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南火虎-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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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走进之后,才会惊觉,整个山顶的白色细丝飞絮,哪里是什么飞雪?
分明是无数的纯粹剑意。
在这样一个白色的世界之中,剑意缓慢落下,当附着在两列巨大雕像之上时,原本石制的雕像竟然有些虚影。
曾经死去的强者,肉身虽散,剑意未消,在崔季珪的刻意引领下,这些崔姓先祖和博陵门客的身前修为,寄托于各自塑像之上,轰然显现。
崔季珪面对天下第一的剑仙,一出手,便是雷霆之怒,狂暴一击!
天地,浩然。
乌云碾压下来,孤独的琅玡山似乎要化名“不周”,支撑起这个墨色天空。
明明是晴天,整个山顶,却阴沉地可怕。
“哗!”
云层之中,电闪雷鸣,凄厉的声音扭曲诡异,闪电的光芒,在一瞬之间,照亮了天地。
足足上百个虚影,腾空飘起,或青面獠牙,或心死如灰,或癫笑狂妄,或魅惑众生。
相同的是,人人手中有剑。
人人周遭有剑意。
这便是博陵崔氏的立族之本,数百年的积累之下,无数的英才豪杰在临死前贡献自身修为,共同积聚起了这座琅玡山。
先皇曾言,“天下武人,半入其中。”
也对,也不对。
更准确的说,就算往前数上百年,天下武人,亦是半入琅玡山。
这,才是博陵崔氏的底蕴。
而现在,整座山中的英灵,仅仅为了某一个青衣老人的拔剑,倾巢而出。
因为青衣老人是李太白。
是千年罕见的剑仙。
同样是剑,这里的虚影身上,剑意凌厉杀伐,却又有中正之意。
浩然之剑,自然心中浩然。
犹如山崖瀑布,浩然自放。
面对汹汹之敌,李太白刚刚的轻佻已经消散,他略低下头,没有看着前面。
无视天地异变,无视漫天虚影,无视森然剑意。
只是低头,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尺青锋。
嘴角一笑。
轻松之极。
恰似携友踏春,又像醉酒挥毫。
他抬起手腕,随意一挥。
天地,静止了。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
天上地下,似乎被无穷的黑色笼罩。
有光起。
那是绵延的一条明亮的光线。
光线凝固在了空气之中,从这头,到那头。
连接的,不只是李太白和崔季珪。
更是时间。
时间,化为了光,明亮在了崔季珪的眼睛里。
光线之中,崔季珪看到了一个老年人。
老人的面孔与崔季珪一样,只是苍老了几分,他潜修数十年,终于熬到了同辈之人全部死去,从此以后,他就是博陵崔氏的老祖宗。
权御宗族。
哪怕是帝国皇帝,见了他的面,也得尊称行礼。
无可匹敌的实力,无与伦比的权利,这就是他崔季珪的晚年生活。
琅玡上,由山脚到山顶,上万的武夫,苦苦追寻武学的真谛,哪怕是已经达到归一境的门客——逐鹿与鸿鹄两人,也在每日静修,每日磨砺,只望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人世间最顶峰的风景。
整座琅玡山,唯有他崔季珪,最为无欲无求。
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
只是有些孤独。
做一个世家大族的老祖宗,就像是一个神像,每日被人所供奉。
没有可以一诉衷肠的友人。
光线,继续流淌。
犹如时间。
崔季珪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意气风发。
在人生中的春天,中年人娶妻生子,武学之路通坦无比。
而画面之中,他更是看到了自己已经死去了妻子。
那个一直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从小到大,青梅竹马,不外如是。
此刻,那人就站在崔季珪面前,一袭粉红长裙,笑靥如花,一如当年。
崔季珪原本站地笔挺的身子,似乎有些踉跄。
他多么想时间静止,回到当初。
做一个孤家寡人,没有同龄亲朋,没有她,还有什么意思。
原本漫天的虚影,似乎早就湮没在黑暗之中。
消失不见。
泪水,从崔季珪的眼中渗出,但是他的眼睛,却又恢复了坚强之色。
虚妄。
尽是虚妄。
他冷笑起来,只是笑中带泪。
光,没有停止。
在恍惚之间,崔季珪没有继续做一个旁观者,变成了那个一心求学的小剑童。
小孩子。
他身穿简单的布衣,背负着一柄木剑,正在攀爬琅玡山,他的膝盖明显已经不断颤抖,却还是咬着牙,不断前行。
毒辣辣的太阳,恶狠狠地照射着。
四周,还有年轻稍微大一些的同龄之人,不断嘲笑:
“放弃吧,人生七窍,我看你就通了一窍,还想学剑?”
“浩然之剑,首先就要心中有浩然之意,你这么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如何能行?”
“老族长竟然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嘘,小声点,人家还在试炼。”
……
窃窃私语,宛若毒蛇,无情地钻进了崔季珪的耳中,让这个少年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委屈之极。
一个小女孩冲出人群,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毅然掏出手绢,细心地擦拭着崔季珪脸上的汗水。
阳光之下,她眉眼清秀,是最美的风景。
崔季珪,有些痴痴,苦苦挣扎在幻境之中。
但是,修剑百年,剑心早就融入血液,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知何时,崔季珪早已经披头散发,他嘿嘿狂笑着:“没有错,当年,我一心修剑,只求问鼎天下,冷落了她,辜负了她,但是,过去之事,已然无法回首,想要凭借这些幻象来摧垮我的剑心,未免,太过无趣!”
这次,伴随着崔季珪的呼喊,天下没有变换,环境,也没有变换。
没有了大雪满地的剑意,没有了重重叠叠的历代虚影。
时间,似乎遗忘了这里。
不可知之地。
刹那之间,崔季珪明白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却发现那是一个小孩子的手。
简单干净。
他是崔季珪。
但他已然不是身为博陵崔氏老祖宗的崔季珪,而是当年那个剑童。
一剑浮生。
一剑入梦。
崔季珪喃喃自语:“浮生如梦,为欢几何?好一个浮生梦,同样是归一境后期,我竟然连你的一剑都接不住,呵呵,呵呵,修剑百年,不过如此。”
我以为我到了人间最高处,却不过窥探到天道的门槛罢了。
不过如此。
“扑通!”
崔季珪单膝跪地,却不肯倒地,他强自挣扎道:“我不相信,所有的人,在一生之中,都有憾事,都有自我才能知晓的龌龊之事,为何在‘浮生梦’中,你的镜像,如此清明?你我同为归一境后期,为何,我……”
少年稚嫩的嗓音,回荡在一片黑暗之中。
原本细微的光柱,逐渐消散。
崔季珪的身子突然一滞,就此慢慢化为光屑。
一式“浮生梦”,击杀博陵崔氏老祖宗。
归一境后期强者,只堪一击。
李太白耸耸肩,没有说什么挽留的感慨之语,他收了剑,就此下山。
琅玡上顶,阳光重现显露。
由始至终,博陵崔氏的两个归一境的门客——逐鹿与鸿鹄两人,没有出现。
永寿八年春至夏,数月时间,李太白连杀两个归一境强者,当时的人们,没有人猜出原因。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惊觉,这是剑仙在人世间的最后出剑。
这也是飘洒的剑仙,在世间的最后一瞥。
众生退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欧阳三兄弟()
永寿八年夏,蔡郡杨氏嫡系子弟——杨紫安投奔西荒义军,这一消息,在偌大帝国境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义军在西荒叛乱八年有余,事实上,帝国高层大部分人都将义军看作一个笑话,这些叛乱的分子,无非是一些吃不起饭的贫民罢了,等到灾年结束,自然该做什么做什么。
年初的时候,苟富贵和三万绛西军葬身峡谷,也只是在帝国上层掀起了小浪花而已,虽然三万人的精锐军队的覆灭,让义军得以苟活,但这并不足以让这些灾民翻天,然而,杨紫安的投奔,却在在帝国的根本上,毫不客气地扇了帝国一耳光。
世家,乃帝国之本,眼下,身为五宗嫡系子弟的杨紫安,竟然投靠那些叛乱分子?
这,可是让所有人都心中震动。
不少嗅觉灵敏的人,更是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身为五宗之一的蔡郡杨氏,难道已经在分散族人?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有了五宗带头,恐怕,其他还在观望的世族,也得好好考虑考虑自身的未来了。
汴安城,洛川欧阳府。
偌大的洛川欧阳府,是整个汴安城最为华贵的府邸之一,作为帝国五宗之一,洛川欧阳氏以文载道,私家书院更是天下读书之人的心中目标,有人说,只要你踏入过那个私家书院,那么出来以后,到哪里都是人人敬仰,甚至比九品评价一个“中中”都更加有用。
此刻,府邸之内,一个明亮的书房之内,书香淡淡。
书房很大,却也很小,书房的占地自然不小,可惜里面贮存了很多经史子集,导致仅有一袭桌案,可以书写东西。
此刻,一袭赤红战甲的欧阳询傲然站立,身姿英挺,面容在恭敬之下,包含了桀骜之意,他正在拱手禀告着战争的细枝末节,而他所禀告的对象,便是他的爷爷,当朝首辅——欧阳致远。
此次,帝国开始着手准备北伐事宜,历经数月,帝国方面终于准备好了兵力,眼下,不少世家子弟都加入军中。
也只有这个时候,不少人才惊觉,一向以“文”著称的洛川欧阳氏,嫡系子弟的三个人,竟然有两个都投入军旅。
苍南军,欧阳询。
帝国讲武堂,欧阳舜。
汴安城以北,晋郡以南,广袤的战场上,无数的战场杀伐,无数的浴血挣扎,在草原与帝国之间,大战还未开始,但是小股骑军之间的交锋,每天都在上演。
试探,诱敌,联合,突围,反杀,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战死,双方都在试探对方的意图,都在探查对方的底线。
而这种小规模的冲突,给了帝国年轻一代无与伦比的初试。
无数年轻英才之中,有几个人,是最为耀眼的存在。
欧阳致远听着自己的孙儿禀告细节,不时点头示意,最后他微笑着点评着,“这几次的战事,你和舜表现不错,大大长了我们洛川欧阳氏的威风,不错。”
一向严肃的欧阳致远竟然能亲口称赞,这在外人看起来,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然而欧阳询不为所动,他只是一脸淡漠的回应道:“还不够。”
欧阳致远知道自己的孙子在说什么,他想起了朱衣卫们的消息,点头道:“无妨,虽然那个陆子龙表现地异常出色,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洛川欧阳氏的嫡系,不是他一个靠着姑姑的裙带关系上位的可以相比的,你和舜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其他的,不必考虑。”
欧阳询毫不犹豫,立刻拱手,“是!”
刻板地犹如接受上级命令的士兵。
欧阳致远眉头一皱,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揉着太阳穴,轻轻道:“询啊,胜战归来,你就只是公事公报吗,正好,我们爷俩啊,难得有空闲可以好好说说话了,你的心里,是不是对于吴靖的死,还有芥蒂啊?”
欧阳询猛然单膝跪地,低头沉声不语。
欧阳致远有些无奈,“你啊你,怎么又是这幅样子?你认为爷爷做得不对?”
欧阳询沉声道:“欧阳族长所做,自然是为了洛川欧阳氏,又何错之有,只不过,对于我而言,亲眼见到谋害主帅的凶手,又岂能无动于衷,我的爷爷,早就在我的心里死了,现在的您,对于我而言,是洛川欧阳氏的族长,而非,是我的爷爷。”
憋了许久的怨恨,在这一刻,倾斜而出!
“哗啦——”
欧阳致远面前的茶杯文书,被一齐摔在了地上。
欧阳致远豁然起身,他怒视着欧阳询,手指不停地颤抖着,“你,你这个混账东西,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吗?吴靖入京,本身就要逼迫先皇制裁宗族门阀势力,那么必然以五宗为切入,我们洛川欧阳氏,又哪里能够独善其身?”
欧阳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