琼宗都认识。她迟早会知道。所以,我想让卓嘎去告诉她,总比她突然知道要好些。”
“可是……”扎西看着我,眼里升起忧郁。
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看了他一眼,笑笑。“我没事的,琼宗是我们的邻居,又是我的朋友,咱们不能眼看着她出事对不对?”
扎西无言地点了点头。
“让边玛陪你去吧!”他突然这么说。
我们都一起转头看着他。
“爸啦已经跟我说了。”扎西拿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我们家又多了一个人,这是好事啊!”他又灌了一杯。
“我陪你喝吧!”仁钦给他斟上酒,自己举起杯子。“为咱们的命该如此,干杯!”
“什么啊?什么命该如此?这样的家庭有什么不好?人多热闹。”不明所以的边玛举起杯子,兴奋地跟他俩碰了一下。
临睡前,公公故意叫扎西去厨房睡,说想跟他说说话。扎西看了我一眼,无声地走了过去。
边玛倒是很高兴的,哼着小曲,把鞋子脱在门口,进了我屋里。天井里只剩下我和仁钦,仁钦看着我,半晌说:“扎西真的很可怜!”
“我们谁不可怜,你、我、琼宗……我们哪一个逃得了这命运!”
“他是真爱你!”
“我知道!”我点着头,“这世上没有比扎西更爱我的人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明白,但我没办法。”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看看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眼里有些湿润,说:“就像今晚,容得了我选择吗?”
仁钦深深看了我一眼,到厨房去了。
我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门,不敢回头。我知道对面房门有一双忧伤的眼睛在看着我。如果我回头,指不定自己就会停了脚步向他跑过去。那个傻子,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他跟父亲闹翻,让人骂他不孝。
强迫着自己的脚步不要停下,只要过了今晚,他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一切就都好了。如此告诉自己,挺直脊梁,挪动脚步,硬是一步一步地进了房。
小窗透进来的些许亮光,照得小屋哀怨凄凉。边玛已经钻进被子里,看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对于他而言,这是新婚啊,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可惜我却没有一点新娘子的心态,就如走过场一样把自己*,钻进被子里。当他笨拙地爬到我身上,进入我身体时,我没有一点欣喜,只想着快点结束吧,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我知道我不应该那么对边玛,那样对他不公平,无论如何,那不是他的错。但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我只躺在那里,如砧板上的肉,他愿怎么吃就怎么吃吧。直到他累了,没了兴趣,发出了呼噜声,我才睁开眼,坐起来,望着那一扇小窗,怔怔地流泪。
不知什么时候,心里突然有种预感:扎西在楼顶上。
起来穿上衣服,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顺着梯子爬上去,果然看到一片银白中有两个黑色的影子。
风卷起地上的积雪打着转地飞舞,扎西正抱着黑鹰在无声地抽泣。
我慢慢走过去,俯下身搂住了他,泪水如决堤一般,倾泻而下。
在这个雪夜里,扎西抱着黑鹰、我抱着扎西,为我们无可奈何的命运,一起坐到了天明……
藏婚(49)
冬宰是草原上最热烈盛大的活动,也是最欢快的日子。当帐篷里升起炊烟,翻起热浪,快乐洋溢在每一张笑脸上。
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就到了。
因为要去拉萨,扎西把我们家冬宰的时间不着痕迹地提前了一周。出发的那天早上,公公早早起来,笑逐颜开,指挥家人拿这样带那样,想来老人家的心里乐着呢。今年小牛长得很好,可以多淘汰一些老牛了。
这段时间一直下雪,冬宰这天却突然放晴,远山白雪皑皑,近处人欢马叫。
全家一起到了牧场上,还请了村里其他小伙子帮忙。早早把牲畜赶了回来,男人们围在一起议论着某一头牦牛会有多少肉,不时传出爽朗的笑,连一向阴郁着脸的扎西也露出了笑脸。
屠夫是我们从村里带来的,小伙子们负责把要宰杀的牛羊聚到一起,由屠夫统一操刀,然后给他一点钱和牛羊的下水作为回报。当帐篷周围牛哞羊叫,已经有些醉意的屠夫解开了他随身带的羊皮包,叫着:“卓嘎,给我一点热水。”
“呃!”我在帐篷里应着,用塑料壶提了一壶开水出去,看屠夫在石头上磨他的刀,一把把精致明亮的钢刀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别看我们是牧民,长年以肉为主食,就想当然地以为我们随便杀生那就错了。杀生是我们最大的忌讳,哪怕是一只小虫子,我们也只是把它赶走了事,不会随便弄死,这是祖辈传下来的习惯。所以宰杀牲畜有专门的屠夫,这是一个特殊的职业,它和铁匠、*师一样,是人们所需要的,却又让人瞧不起,他们吃饭都不能跟普通人坐在一起,喝酒时杯子不能跟其他人的酒杯放在一处,而是放在地上或是角落里。一般人家是不会跟屠夫、*师、铁匠这三种家庭通婚的,他们的孩子如果结婚,只能找和他们相匹配的人家。从事这种工作的人要么是世袭,要么就是被生活所迫。
我记得在拉萨时,有一天晚上嘉措跟我说起过他没去拉萨之前的事。说后山有个很漂亮的姑娘喜欢他们哥几个,他和扎西商量也愿意娶人家。就是因为姑娘的爷爷曾经从事过*师的工作,他父亲没有同意,那个姑娘后来嫁到别的屠户家庭去了。
看着草地上今年要宰杀的牲畜,每一只都膘肥体壮,心里十分高兴。
牦牛我们一般饲养七到十年,绵羊则三到五年。当然,年限越短肉质越好。每年宰杀的数量是按牲畜的比例来计算的,一般在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五之间。老弱病残和不产奶的是优先淘汰的对象。
我看了看天空,蓝得如一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明亮亮的太阳挂在头顶上,晒得头皮都有些疼痛。远处,不时有雄鹰鸣叫着划过天际。男人们都脱了一只袖子拴在腰上,亮着古铜色的膀子在太阳下大声说笑。
婆婆在帐篷的东边石头上点了一堆桑烟,嘴里念念有词,超度牛羊的灵魂,感谢它们为我们提供食物。
宰杀开始了。男人们帮着按住牲畜,屠夫一刀下去,热血四溅,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鲜血哗哗流入盆子里,所有人都开怀畅笑。
女人们负责烧水。帐篷里,弥漫着湿润的热气。婆婆一直坐在火塘边,白发有些凌乱。她把最好的牛粪往火里扔着,牛皮风箱对着火炉一挤压,熊熊的炉火就翻卷着往上蹿,映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发出淡淡的红光。我把烧开的水一桶桶提出去,放在男人们身边,偶尔,也帮他们冲一下手。总有那么两三个小伙子趁我不注意,往我袍子里抓一把,我便就着手里的瓢打过去,那人便捂着手夸张地乱跳,其他干活的人便“嘘”声四起,一时间,草原上笑声飞扬。
藏婚(50)
这是个欢乐的时节,就如农人看到满地的青稞成熟一样。
冬宰的第一件事,就是灌血肠。即把牛羊的肠冲洗干净后,用血和糌粑、肉混在一起灌进去,有点像内地人吃的香肠。只不过我们的血肠不用烟熏,煮熟后用刀切着吃,男女老少都爱吃。
男人们灌了很大一堆血肠,扎西拎了一串进来,放在锅里煮着。
婆婆叫住正要转身的扎西。
“叫周围帐篷的人了吗?”
“叫了,他们晚上过来。”
“咱们带的酒够不够?”
“够了!”我正在舀开水,闻声笑着响亮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婆婆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只一个劲地往火里扔牛粪。
公公作为总指挥官,背着手进进出出,叫叫这个喊喊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情。
分肉的男人们则人手一瓶啤酒。冬宰是牧民最高兴的节日啊,奢侈一把又何妨。
傍晚,我把煮好的血肠用盆装了放在草地上,插上几把小刀,把辣椒放在石头上,男人们就提着酒瓶围了过来,坐在蓝天之下,大声地说笑着,大快朵颐。
当夕阳西下,周围帐篷的小伙子姑娘们陆陆续续骑马过来了,有的还带了六弦琴。
看天色还早,大伙笑闹着,不知是谁提议,来一场赛马,姑娘小伙子都大声应着。
参加比赛的十个小伙子翻身上马向远处跑去,然后再从指定的另一头往回跑,谁跑到第一就奖励一瓶啤酒。扎西本来在清理肉,他常骑的棕色马“石头”听到草原上的马嘶声,便不安分了,慢慢蹭到他身边,咬着他的衣服向外拉扯。扎西摸着它的鼻子,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抬头看着几匹马儿飞驰而去,脸上露出向往的表情。我知道,他的心也动了。草原上的汉子,哪个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像扎西这样,从小与马为伍,跟马儿之间的感情已非同一般。能够骑着心爱的马在草原上风驰电掣,是每个康巴儿郎最惬意不过的事。
我把毛巾递给他,示意他擦擦手。
他飞快地把手上的血迹抹干,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掏出怀中的鞭子递给他,笑着轻声说:“去吧……”看他飞身上马后,我便猛拍了一下马屁股,大声说:“我给你拿酒去,等你回来!”
“石头”兴奋地长嘶一声,扬蹄而起。扎西仰天长笑,一带马缰,飞驰而去。只见蓝天下,一人一骑,红红的英雄绳随着他起伏的身姿,发出耀眼的光,渐渐隐入草原深处。
没有参加比赛的人则帮着从帐篷里端出大盆的肉,抱出卡垫,在草地上围成了一圈,喝酒唱歌吃肉。边玛是场中最活跃的一分子,负责给大伙唱歌敬酒。这样的场合喝酒不分男女老少,都是三口一杯。主人唱一支歌,对方就喝一杯,当然,客人高兴了,也可以站起来唱歌,让其他人喝酒。反正一晚上,我们所有学会的歌儿都要唱个干干净净。
歌声伴着酒香飞,人醉伴着舞步扬。
我们一边唱着跳着,一边关注着远处的动静。
“他们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可能跑远了!”
“好像来了,你们看……”一个姑娘突然兴奋地站起来,看着远处。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向远处看。
只见遥远的蓝色天际下,金色的草原上,几个黑点隐隐约约从远处而来。
所有人都一起鼓掌跺脚,欢快地笑着,碰杯声响成一片。
我挤到了前头,见远处的雪山脚下,十来匹马儿一字排开越来越近。骑手们都解开了辫子,长发飞扬着,争先恐后地向这边飞驰而来,身后尘土飞扬。他们大声呐喊着,高亢的嗓音回荡在远处。
藏婚(51)
我们也使劲地喊着自己喜欢的骑手的名字,“呵呵”叫着,为他们呐喊助威。
“我们唱《康巴汉子》,给他们助威好不好?”我畅快地笑着。脱掉厚重的氆氇扔给一边的边玛,将辫套解开,一转身,无数的小辫飞扬开来。
“好……”随着一阵乱哄哄的叫好声,大伙儿纷纷脱掉外衣,手拉着手站成一排。
我拿过旁边小伙子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看着蓝天下那飞驰而来跃动的英雄绳,真有点豪气干云的感觉。我放开了嗓子,一个长而洪亮的“噢……”便响彻云霄。
我心中的康巴汉子哟
额头上写满祖先的故事
云彩托起欢笑托起欢笑
胸膛是野心和爱的草原
任随女人恨我自由飞翔
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
眼里是圣洁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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