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攻略-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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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谁都不会否认这次自己的确是立下大功了,皇帝也必然赏赐,但是赏赐的力度是多大,是怎样的,是直接授官还是物质赏赐,或者是封个什么名号之类的,这都是值得商榷的,皇帝的态度固然很重要,但是东南本地的人们的态度,也很重要。
是第二,而不是第一,似乎意味着东南本地的人们对于自己这个人物的异军突起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备和担忧,对于东南局势的突然转变所带来的担忧,也许正如自己之前所担忧的,这一场战斗之后,很有可能直接促成皇帝对东南的倭寇下手,会派来重要臣子对东南进行某种程度上的严厉打击。
嘉靖皇帝朱厚璁是大明自朱元璋和朱棣之后最聪明也是最强势的皇帝,他的强势体现在大礼议事件中对群臣毫不留情的打击以及对皇权的维护,他的聪明也恰恰体现在大礼议事件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皇帝,在那场政治斗争里,以难以想象的精明和权术将三朝老臣杨廷和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也就不难想象嘉靖皇帝对群臣的掌握到了何种程度,以及他自己对自己的相信,或者说是自负,到了何种程度。
郑光始终认为,聪明且自负的嘉靖皇帝对于东南的形势,自己心里有一杆秤,而苏州之战之后,异军突起的自己和范庆会成为嘉靖皇帝的那杆秤上至关重要的砝码,或许会促成一次皇帝对倭寇的打击热潮也不一定。
深知倭寇事件背后根本原因的郑光对此表示忧虑,虽然自己立志定要平定倭寇,但是,倭寇既然不仅仅是日本的强盗,那么对待的方式,也绝不仅仅只是军事打击而已,倭寇事件所牵扯到的,是整个东南的方方面面,而不仅仅只是一群日本海盗而已。
那么,提学的话,那句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明日的鹿鸣宴里,自己会遇到一些人,听到一些事,明白一些道理,做出一些抉择之类的,郑光暂时不知道那位提学到底是北方派还是东南本地派,到底是倭寇的背后主导者,还是坚决打击者,但是无论如何,成为士人集团中一员的第一天,郑光绝不允许它被蒙上阴影。
鹿鸣宴,看起来文雅高尚,实则俗不可耐,鹿者,禄也,鸣者,名也,或许这样看会比较直观——禄名宴。
说白了,文人士子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是什么?图的是什么?白白将自己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大好年华奉献出去,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是人,有七情六欲,食五谷杂粮的人,在这些事情面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所图者,唯“禄名”也!
一开始也只一些考试的相关人员的犒劳大会,或者说是发泄大会,将之前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的发泄大会,只有相关人员才会参加,但是随着科举考试在社会中的影响力的不断增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往参与鹿鸣宴,其中不乏名宿大儒,或者是退休官员,乃至于在职官员。
无他,南直隶的举人们历年来都会占据进士榜里相当一部分的名额,而这些人里,说不得就会出现一两个甚至三四个庶吉士,将来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不趁此时巴结或者露露脸,更待何时?
因此,原先的庆功大会,也就变成了禄名宴,深知内情的唐顺之曾经对郑光说过,鹿鸣宴上,或许,你会遇上对你未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贵人,也或许会遇上让你下半生不得安生的仇敌,全看个人造化了,因为这成为官员的第一步,往往会为未来的一切埋下伏笔。
六十二 鹿鸣宴(中)()
鹿鸣宴一般是在乡试放榜之后的第二天在巡抚衙门举行,这最初只属于考试相关人员的宴会,在如今却在应天巡抚衙门里举行,足以体现出这场宴会的不一般,郑光算是见过知府衙门的气派和范庆居所的豪华,但是和这大明陪都的巡抚衙门一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这些衙门还都显得比较特殊,分明很贵,却感觉不到一丝暴发户的气息。
那是一股贵族的气息。
郑光与向青都考中了举人,都是此番鹿鸣宴的赴宴人之一,两人坐着马车,手持名帖,前往巡抚衙门,一路上,便看到了不少同行的马车牛车,显然就是今科的举人们,等到了巡抚衙门前,大家纷纷下车,互相看了看,便礼貌的开始拱手问好,相互询问姓名和排名,然后开始第一轮的交际。
都为新科举人,大家同样都是新一代的天之骄子们,一朝考中举人,则身份立刻就变得不同,举人已经是士大夫集团中的一员,在这里的诸位,都可以看作是预备官员了,所以郑光也的确看到了不少花白胡子头发的老者,还有一些面目沧桑的中年人,以及一些意气风发的青年少年人。
环视一周,郑光大概确定了自己和向青算是这些人里面年岁最小的举人,向青还好,常年务农,穷苦人家出身,面貌较为老成,用现代化来说,就是大脑还在过五四青年节,而面容已经开始冲刺九九重阳节了,所以并不是十分引人注目,倒是郑光,一副娃娃脸,面白无须,看上去就是个孩子,但是细细一看,却能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说起来也是如此,一个普通人如何能站在这里,参加这场属于文人士子精英们的盛宴?当下便有人对郑光起了兴趣,一个看起来较为年轻的黑发男子微笑着朝郑光走来,行了一礼,微笑这低声问道:“在下袁洪愈,不知阁下是否就是郑光郑平之?”
郑光顿时一愣,身旁的向青也是眼睛一瞪,袁洪愈?不就是今科解元吗?
郑光对这个击败自己成为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的仁兄很有兴趣,于是连忙行礼:“郑光见过年兄。”
一旁的向青也连忙行礼:“向青见过年兄!”
袁洪愈有礼貌的回礼,接着便朝着郑光再行了一礼,弄得郑光不知所措,忙道:“年兄这是为何?初次相见便大礼相对,光甚为惶恐!”
袁洪愈起身笑道:“平之当得,当得!此番倭寇袭城,若不是平之挺身而出,大破倭寇,苏州危矣,苏州城破,则在下家人也难保平安,平之此壮举,也算是保得在下家人平安,大恩大德,袁洪愈没齿难忘!”
说罢便又是一礼,引得旁人纷纷侧目,有些好奇这几人到底在干什么,不过他们正在说话,便也没有上来询问,郑光却急忙托住了袁洪愈的双手,急忙说道:“年兄不可如此了,光为苏州而战,实乃家父遗愿,也是光自己所思所想,乃是心甘情愿,保得苏州平安,不被倭寇所害,就是最好了,能护得乡亲平安,也是光应该做的事情。”
郑光的确没想到袁洪愈也是吴县人,也住在苏州城里,自己这番战斗,也算是间接的保护了袁洪愈的家人,难怪他见到自己就如此激动,还大礼相对,让郑光一阵迷茫,现在却是明白了。
袁洪愈起身,真诚的笑着,随后,带着一丝歉疚,开口道:“吴县能出平之这样的少年英豪,真乃大幸也,与此相比,在下这区区解元,上不能为君上分忧,下不能保得家人乡亲平安,殊为无用也!在下也确实不知考官是如何想的,为何不将平之点为解元,那样,文魁星,武魁星,便合二为一,何其美也!如今,却”
郑光识人,尤其善于看眼睛,说真话和说假话之时,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袁洪愈双目清亮,无一丝一毫做作掩饰之意,显然,是真心实意的,在如今这时候,居然还能遇上真心实意之君子,郑光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升起了与之结交的想法。
“年兄此言过了,年兄可以取得解元,更是在在下区区之功传遍南京之后,仍然使得考官坚定不移,正是体现出年兄学识远超在下之事实,这般事实,如何能被掩盖呢?在下不过尺寸微末之功,何德何能,能让考官为此动容,若是因此而使得年兄原有的解元丢了,在下才会歉疚。”郑光便也真心实意劝慰袁洪愈。
袁洪愈心中好感大生,心想这位小兄弟年岁虽轻,但是无论是礼数还是学识都是一等一的,更难得文武全才,武艺超群,未来必得朝廷重用,此番若是相交一番,将来在朝中相互帮助,何其美哉?
这其实很平常,官场上抱团的事情实在是再普遍不过,此番乡试,第一第二都是吴县人,还都住在苏州城里,相比互相距离也不远,如此缘分,若是不结交,也实在是浪费了,于是袁洪愈开口道:“在下表字抑之,年三十一,二位若不弃,我等不如以表字相称,结为好友,如何?”
袁洪愈倒是没落下向青,显得礼数周全,应该也是官宦家庭或是读书人家庭出身,郑光也觉得此番实在是很有缘分,此间的三人都是吴县人,更是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这样的缘分,若是不结交一番,将来必然后悔。
于是郑光便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抑之兄长,这位是向青,表字子远,与我等一样,也是吴县人,此番中第三十七名,是我好友。”
袁洪愈便是笑着一礼:“子远考中第三十七名,也是殊为不易,这样的名次,参加会试,也可以取得较好的成绩,此番,便希望能与二位在会试考场上切磋一二了。”
郑光看了看向青有些勉强的笑容,便开口道:“子远不参加明年的会试了。”
袁洪愈一愣,疑惑道:“这是为何?三十七名的名次已经很高,在南直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为何不去会试一搏呢?”
郑光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次倭乱,子远父母家人都已遇难,家中只剩一个幼妹,倭寇最先祸害的就是子远所住村落,若不是子远拼死赶回苏州报信,让苏州有所准备,这次的事情还真不好说了。”
向青抿了抿嘴唇,终于开口道:“父母罹难,我心难安,如此参加会试,定然落榜,再者,为父母守孝三年,是为人子女者所应尽之义务,所以,我决意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战会试。”
袁洪愈一脸的遗憾和同情,开口道:“真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接着,袁洪愈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极为愤慨的神情:“倭寇实在是太嚣张!竟敢视大明军队如无物,强袭苏州!实在可恨!此番若不是平之挺身而出,力拒倭寇,还不知苏州会变成何种模样!想我大明军队数倍于倭寇,却屡战屡败,真乃我辈男儿之耻也!”
说着,袁洪愈又把目光移到郑光身上:“幸而苏州有平之,大破倭寇,成苏州文豪之美名,平之,子远,我等不如约定,将来为官,定要在东南为官,在倭患最为剧烈之地为官,非要平定倭寇,为父老乡人报仇雪恨不可!”
一时间,郑光和向青竟然被袁洪愈所感染,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握在一起,袁洪愈露出了兴奋的笑容,笑容极为纯净。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考试,这样的制度,还能出现这样的人,何其难也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新结识的三人结伴进入了巡抚衙门,在守门卫士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递上名帖,便仰首挺胸的步入了巡抚衙门,享受这十年寒窗苦读换来的美妙时刻,这是他们应得的,在这里,他们如何放荡不羁,也不会有人上纲上线,压抑得太久了,释放一下,也是应该的,大家都是这样一路走来,谁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袁洪愈和郑光并未引起大家的围观,毕竟大家知道姓名,却不知道人长什么模样,虽然有人怀疑这两位,也怀疑那个小年纪的就是最近风头正盛大名鼎鼎的苏州文豪郑光,但是人家还在谈话,也不好上前询问,大家也都是举人,身份平等,若要表现出那些凡夫俗子的愚昧劲儿,也实在是丢身份。
巡抚衙门的气派,大家是见识了,等到了正式宴会大厅里,那才叫真正的大开眼界,到了这里,郑光才初步接触到了东南士大夫们醉生梦死的奢华生活。
六十三 鹿鸣宴(下)()
鹿鸣宴从唐朝开始延续至今,虽然从形式和目的上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其根本意义是不会改变的,属于文人士子的盛会,文人的地位高,鹿鸣宴的意义就大,文人的地位低,鹿鸣宴的意义就不大,不过自唐以来,文人的地位一直在提高,军人的地位一直在下降,所以鹿鸣宴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
宴会也是有一些流程的,比如一开始的新科举人拜见房师,也就是选中了举人卷子的考官,那些被选中的举人要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