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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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的人就不是这般轻巧了,樊素不必说,连小蛮的脸色都有些变,这可是真正大逆不道之言呐!她们都没来得及劝王子晋慎言,隔墙已经有人叫了起来:“什么人如此大言?!”
第十章茶楼遇虎()
这是真正的祸从口出!
几乎在隔壁发出质问的一瞬间,樊素和小蛮的心中都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王子晋果然还是有些书生意气,居然会在北京城中,天子脚下,公众场合公然诅咒大明朝的国运!这样的行为,弄不好都能够得上大不敬了!
其实,作为贱籍中的一员,身处在云楼这样的社会底层团体之中,她们平时耳边听到对于大明朝和皇帝不敬的言论绝对不在少数,就连她们自己心里也未必就如何尊崇皇朝。这也是商业发达地区的通病之一,别说她们这些底层人民了,就连江南的许多士大夫,也经常说些不怎么把皇帝放在眼里的话,当然那些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听上去大圣先贤都是站在他们那边,错的只是皇帝而已。
可这事真的是见不得光,江南天高皇帝远也就罢了,京城可是到处都有东厂番子还有锦衣卫在,抓住了骨头里也能榨出油来!
怕什么来什么,樊素和小蛮还没想出该当如何补救,雅座的帘子一掀,几条大汉闯了进来,两个黑衣皂帽,另一个是飞鱼服绣春刀,居然东厂和锦衣卫都全了!
樊素心里不迭叫苦,碰到这样的人只能拿钱砸了,还得想办法让他们有所忌惮,否则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根本就是欲壑难填啊!
那三人闯了进来,为首的锦衣卫一手扶着刀柄,正要戟指大骂,忽然看清了座中数人的面目,尤其是王子晋的,顿时楞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居然没吐出来。那两个番子很是贪婪地盯了两位花魁好几眼,才愕然反应过来,同伴居然没出声?
王子晋此时心中也有些懊悔,正起身要去应付这几个人,见那锦衣卫的样子,脑中电光一闪,陡然想起来,这人好似是当日随同李如桢到苏州的人之一!立时跳起来,抢到那锦衣卫身边,满脸堆笑道:“这位兄台,一向可好?李三爷可好?”
那锦衣卫乃是李如桢的心腹人,不如此也不能跟着他秘密南下,到苏州去胡闹了,当日在云楼吃的那个闷亏,让他们都是印象深刻之极,辽东李家人,又是锦衣卫的身份,几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偏偏李如桢居然还不当一回事,甚至明着告诉他们不要去多事,这可就让这位锦衣卫百户颇为纳闷了。
对于李如桢来说,他不和手下细说自有他的道理,这是他老哥,李家的栋梁李如松交代的人,好像还和徐渭有些关系,徐渭,那也是李如桢的老师啊!如今绍兴传来消息,大明朝的奇才徐文长已然撒手归西,死得甚是凄凉,李如桢想起当日的师生情谊,也曾夤夜洒泪遥祭,于是对于王子晋也不免多了几分香火情。
何况李家的擎天柱李成梁,去年刚刚被人参得站不住脚,从辽东总兵的位子上退下来,回到京城养老了,眼下李家全指着李如松支撑门面,更指望在即将到来的两处战事中博取足够的筹码,但凡是能使上的力气都给使上了,哪一点也不嫌多!王子晋既然是李如松看好了,会在朝鲜战事中有用的人,留着他又如何?
以这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在李如桢跟前做事绰绰有余,与闻机密就没他的份了,哪里晓得这里面有许多曲折?他只知道在苏州的云楼,见过眼前这个书生,当时似乎是个大茶壶,自家的指挥同知大人抓他未果,还吃了个不小的亏,居然行若无事就揭过了!这样的人,能简单的了么?
做公的人,脑子就是要动得快,锦衣卫犹然,此人心念电转,脸上却已经堆起了相当客气,又隐隐有些距离的笑容——这是相当有讲究的,因为李如桢的态度就是这样,不去招惹王子晋,却也不去刻意亲近——:“三爷好着!王先生,几时到的京城,怎么也不来三爷府上拜会?”这也是试探的意思。
王子晋笑道:“三爷什么身份,小生怎敢不招而至?昨日刚到的京城,风尘尚未洗净,三爷的门朝哪开还没打听着呢!正是详情不如偶遇,兄台正好和小生说说,三爷近日心情如何,小生可合适去拜会么?”把皮球又踢回来了。
那锦衣卫心说三爷会不会见你,我哪知道?!更不能做这个主了,不过也确定了一点,那就是王子晋对于锦衣卫系统眼下行情最看好的李如桢,是一种透着亲近的敬畏,这样的关系很合适,可远可近。“不能在我手上搞砸了!”
他当即就下了决断,拉着王子晋的手笑道:“这事好说,王先生下处在哪?回头我跟三爷说了,给先生下帖子去。”
王子晋笑得脸上开了花一样,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当即袖子里渡了两片金叶子过去,这手法乃是青楼大茶壶秘传,和官场绝学“纳贿手”齐名于江湖,当真是半分烟火气也无,一边口中道:“劳动兄台大驾,怎么敢当?小小意思,请兄台和这几位喝酒。”另一手挥出两锭银子来,足足二十两官银。
那俩番子看他们的对答,早就一头雾水了,看样子是认识的,也还有些交情,此人居然还能入了李如桢的法眼,那可轻易得罪不得!再见到白花花的银子,而那锦衣卫百户也就这么明晃晃地端着,显然没有打算独吞,这心里便也舒坦了,当下站在一边不言语,只是眼睛对着王子晋几个人上下打量。
锦衣卫百户吃撑了和王子晋为难!现在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那两片金叶子入手的感觉就和银子完全不同,比这二十两官银的价值只高不低,足够让他向李如桢禀报的时候不加油添醋上眼药了,至于李如桢如何表态,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当下问了王子晋的下处,对于他方才说的话提也不提,拉着俩番子转身就走。
那俩番子见没事了,也就不再生事。转身要出去时,其中一个忽然又回头望了王子晋一眼,犹豫道:“这位相公,可是从南边来的,前日在通州道左歇的脚?”
王子晋一怔,心说这还赶巧了,这位莫非是那天在通州遇到的那一队番子中的一员?当日那群人是从辽东打探消息回来,也和王子晋攀谈过,大家相互摸了摸底,就各走各道了,没想到这番子果然是眼睛毒,那黑天傍晚地见了一面,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他旋即省起,这人并不是前来和自己交际的人,黑夜里要在几十米之外看清并且能够认得自己的面孔,可能性很小,多半是第二天白天远远地看准了。如此说来,自己也算是入了东厂的眼了?
那锦衣卫百户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是要横生枝节么?大明朝是先有锦衣卫,后来锦衣卫没那么好管了,就又弄出东厂来,叠床架屋相互牵制,因此锦衣卫和东厂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得来说就是看皇帝更器重哪一方,比方嘉靖皇帝时,锦衣卫的陆炳深受皇帝信用,东厂的威风就抖不起来,而刘瑾这样的人执掌东厂时,锦衣卫就成了给东厂跑腿的了。
眼下万历皇帝态度暧昧,一方面用着内廷的张鲸、张诚等宦官,另一方面又对李家兄弟青眼有加,外面李如松掌着宣府大兵,里面李如桢掌着锦衣卫的实权,刚刚晋了锦衣卫指挥同知,这气焰也不在内廷之下。因此锦衣卫和东厂之间,都是谨慎小心地处着,谁也不敢压了谁。
这两个番子的身份没他这百户来得高,可是他也不敢强拦着,何况隔壁还坐着个比他更大的铛头呢?只怕这边说的每一句话,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罢!
他正要问问清楚,又进来一个番子,王子晋一看更眼熟了,这不就是通州道上和自己搭话的那人么?当时似乎还报了姓名的,只是那名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会是真名了。
此人一进来,看了王子晋,就笑了起来:“果然是王相公,真是有缘呐,三日中偶遇了两次,可方便过来喝杯水酒?”又不在意地晃了两位花魁一眼,道:“这两位小娘子就请在这里安坐吧,有孩子们看着,保管没人敢冲撞了。”说着使个眼色,那俩番子登时摆出铁青的脸色来,在雅座门口一左一右站定了,目不斜视。
王子晋一咧嘴,这是绑架人质了么?罢了,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去走这一遭!他朝樊素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小蛮,见这俩红牌倒也镇定,脸上都没什么惧色,自己也镇定了许多,当即大步走了出去。
进了隔壁雅座,只见座中还有三人,上首坐着个太监,瞧眉眼依稀熟悉,正是当日见过的那人,当即作揖行礼。那太监眼皮都不抬,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来若有所思,一旁早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咒诅皇朝?!不怕诛九族吗?!”
第十一章大旗虎皮()
又来了王子晋有点想擦擦额头的汗做个表情,可是他不敢,这不是在网上聊天,而是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谈话,他的主角光环很显然非常淡薄——如果真的有的话——不足以让他在作出脑残行为的情况下还能保住小命。
所谓的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是在双方身份对等的情况下而言,现在显然不适合,借着李如桢的光环他蒙住了第一批人员,可是这个太监恐怕是至少能和李如桢对话的人,看那锦衣卫百户在他面前的神态就能知道了,很明显是处于下风。
总之不能自乱阵脚!王子晋瞬间就作出了这个决定,随即准备夺回场面的主动权,那就不能回应对方的问题了。他正了正衣冠,也不下跪,只是作揖,朗声道:“太仓书生王子晋,见过几位上官。”
这样的自报家门,却是王子晋想起了昨夜见沈惟敬时,当自己报出姓名和籍贯时,对方的反应。太仓的两个王家,每一个都是大名鼎鼎,王世贞的家门是江南文坛领袖,人望所在,王锡爵更是正在走向大明朝权力的巅峰,风头之劲无人敢予以小视。
却不知,这一着是歪打正着。要说东厂和锦衣卫,在大明朝确实是威风凛凛,能止小儿夜啼,可是他们也不是一手遮天的,也有怕的人——就是文官集团。这是大明朝最强大的政治团体,没有之一,如果他们全都团结起来,没有任何的分裂内斗,那么就连皇帝在内的其他所有政治势力,都要甘拜下风。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党争,很多时候真的是皇帝背后撺掇出来,所谓“挑动群众斗群众”的把戏,这一手玩得最漂亮的,非嘉靖皇帝莫属。从嘉靖到隆庆再到万历初,文官集团压根就成不了真正的气候,一个个大臣走马灯一样地轮转,你方唱罢我登场,杀得难分难解,却没有一个能在皇帝面前抬起头来。直到万历登基,主少国疑,张居正取得了内廷的支持,才改变了这一局面。
那十年,可以说是文官集团最为扬眉吐气的十年。尽管张居正死后几乎被人鞭尸,家人更有饿死的,可是当他在世的时候,整个文官集团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内阁其他人全都是他的办事员和幕僚,朝廷政令不及张居正的一纸书信更有权威。拧成一股绳的文官集团所向无敌,甚至连清丈田亩和推行一条鞭法这样高难度的活都能搞定!
对于东厂和锦衣卫来说,那是黑暗的十年。冯保和张居正的合作关系,显然是以张居正的意志为主,东厂的威风仅仅在打击张居正的政敌时才能管用,锦衣卫干脆就是张居正的马前卒而已,两者都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志。
殷鉴不远,前车可鉴,打倒了张居正之后,这两个机关重新回到了皇帝手中,几乎所有人都对文官集团的威力铭记于心,对于任何一个有可能统一文官集团的人都深深忌惮。身为张居正的门生,早已入阁,又深得万历皇帝信重的王锡爵,无疑是最有可能重现张居正盛世的人选,而他耿介刚强的脾气,则更加深了旁人的忌惮。
是以王子晋一说自己是太仓王氏,座中的太监也不那么淡定了,酒杯放下,盯着王子晋看了半晌。王子晋一面和他对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面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别怕,这是对眼,政法机关人办事常用的手段,怕就会露出破绽了!”
头目都亲自上阵了,喽罗也就歇着了。只见那太监和王子晋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居然微笑起来:“通州道上见时,便觉得这位相公气概非凡,原来是太仓王氏。江南人杰地灵,果然不假。敢问王相公进京所为何事?总不会是做生意吧?”
要是回答做生意就完蛋了!王子晋这算看出来了,这帮人不管原本是什么意图,真正能镇住他们的还是王锡爵。理由?对方的言语中设了陷阱,他只说太仓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