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窃明-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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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话倒也说得在理啊!王子晋看了看那员副总兵,只见此人年纪和李如松大致相仿,也是四十出头的壮年,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像是刀锋划过的,一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显得格外狰狞,浑身上下透着杀气。
见王子晋看着自己,那副总兵咧嘴笑了笑,不过这笑容可是透着一股寒气:“王子晋将军,久仰大名!孩儿们过江以来,多承你那些手下的照顾,都很体念你的恩泽呐!本将李宁!”
李宁?好熟的名字,但是肯定不是一个人吧!从名字上看,这人多半就是李家的家丁家将出身,搞不好还和李家沾亲,至于是真的血亲还是认的干亲,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明军将领收家将做干儿子是有传统的。
王子晋笑着拱了拱手,以表谦谢,方道:“李副将所言有理!倭寇本是豺狼之性,如今只因水师大败,后方又生变乱,在此情况下面对我大兵压境,不得已唯有暂时后撤,以便集中兵力防守汉城和南方四道,离釜山也近一些,方便后方的军需转运。若是让他们就这么安安生生撤回去了,图一时之安逸,却留下了日后的祸患,正所谓一日纵敌,万世之害!”
李宁这下笑得可开心了,得意洋洋地向周遭人道:“听听,听听,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这个理,到底是读书人出身,用词听着都爽利,一日纵敌,万世之害,嘿嘿,这句话我可得记下来!”周围的将官显然和他很熟,都是一大哄,李宁脸皮厚,完全不当一回事。
李如松笑骂道:“我说子晋,我让你好好分说分说,是要让你压压他们这帮莽夫的气焰,你怎么还煽风点火呢?呐,这火既然是你点起来的,你可得给我灭了它,不然我唯你是问!”
王子晋笑了笑,站到上面,指着朝鲜地图道:“列位将军,倭寇战力如何,想必祖总兵已经向列位将军都说过了,大家心中有数,下官这里也不消多说,只加一点,北方四道的倭寇,难耐此地严寒,后方的粮秣和衣甲运输不畅,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下官这一路从釜山过来,见那些倭寇士卒的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多数还穿着草鞋,冻得脚趾头都保不住!我军此战,大胜可期!”
第四十一章()
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底下一帮百战悍将原本是带着点轻视,还带着给李如松面子的情绪,才站在这里听他说话,可是王子晋几句话就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此人看似是书生,可是说话却是简单明了,深入浅出,全然不用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和典故,叫人一听就觉得舒服!
“列位将军,这倭寇的军制,乃是分封领主,层层效忠,大军总帅却不可对属下将官的部下直接下什么命令。”王子晋见吸引到了诸将的注意力,却话锋一转,落到了倭寇的军制上头:“这倭寇在朝鲜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我军不过五万有余,若要拉开架势对战,虽然不惧,可是迁延日久,可就苦了将士们了。是以,下官有个想法,若是能全歼一部,令倭寇震惊,对于能够在朝鲜坚持下去失去了信心,对于我军结束朝鲜战事大有裨益。”
底下又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好在还算给王子晋面子,没人公然跳出来质疑。王子晋也不管那么多,指着朝鲜地图上,在平壤城和咸镜道的首府会宁城上各圈了一下:“这两处,是倭寇的第一军和第二军驻地,入朝以来冲锋在前,一直战事不断,距离后方又最远,因此这两路倭寇都是强弩之末,气势已衰。”
他又在朝鲜半岛最狭窄处画了一道:“朝鲜三千里江山,以此处最为狭窄,大军若能以精兵一支抄劫至此,据险而守,余部包抄合围,将第一军或者第二军全歼,则倭寇势必大震!倭寇诸酋,富贵系于家臣,家臣系于领地,一旦家中精兵丧尽,则国中地位不保,若见此二部惨败谁不心寒?到那时节,我军兵锋所向,诸酋势必以保兵避战为上,彼此不敢相互应援,我军便可从容分割,个个击破了。”
他这边说,那边李如松却在撇嘴,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道:“子晋,你说的都在理,可是这倭寇的战力,恐怕不像祖将军说得那么简单吧?那些鸟铳,据说二十步内能穿铁甲,任你再如何骁勇善战都无济于事,你说是不是?这调调要如何对付它?”
王子晋心说你这不是扬短避长么,怎么打仗,应该是你比我更清楚吧!可是李如松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只得答应了下来,道:“诚如大帅所言,这倭寇的甲兵,虽然号称犀利,也都是多年交战所累积的精兵,然而倭寇的兵法与中原不同,尤其不熟悉骑兵交战,对我军的规模和机动能力每每估算错误,这也是祖总兵此前连战皆捷的原因所在。况且,鸟铳这武器虽然犀利,然而也容易损坏,通常施放三十次到五十次,便会出现损毁,无法继续使用,需要整修。北方这第一和第二军团两路,距离后方甚远,其鸟铳的部件和火药补充不易,这方面更是缚手缚脚。”
“不过,一旦到了汉城一带,倭寇势必主力大军云集,那时节又自不同,彼等距离釜山大为接近,粮食兵员和鸟铳火药,都可以源源不断地补充,而我军则距离义州甚远,沿途道路都可能被倭寇破坏,后方转输不易。此地又是朝鲜半岛的狭窄处,大军进出不易,无法出奇制胜,则倭寇的兵力优势将可能抵消我军的战力精锐,这便是此战的难处了。”
万历朝鲜战事,和二十世纪的那场朝鲜战争,在战争的进程上颇有相似之处,比方说,北方的主力军都是在南方军打到鸭绿江边的情况下才参战,一开打就将南方军推到了三八线附近。但是到了这里就停下了,这就是后勤的困难和朝鲜的地形所决定的。王子晋很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自然也有他的解决办法,可是就不方便在这里说了。
李如松总算是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连连点头,指着麾下那些悍将道:“都听见没有?这仗不是那么好打的,别以为人家十几万大军一冲就兵败如山倒了,对方也都是几十年的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没那么简单就投降认输!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谁要是轻敌冒进误了军机,别以为本帅的刀就不会砍自己人的脑袋!”
那些将军也都不是傻子,王子晋解说这么明白,也都看出了其中的要义,纷纷点头称是:“对,说得有理!”还有的拉着祖承训打听,那鸟铳到底是不是那么厉害,有什么弱点,祖承训就成了个香饽饽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李如松挥手散帐,一群将军纷纷扰扰出去了,他对着王子晋招了招手,俩人来到后面坐下了,有人端上茶水来,李如柏和李如梅也跟了进来,想听听这俩说些什么。
李如松这会却不怎么说话了,和他方才在台上挥洒自如,嬉笑怒骂的样子全然不同,凝神只听王子晋的说话。王子晋也不隐瞒,将自己所见的浙兵的窘境和李如松说了一回,道:“大帅乃是全军总帅,自无偏颇之理,想必是另有内情了,故而下官不敢擅专,只是作主给浙兵加了些粮食药物,便回来向大帅禀报。”
李如松听罢,笑了笑,道:“子晋,你做得不错,吴惟忠这些浙兵,也实在是倔强了些,以为只有他们浙兵才能杀倭寇么?不杀杀他们的傲气,本帅何以服众!”李如柏和李如梅也是连连点头,李如梅甚至还很是有些愤慨,口口声声说这帮浙兵实在是太不像话,完全不把辽东兵放在眼里了,是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王子晋瞠目结舌,心说到底是我听了一面之词,还是真相永远是薛定谔的猫一样不可知?为何两边的口径会差这么多!辨别真假,这并不重要,李如松是大军统帅,责任都在他这里,王子晋也只能是随他去,便含混应了:“既是如此,那此事下官就不管了?”
李如松摆了摆手,道:“听你所言,浙兵也着实吃到苦头,这傲气杀得也差不多了,也是怀柔的时候。这么着,那里地势空旷,夜风甚是寒冷,你传我将令,将他们移居温暖坚固的营房居住,这人情就是你领了吧!”
王子晋一惊,难道说李如松对自己有了猜疑?他连忙要谢绝,李如松却一摆手:“勿要多心,本帅麾下将士多为辽东兵马,凡事都得多想着他们一点,若是对于浙兵优容了,恐怕辽兵中有人不服,是以始终会冷面相对。你是南人,倒可以和他们走近一些,设法帮衬着,叫他们领你的情,好过让本帅为难!”
——原来,这才是李如松的苦衷吗?王子晋不由得慨叹,带着几万人的队伍,何其难也!他能够理解李如松的立场,搞家丁制度就是这个不好,家丁们对于主帅固然是死心塌地的忠诚,他们的立场和观感却也会反过来影响到主帅的选择,使他无法做到公平处断,无形中就排挤了别的不属于家丁行列的军队存在。因此从根本上来说,家丁制度确实是不利于军队建设的,大明朝对于李家的种种限制,并不是完全吃饱了没事干。
李如松都这样表态了,王子晋当然也就没法继续质问他关于浙兵的安置问题,以他大军主帅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是一种比较委婉的道歉了,通常来说,他都不需要向自己的下属作出什么解释,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他之所以向王子晋作出解释,也并不仅仅是因为王子晋对于他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更加是因为,正像李如松刚才所说的那样,他自己没有办法去拉拢照顾浙兵,但是又需要保持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和士气,所以最好就是由王子晋来代表他出面,安抚浙兵。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是告一段落,王子晋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就想要告辞了。然而李如松却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走,示意他安坐不动,沉吟片刻,道:“子晋,你这次从东瀛回来,确实是辛苦了,所达成的和议,本帅也参详过了,确实是内藏玄机,能谈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是你运筹有功。接下来,你是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王子晋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自己不是已经答应了从北京回来之后,就会投到他的幕府之中,协助李如松打好这一战吗?眼下大军已经入朝,正在进行战略展开,这总要个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自己如果快马加鞭的话,最多二十来天也就从北京回来了,正好能赶上这一战的开端。这就是他原本的打算,想必李如松也考虑过了,所以才会在此前一夜亲自赶出数十里,到那驿站中和王子晋密会,定下了彼此的约定。
但是李如松现在又提起此事,难道说一夜之间,李如松又有了什么新的主意?
果不其然,李如松倾过身子来,沉声道:“本帅有个想法,既然已经有了初步的和议,不妨就以相谈的名义,先令倭寇麻痹大意,因其懈怠而偷袭,北方四道可以一鼓而下!然而要实行此计,非子晋不可!”
第四十二章()
原来又是这招啊——
王子晋很清楚地记得,在历史上,李如松入朝之后的第一战,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当时他利用倒霉的沈惟敬和日方小西行长所达成的和议,假借谈判的名义接近了平壤城,在小西行长的眼皮子底下从容展开全军,一举攻陷了平壤城。从这一点上来说,小西行长输得也确实有点冤。
兵不厌诈也好,没道义没下限也罢,反正打仗就是这么回事,能打赢才是最重要的,换了王子晋在李如松的位置上,肩负着数万大军的生死存亡,还有一个国家的期待,谁还管什么道义,什么下限?
但是,这事轮到自己头上,王子晋就要掂量掂量了,自己将会付出什么?很简单,这么一搞,他在日方的信用就将彻底破产了,以后再去谈判的话,这就是个死结了!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就怕朝鲜的战事像历史上一样迁延日久,大明朝的财政吃紧了,觉得为朝鲜付出这么多不划算,迟早还会有人出来主和的,那时节要是再点将点到自己头上,这差事怎么搞法?
当然,认真想想,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就是对倭寇失信一下么,这帮倭寇自己都从来没把信义什么的放在心上吧,那可是从无所不用其极的战国时代生存下来的一群人!
王子晋笑了笑,道:“大帅此计,当真是妙极!只是下官肩负皇命,如今出使归来,若是不赶回京中向圣上复命,只怕有些关碍。”你要是真想让我就这么留下来帮你,那就帮我摆平万历皇帝那头吧,我倒是无所谓的。
李如松笑了起来:“子晋,你这可是给本帅出难题了,皇上的事,哪里是本帅所能置喙的?本帅之意,是你快去快回,本帅这里也差人用六百里加急,书信前往兵部,向大司马要人,只要你能在正月里赶回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