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枕江山-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飞扶着寿伯坐下,也笑道:“老伯说哪里话,不过,嘿嘿,我这肚子还真是饿了”
寿伯哈哈一笑,指指里面的床底下道:“那里可有好东西哦”
说着他便撑着拐杖到里面里摸索一阵,少时又抱出一坛酒,还有几个粗布口袋,陆飞忙上前接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有白面还有几块阉肉。
陆飞看着这阉肉,喉结一阵涌动,连连直咽口水,好长时间没吃过肉味了。
寿伯走到门口,朝隔壁喊了几声,“巧娘,来,来一下”
陆飞一门心思都在这吃食上,如果不是寿伯在场,他真想就这么抱着这阉肉生吃起来。
没过一会,巧娘走了进来,看了看陆飞,低着头捏着衣角道:“寿伯唤我何事?”
寿伯指了指桌上的东西道:“寿伯平时一个人对付惯了,腿脚也越来越不便,这有些吃食,你帮着给收拾下,这位外乡客咋的也算是帮过你,别和你那男人一样,做人哪,得知恩图报”
听到这巧娘突然跑开了,正在寿伯有些恼怒时,她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把韭菜,红着脸小声道:“家里实在是没甚吃食,我……”
寿伯笑了笑,指指灶台。
巧娘不敢看陆飞的脸,轻手轻脚的去拿桌上的面口袋和腌肉,陆飞的目光就这样顺着那几块腌肉一直看着,直到他发现有些不对,怎么腌肉跑到人怀里去了,他忙一抬头,盯着巧娘道:“哟,你怎么来了”
巧娘脸一红,赶紧跑去灶台边,一边麻利的忙碌一边道:“公子稍坐,一会就好”
看得出来巧娘还真是操持家务的能手,没过一会,阉肉飘香,韭菜、白面和成的贴饼更是引得人食欲大增。
陆飞看着桌上这香气扑鼻的食物,连筷子都不想用,直接就要用手去抓,却不料寿伯拦住了他,神神秘秘的拍拍桌上的酒坛道:“无酒岂是待客之道”
说罢他一把揪掉盖子,立时屋中那醇香浓郁的酒气挥酒开来,就连陆飞这种对酒无甚好感的人都能闻得出来这绝不是老伯所说的糙酒。
巧娘见状忙取来两个陶碗,给二人倒上。
陆飞端起酒品了一小口,甘甜略有微辣,清香而又醇和,一口咽下,唇齿留香。
“好酒,老伯,您还有这珍藏呢”陆飞一口酒下去,遍体透泰,随手就抓起一块肉往嘴里扔,这吃相引得边上巧娘一掩嘴,咯咯的笑着,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
陆飞有些尴尬,忙嘬了嘬那还带着油的手指,这才去拿筷子,咧嘴一笑,道:“呵呵,见笑见笑,吃像不太雅呀,这只怪巧娘做的东西太好吃了,真的,你尝尝”说着他还真夹了一块肉递给她,刚一举到她嘴边,却才想起来,操,这尼嘛什么朝代,这不是耍流氓么。
巧娘怔怔的呆在那,睁大了眼,过了好一会,那脸猛的一下都红到耳根了,羞怯着正要跑出去,却被寿伯给叫住,他拿过一张贴饼又在里面包了几块阉肉递给她,说道:“拿回去吃吧,别给那狗子留,嫁给他这么久,只怕没沾几回荤腥”
等巧娘一走,陆飞双手齐动,一手端酒,一手贴饼裹腌肉,连说话都没工夫了,寿伯到是吃得很悠闲,面对眼前这年青人,他是越看越喜欢,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意气风发,路见不平也是仗义执言,可惜呀,好汉不提当年勇,头发都发白了。
“哎呦,你慢点,就你这吃法,真是糟蹋我这坛好酒了”寿伯嘴上这么说,却是还忙不迭的给他倒酒,又将那一大盘贴饼往陆飞跟前推了推。
陆飞满嘴都是吃的,一咧嘴,呵呵直乐,含糊不清地道:“吃了这顿只怕下一顿又得等许久,这酒倒真不寻常,您看,咋喝都不上头”说罢,美酒就腌肉一股而下。
寿伯爽朗的笑着,又给他满上,一脸自豪道:“算你有眼力,这酒可不一般,这可是当今官家亲赐的御酒,老汉都珍藏了两年了”
陆飞张着嘴,嘴里那贴饼随即掉了下来,怎么一进大宋京城就遇上宋家天子的人了,不会是被人盯上了吧,想当初自己可是在江陵城的瓮城里大大耍了大宋招讨使曹彬一次,听说自己跑了之后,曹彬可是没少派人在江陵城里搜捕,这可倒霉了,只是不知道似我这等小人物那曹彬事隔一年还记不记得了?
陆飞略一愣神,忙恢复平静,故意很是随意道:“没看出来寿伯还能和宋家天子攀上关系呀”
寿伯闻言更是一脸豪情,哈哈大笑。
第0007章 沦落()
听完寿伯眉飞色舞的一通述说,倒是虚惊一场。
原来,这寿伯本是宋国的一名禁军老兵,很多前年就随着宋天子赵炅南征北战,直到五年前伐吴越国时从金陵城(吴越国都,今南京)的城墙上摔下来摔断了腿,这才被安置到这汴梁城落脚。
宋天子赵炅雄才大略,又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对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从不吝啬,在他还没有登基称帝时便在这汴梁城里专门划出一块地,用来安置所有年老退役或是伤残而无家可归的将士,取名安居坊,意思是只要是为大宋流过血的将士,从此在这安居坊里就能安居乐业,也算是给这些为国尽忠的将士尽份心吧。
事是好事,刚开始几年,大宋天子每到年节都会差内侍送些酒肉来犒赏,每一个住在安居坊的老兵也可定期去兵部领些抚恤钱物,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随着后来人越来越多,安居坊越扩越大,都成一条首尾几里的长街了,朝廷又是连年用兵,入不敷出,还养着这一条街上万没有任何收入的老兵,朝廷不堪重负,这两年除了一年一度在年关时天子差人送来的赏赐之外,这所有的人再也不能去兵部领抚恤了,朝廷是真没钱,天子高高在上哪里会知道这些事。
于是这安居坊里的老兵只好自谋生路,好在是头顶有片遮风挡雨的地方,皇帝老子赏的谁敢收走,有些有手艺的人便在这安居坊里做起了小买卖,勉强度日,这里是京城,人口不下百万,渐渐的这里也成了气候,买卖的物件也实在,物美价廉,很多人都会特意到这采购日用之物。
朝廷也知理亏,便免除这安居坊所有人的赋税,不管你做什么生意都不用交税。
寿伯在参军前是个篾匠(靠编竹制农具的手艺人),编得一手好活什,价格又公道,童叟无欺,又是个孤寡,生意倒也不错,至少养活他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去年宋天子赵炅即皇帝大位,却也没忘记这些老兵,今日喝的这坛酒便是普天同庆之日皇帝差人来赏的,寿伯一直珍藏着,今日见到这陆飞便觉亲切,好酒得遇到知己才喝得尽兴。
一老一少,贴饼就御酒,你敬我往,宛如重逢的父子一般,不觉间,日暮西山,外间天已黑了下来,寿伯掩上门,重新入了座,印着那灶台里的炉火,二人的脸上是越发的红亮。
隐约间,只听得隔壁的巧娘家门口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寿伯一皱眉,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搁,忿忿道:“许是那天杀的狗子回来了,看他这回还老不老实,这种恶人,也只有飞哥儿这般人物才治得了他”
陆飞嘿嘿一笑,二人当下便侧耳细听。
果然,只听隔壁几声轻轻拍门声,那狗子故意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娘子,开门哪,娘子”
咯吱!
接着又传来巧娘有些害怕的声音,“你,你又回来作甚?”
狗子道:“娘子莫气,今日俺许是犯了太岁,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那,那个人走了吗?”
巧娘道:“寿伯留他过夜,你找他做甚?”
果然,这话一出,就只听寿伯的屋外一阵掂着脚走路之声,他听了一会,又折了回去。
那狗子道:“好娘子,咱自家之事莫要让外人看笑话,走走,进屋,看,俺给你带甚了”
只听巧娘道:“你,你哪来的钱买酒肉,既是有了钱你就该早早将你那些赌债还了,免得过几日戴大官人家的人又来要债,这些年我给人浆洗缝补勉强度日,你还沾上这种恶习”
只听得那边一阵铜钱叮当作响,接着又听狗子道:“你看,俺有钱了”
巧娘道:“你又做甚昧良心的事了?”
狗子道:“瞅你说得,这不方才出门,遇到一以前军中的兄弟,找他借了些,这不割了些肉,打几角酒回来给娘子赔罪不是”
听到这,寿伯嘟囔了一句:“奇怪了,还有人借给他钱?”
接着又听巧娘道:“那也好,你明日就去把赌债还了,以后我再多接些缝补活计,你也不能再赌了,慢慢存些钱还你兄弟便是”
狗子连声道:“不赌,不赌,以后都不赌了,来,娘子,支桌子,俺给你满上”
巧娘道:“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去吧”
狗子道:“不不,今日俺有错,这是俺的赔罪酒,娘子不喝可就是不原谅俺,再给俺一次机会,以后,俺重新做人”
隔壁的门咯吱的一声,关上了,那边的谈话也听得模模糊糊,索性便不去听了。
陆飞一想到狗子那张刀疤脸,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竟然会转变得这么快,当下端起碗敬寿伯,摇摇头笑道:“看来我这一脚还真是踢出了个浪子回头啊”
寿伯却不屑道:“我却不信,这小子,那就一坏种”
当下,寿伯便又将狗子的事简短述出。
狗子好像从他来这安居坊的那天起就是这个名,至于还有没有官名也没人知道,两年前刚来时,这小子瞎了一只眼,脸上破了相,下身的命根子也丢了,听说是打晋阳城(太原)时退下来的,也是个苦命人,这左右邻居都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刚开始还都接济他些吃食,却没想到大家的一片好心竟然养出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天天这家蹭那家要,以至于没人再愿意搭理他。
失去生活着落的狗子已经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既不找活计又没有手艺,到后来竟然靠小偷小摸度日,偷了钱物他就去赌,输光了又去偷,周而复始,这周围的人都巴不得他早些死,但这小子身壮如牛,光是那张脸就能吓得小儿不敢啼哭,少有人敢去当面惹恼他,就这样,一晃两年过去,狗改不了****。
陆飞听得是连连摆头,接着便又问寿伯:“既然他是这种人,怎么巧娘会跟了他,这不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嘛,还要守活寡,可恨”
寿伯叹惜着摇摇头,喝了一口酒又道:“谁说不是呢,可这都是命哪,多好的闺女,偏偏遇上这么个人,去年曹太慰,哦,飞哥儿,曹太慰你可曾听说过?”
陆飞问道:“枢密使曹彬?”
寿伯忙道:“小点声,可不敢直呼太慰名讳,去年曹太慰统兵伐唐国,听去年住进来的老兵说,那唐宫里珍品堆积如山,唐王宫中的美女更是数不胜数,后来呀,曹太慰班师回朝,将唐宫里的财物连同几千宫娥美女也一并带了回来,献给了今上,今上仁德,将那些唐宫里的宫娥都赏给了南征的将士,连同我们这安居坊的老兄弟都沾了光,凡是未娶妻的都有资格得赏,这巧娘可不就这样到了他狗子的屋里,唉!”
陆飞心中骇然,“你说巧娘是唐宫里的宫女?”自己不也是从唐宫里出来的人嘛,同样的国破家亡,同样的经历,只是她一个宫女除了认命又有什么反抗能力,自己从南到北,见过多少被人吃得不剩多少又被扔在荒郊野外的残骸,惨哪。
寿伯点点头,肯定的道:“对,来这都七八个月了,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哦对了,飞哥儿好像也是从南边逃难来的吧,唉,这仗打得,也不知何年是个头”
陆飞心中一惊,别被人看出来自己是从曹彬手上跑掉的,当下便呵呵一笑差开了话题:“那老伯您怎么没从宋家天子那领个小婆娘,呀,哈哈”
寿伯老脸一红,道:“嗨,一把年纪了,再说我这一人吃饱,全家不俄,不也少操些心不是,来,飞哥儿,再喝,老汉好久都没有这么快活了,当年的老兄弟死的死,搬走的搬走,唉!”
说着说着,寿伯老泪纵横,一仰头,酒碗见了底,人也有些恍惚,嘴里嘟嘟囊囊的含糊不清,没过一会,便爬在桌上睡着了,鼾声微起。
陆飞酒是喝了不少,可心里却异常清醒,听到巧娘的遭遇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唐国公主李思思,当日匆匆一别已是一载有余,巧娘的遭遇固然让人同情,可好歹还活着,真不知道那公主有没有平安到达蜀国。
夜,万籁俱寂,只有秋虫儿在屋外喋喋不休。
陆飞将寿伯扶到了里屋的床上,又在屋里找了张草席铺在了外间的炉火边,半倚着墙,望着炉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