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朝驸马须知-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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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种着一棵枣树,院墙有些矮,一半爬出了墙外去。树底下坐着个身量挺高的男子,着一身洗得发了白的粗布衣裳,背朝着刺眼的夕阳,手中正在编一个竹筐。
别人一晚上编一个就不少了,他一双手却极巧,一晚上编三个,熄灯了以后摸黑还能编俩,以此补贴家用。
承熹扶着墙慢腾腾挪到门前,朝着院子里那个蹲在一棵树下的背影喊:“江俨,你过来!”
那个身影没回头,手上动作也没停,像是没听到似的。
旁边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农妇,忙迎了上来把承熹扶好,脸上的笑容里有一种老实人惯有的淳朴:“哎,妹子你赶紧回屋去,这外头晒!”
她手上力气大,承熹身子发软,半推半挟带地被这人带进了屋子。这妇人瞅了瞅承熹,小心措辞:“妹子咋的又认错人啦?那人不是什么江俨,那是俺家大柱呀!”
承熹眸光一凉,紧紧绷着嘴角,慢腾腾吐出一口浊气。临进门前又朝那坐在树下的背影瞅,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眨眼功夫又扭回了头。
承熹也分不清他视线到底落在谁身上,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地往出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半月前一个清晨她醒来,睁眼后发现自己全身都疼,腿上用纱布绑着两块夹板,抹了些黑乎乎的草药。
面前出现的就是这妇人,听她说自己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被她家大柱捡回了家。
承熹虽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还是半信半疑地道了句谢。没等她问清楚这是哪儿,就有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推门进来了,她脱口叫了一声:“江俨?”
江俨愣了一下,脸上浮上两分迷惑,头一句话就是:“你都醒了,咋还没走?”
“大柱你咋说话呢?”那农妇瞪了他一眼,笑着跟承熹说:“俺大柱脑子不好使,以前上山砍柴的时候摔坏了脑子。”
承熹脸上的笑一僵。她用了三天时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江俨好像不认识她了,改了个名叫什么大柱。
“妹子你肯定是认错人啦!俺和俺大柱都成亲五年啦!”
刚听完这话的时候,承熹都以为自己小话本看多了,做了这么个荒诞无稽的梦。这明明就是江俨,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还能认错?连他走路先迈左脚,手上哪儿茧薄哪儿茧厚她都清楚。她和江俨都成了亲生了娃,怎么突然冒出个娶了媳妇的大柱来?
可她在这儿一连住了半个月,这梦都没醒。
她花了半个月功夫才确定面前这农妇也不是什么会法术的老妖婆,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承熹没听过这村名,也没听过这县的名,至于这是哪个城辖下,哪个官管着,便是妇人听不明白了。她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去县里,见过的身份最高的就是里正。
承熹想过了各种法子,卖掉了首饰请来县里的大夫给江俨看脑子,几服药喝了,江俨却还是不认识她。大概是被她弄烦了,刚开始耐着性子的客套变成了冷淡。他跟那妇人说五句话,也不跟她说一句,再加上江俨本来话就少,每天承熹费尽了口舌也不过得他应两声。
承熹从没想过在江俨脸上看惯了的寡淡神情和凉薄疏离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时会这么伤人,她甚至想雇几个人把江俨绑回京城去。
可她又怕自己真的认错了人,转念再想,这妇人好心收留了自己,自己反倒恩将仇报,把人家相公掳走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她真的忍不了了!每天看到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默契——白天江俨下地耕种,这妇人后院种菜;空闲时候江俨编竹筐,那妇人做饭,时不时还说笑两句——承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勉强让理智回笼,倒是觉出了一些蹊跷:江俨摔坏了脑子,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什么都由那妇人说了算;那妇人说她和江俨成亲五年,两人却至今不同屋,也没有孩子,看着好像江俨跟她也不怎么亲近。
第178章 承熹俨番外 (四)()
趁着一位来串门的邻居上门时;承熹拉着她到门口小声问了问,才知道这妇人去年守了寡,她口里说的成亲五年的大柱是半年前才来的。
救下江俨的是个猎户,他不想养江俨这么一个受了伤的拖累;里正也不知道该把他放哪儿。江俨说要走,守寡的这妇人看他模样生得好;人长得也高大;就编了个说辞哄他,领回家当自己相公了。
这就对上了。
每每瞧见那妇人脸上憨厚老实的笑;承熹恨不得啐她一口,这哪里是个老实的农妇,跟人牙子也没什么两样。这也不是什么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救下了人居然就这样分配给寡妇了?若不是江俨心志坚定,指不定那这妇人孩子都怀上了。
那农妇也十分警觉;每天尽量减少她和江俨的接触,若不是看承熹身上还有几件首饰;大概直接把她打发走了。
今日那妇人赶集去了;江俨干完农活早早回来了;又坐在树底下编竹筐。
承熹扶着腿一步一步挪腾着走出门;光是几步路就走出一身汗。
她静静看着面前的江俨,心里一阵酸楚,若是以前她摔折了腿,江俨大概会抱着她走,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挪腾出来,连扶都不扶一把。
“江俨,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江俨抬头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瞧了瞧她的腿,微微蹙了眉,搬过树下一个小凳放在了她身后,又坐回原位,闷不吭声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去编那竹筐,手下动作飞快,竹筐编得也极紧实。
承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讲两人怎么认识,怎么相处,怎么成亲。
见他听着听着,脸上升起一丝怀念。承熹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这个表情,心头一喜,“你想起来了?”
江俨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定定看着他,黑黝黝的眸子里透着她的倒影。
“俺知道……”这半年来跟人说话少,他话里也带上了一股子土气,可在这个姑娘面前,他忽然不想像村里人一样说话。
江俨慢慢措辞:“我知道她所说不可信。”村里头爱嚼舌头的多了去了,人人都那么说,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我没想起来,可我感觉我以前是认识你的。”
看到面前这个女子唇畔越来越深的笑意,她逆着夕阳,脸上的笑容耀眼极了。江俨不知怎么的,也想跟她一起笑,他慢慢说:“可她在我恢复神智前收留了我三个月,我得给她做够三个月的活,才算把这人情还清了。”
*【此处是梦醒的分割线】
屋子里燃了炉子,暖烘烘的。公主盖着两床被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埋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江俨总忍不住隔一会儿就探探她的气息。她的睡姿端正,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陷在精雕镂刻的红木床上,一动不动,连睫毛微微的颤动都没有,气息安静祥和,像是庄严的墓葬。
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不详的念头,江俨扇了自己一巴掌,打散了这个念头。
他只着中衣,越发显得脸色灰败。这三天不食不水,有点压不住的戾气冒出头来。江夫人连两孩子都没敢抱给他看,怕他看见难过,放在自己那边养着。
“驸马爷,奴婢送午膳来了。”红素带着三个丫鬟呈膳,见江俨点了点头,自己没动筷子却把公主抱进了怀里,红素忍不住劝道:“您也吃些吧,这回奴婢来喂公主。”
江俨摇摇头,叫她下去了。
怕卡到喉,小米粥里头的红枣、红豆、莲子都是碾碎了放进去的,舀起浅浅一勺粥,江俨慢慢吹凉了,凑到她唇边慢慢送入口中。因为她还昏着,咽下去特别费工夫,江俨要托着她的下巴微微仰着头,等她慢慢咽下去。
江俨轻轻摩挲她的头发,生孩子前两天开始就没敢洗头,她这样爱洁的人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可太医说还得五六天。他低低叹了口气,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看到她喉骨浅浅一动,江俨竟然泛上些许欢喜。那口粥咽下去了,他又舀起一勺,刚凑到她唇边,却忽然见她浅浅颦了眉。
江俨心头一跳,细细看了两眼,这才意识到不是错觉。他赶紧扯着嗓子喊:“醒了醒了!公主醒了!”
外屋一阵躁动,想来是去请太医了。
江俨眼也不错地看着怀里的人,方才他喊人的声音有点大,她做了个伸手捂耳朵的姿势,还没捂上耳朵,就又放下去了。大概是睡久了,人还有些怔,她眼睑下有一抹浅浅的晕红,像是暖暖和和地睡了长长的一觉,现在醒来了。
江俨轻轻唤了一声:“公主?”
公主没应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江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总觉得目光很奇异。公主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就掉了眼泪。
“怎么了?”江俨连声问:“还疼吗?饿了吧?”
忽然想到什么,忙问:“是不是想见孩子?”屋子里没人,他又不想走开,扯着嗓子喊:“红素牵风,赶紧把孩子抱过来。”
“江俨,”公主抓着他前襟,哭得声泪俱下:“我做梦了,梦到你成亲了。”
“咱俩成亲了啊。”江俨一怔,以为她睡迷糊了,忙说:“去年八月就成亲了!”
承熹哭得噎住了,顺了顺气,可怜兮兮地说:“我梦到……你跟别人过日子了……”
原来只是个梦,江俨放下了心。她讲这个梦的时候,江俨一直神情专注地听着,实则注意力都放在碗里了,逮住她不说话的空当就喂一口小米粥。
意识到他没把自己的话都回事,承熹觉得更委屈了,被一口粥呛出了一把眼泪,边咳边哽咽,狼狈极了,“你娶别人了!”
“说什么胡话?”江俨哭笑不得。
“你给她耕地,给她打猎,给她干活……”
“吃饭的时候你还给那人夹菜!统共半碗红烧肉,你给那人夹了一半,你都没给我夹一筷子!”承熹边哭边控诉,委屈极了。她做梦的时候都想掀桌走人了,吃个饭吃出一把眼泪。
梦里的江俨大概是看她可怜,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往她这边伸。她看着那农妇变了脸色,心中竟有一点点扬眉吐气的欢畅。可江俨的筷子还没伸过来呢,她的梦就醒了,她还没梦到江俨跟她一起回京的场面呢。
对着这么个梦,江俨有口难辩,只好抽空子转移话题问:“想吃肉了?”
承熹哭得一滞,打了个小小的哭嗝,嘴里一股小米粥的味儿,却坦诚地点点头说:“想”。
“最近只要不吃凉不吃辣,随你想吃什么。”江俨闷声笑了,在她额头亲了两口,暗忖大概是前几个月总是克制着,不敢让公主吃太饱,红烧肉这种油汪汪的根本没敢让她吃过。
念及公主梦里对红烧肉的执念,江俨又说:“这回不夹给别人,通通夹给你。”
意识到他根本没把自己那个梦当回事,承熹抽了抽鼻子也不说话了,好像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正这么自己宽慰自己,又听江俨说:“那农妇收留我半年,也是有私心的,我给她做工干活,就算是两清了。”
“她缺个相公,我给她挑个更好的人。”江俨声音低沉:“可我只娶你。若是娶不到你,跟谁过日子都成了折磨。”
承熹抹了抹眼睛,仰着脸看他,“我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不也是折磨?”
十八年来的艰辛都在眼前走马般晃过,憧憬、希冀、绝望、分别、险境……寻常夫妻一辈子都未必有的经历,他俩都经了一遭,如何不难?
江俨心头忽然生出一句话,以往好些话他都觉得说得矫情,想不出来,跟小话本里头学了的几句轻易也憋不出口。
可这回,他忽然特别想说。听到外间众人匆匆行来的脚步声,对上她被揉得红通通的眼睛,江俨微微笑了,声音醇厚,听得人耳朵都要酥了:“我只想被你折磨。”
这辈子所有的苦难和欢欣,都只有你能给我。
第179章 小包子番外()
已是傍晚,承熹端坐在太师椅上;整张脸青青白白。全家人都在劝,生怕她气得狠了;却没人知道她是在怕,满手汗湿;声音都有点抖。
“小郡主和郡王呢?”
跪在下头的两个小太监苦着脸说:“奴才二人一直在太学院外边等着;就没瞅见哪个孩子从里头出来啊!直到晌午,太傅来人说两位小主子今儿个没去上课;奴才二人赶紧去找了冯公公;所有宫门问了一圈;才知道两位小主子上午从西华门出宫去了。”
江家大嫂忙劝道:“弟妹莫着急;弟弟晌午就出去找了;算着时辰也该找着了。”
“子淮和子溪虽贪玩,却都是机灵的孩子,不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