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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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别恼,跟个女人似的。”傅歧笑着说:“今早的课是胡助教的‘雅言’,他的课对你来说应该不难,我就来看看,保证不笑话你。”
妈妈咪啊,真是雅言!
真是要了她的小命了!
祝英台上辈子也是江浙人士,所以传来后继承了祝英台的身体,听着这吴侬软语还没什么不适应的,加之士族南渡已经有很久了,早已经习惯了日常生活中说吴语,平时自然是没什么的。
但这时代的正统语言,是洛阳雅言。
洛阳“居天下之中”,洛阳作为整个“汉文化”发源地的核心区域,自然被当做汉话的重要依据,而洛阳“居天地之正”,自汉时起,“洛阳雅言”便为天下正统,之后几乎各个朝代、各个地域的官话,都要用“洛阳雅言”。
于是乎读书也好,上朝也好,官员之间互相交流也好,对外国来使外交也好,官方使用的是“雅言”,“雅言”作为天下读书人的“普通话”,对读书人有着极为严格的要求,无论是切韵还是读诗词歌赋,他们都要使用“雅言”。
有句话叫“中华音切,莫过东都”,哪怕现在洛阳给鲜卑人占了,他们还是用的洛音。
寒生们读书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洛音”。
吴音和洛音有很大的区别,许多寒生在丙科学会了书和算后,来到乙科,可拿到作为课本的《诗经》和其他辞赋,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读。
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读音和其他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等请教过士族之后,他们才发现,在上层的正规交际场合,如果你不说“洛音”或说“洛音”不标准,即使你是士族,其他人也会耻笑你,自魏晋以来,人和人交往特别讲究身份、门第,这种影响绝对不可忽视;
其二,官员也好,儒生也好,为了办公、交流的需要,也必须学习并熟悉雅言,否则很难和以读书人为主体的文官队伍进行有效的沟通。
一时间,“雅言”课就成了乙科一入学必学之课,只有将“雅言”学好了,方能继续往上去读《五礼》。
律学虽不需要有雅言继承,可你雅言都没学好,也跳不到乙二去读律学。
祝英台的原身倒是会说雅言的,只是祝家人并不出仕,也没什么动不动吟诗作赋的习惯,平日里雅言用的极少。
昨晚祝英台知道自己今天要上“语言课”,连忙抱佛脚求马文才给了几本书,可是却对古代的八音看的是一头雾水,想要读几段雅言,自己先把自己笑了个半死,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这就跟你说惯了普通话再去学方言一样,如果过不了心理这一关,怎么都学不会了。
傅歧没想到祝英台还有心理障碍,也没想到祝英台最大的软肋和那些寒生一样,他和马文才想的差不多,祝家也是大族,何况祝英台饱读诗书,要是连“雅言”都说不好,那才叫真见了鬼了。
不但傅歧这么想,教导乙科的胡助教也是这么想的,高门子弟许多未曾说吴语就开始雅言,当他看到祝英台坐在后排时还愣了愣。
不过他是助教,又不好做出特别注意某个学生的样子,只能咳嗽了一声,开始上课。
“《论语?述而》中,孔子曾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会的重中之重。我知道在堂的各位许多都不会或者不敢用雅言,其实雅言是一种氛围,只要你们习惯了它的声韵,就会敢于开口了。重点是要多读、多听、多学。”
胡助教认真地激励着学生们。
“要敢于发音,敢于开口!多说雅言!”
祝英台原本还绷着脸皮认真听课,等听到胡助教这一句时实在绷不住了,趴下身子就开始伏案而笑。
这跟他们那上“疯狂英语”一样啊!
连说辞都是一样一样的!
同学们,同学们,听力是关键啊!口语是关键啊!
要敢开口!敢开口知道嘛!
哑巴英语是要不得的!要注重发音,音标要学好啊!
妈蛋她好想笑啊!跑到古代还要学外语,阿不,重学普通话啊!
悲剧到家了有木有!
好在她坐的靠后,除了傅歧以外,没人注意到祝英台这不同寻常的态度,直到胡助教开始要求所有学生读一段《论语》后,祝英台还是趴在桌子上一直在抖。
傅歧原本还只是看看,等看到祝英台抖得跟失心疯一样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难不成祝英台犯病了?
可胡助教根本没给他去关心祝英台的机会,在所有人停下摇头晃脑的读书后,胡助教点了傅歧起身。
读书声停了,祝英台也直起了身子,只是脸皮发红,眼眶里也有些泪水。
傅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祝英台成绩太差,听得自惭形秽?
“傅歧乃是灵州傅氏出身,雅言说的极好,平日他都在乙三上课,虽不知今日为何来了乙一……”
胡助教眼睛的余光,从板着脸掐着自己大腿肉的祝英台脸上扫过。
“不过这也是个机会,让你们知道自己和乙三学子的差距。”
他用亲切的眼神看向傅歧,颔首道:“傅歧,你将《关雎》读上一段,让他们听听。”
傅歧来乙一就知道会有这事,倒不扭捏,张口就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胡助教一听这正统的雅言就在心里喝了声彩,忍不住随着切韵摇头晃脑。其余学生也是屏声息气一起摇头晃脑,生怕漏了他的发音。
“噗嗤!”
妈啊,这是河南话啊还是陕西话啊,妈啊分不清啊!河南话是这样吗?不是这样的吧?这是唱歌吧?啊哈哈哈!
祝英台听到第一句就又趴下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哈哈哈,好qiu!第四声啊!
妈妈啊啊啊啊!她不行了!
这比刚才六十重奏版古代洛阳话还让人想笑!
祝英台重新趴在案几上抖。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傅歧原本背的好好的,其他学生也是一脸认真听取的样子,可又听到奇怪的“噗嗤噗嗤”声,忍不住一顿,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他这一顿,所有人跟着音韵摇头晃脑的节拍也陡然一乱,莫名其妙地看向傅歧,然后随着傅歧看向的方向看去。
而后,他们便看到了伏在案上乱抖的祝英台。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这下,傅歧也没心思再好好读了,语速极快地把剩下的几句读完,气呼呼地坐下。
这祝英台是怎么回事?
瞧不起自己吗?
就算他觉得自己的雅言说的不好,也不必笑话成这样吧!
同样生气的还有教授《雅言》的胡助教。
他板着脸把满脸通红的祝英台叫了起来。
“祝英台,你笑得这般畅快,想来洛音比傅歧还好?”
祝英台连忙揉着肚子使劲摇头。
“没有没有,助教,学生雅言学的差极了!”
胡助教以为祝英台是假意推辞,冷哼一声道:“雅言好不好,要读了才知道,祝英台,你把《关雎》也用雅言读一遍吧。”
祝英台站在那里,顶着“万众瞩目”,从额头红到了耳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她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一个说了几十年普通话的人简直没办法适应什么“雅言”?就算有记忆在脑子里,这习惯是根本改不了的……
呃……
别说读了。
看着傅歧对他怒目而视,再看着胡助教一脸“你再胡闹给我滚”的表情,祝英台只能硬着头皮,蚊子哼一样的开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噗嗤!”
她的qiu音猛然一下破了音,噗声震天响,惹得胡助教当场变了脸色。
“祝英台,你给我出去站着!课没上完不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可她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一个说了几十年普通话的人简直没办法适应什么“雅言”?就算有记忆在脑子里,这习惯是根本改不了的……
呃……
别说读了。
看着傅歧对他怒目而视,再看着胡助教一脸“你再胡闹给我滚”的表情,祝英台只能硬着头皮,蚊子哼一样的开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噗嗤!”
她的qiu音猛然一下破了音,噗声震天响,惹得胡助教当场变了脸色。
“祝英台,你给我出去站着!课没上完不准进来!”
为了写好这一段找感觉,我曾请两个洛阳读者朋友给我读了下现在洛阳版的关雎,把我笑得花枝乱颤,我才不告诉你们我听了上百遍。
不过古代的洛阳话和现代洛阳话不太一样,平仄和团音更多,大家意会了笑点就行了不要纠结哈
咳咳,没有任何地域歧视啊,只是真的很有意思,后来我又去找了雅言版《静夜思》和雅言版《将进酒》,实在是不能直视。
总而言之,祝英台想要争什么天子门生,还嫩的很,先把二外学会吧。这才是乙科最不操蛋的一门课。
哈哈哈,仰面大笑出门去。
第60章 人仰马翻()
在马文才的想象中,祝英台和傅歧第一天上课应该是这样的:
乙科成绩太差但雅言一定不错的祝英台,又有傅歧的照拂,必定是满脸纠结的而去,兴高采烈的回来。
然而,实际上,却是这样的:
乙科成绩太差雅言还不错但克服不了心理障碍的祝英台,被傅歧差点胖揍一顿,满脸纠结的而去,垂头丧气的回来。
“你们到底怎么了?”
马文才看着吹胡子瞪眼的傅歧。
“雅言课被刁难了?”
“不是被刁难了。”傅歧指着身边的祝英台,一脸不可思议:“他上雅言课居然会被胡助教丢出去罚站!站了半个时辰!后来当了一天的哑巴,听到别人说话就笑,自己开口也笑!”
“嗷呜!别说了,我的膝盖好痛!我的脸皮好伤!我连午饭都没脸在北馆吃啊,先让我吃口饭吧!”
祝英台看起来已经被一堂雅言课打趴下了,浑身上下散发着“我生不如死”的气氛。
“先吃饭吧。”
马文才完全听不懂这两人说的是什么,又看了眼傅歧。
“傅兄也在我这吃?”
他知道傅歧除了馆中提供的食物,其他时候穷的三餐都吃梁山伯的,能照顾一点就照顾点。
谁料傅歧猛地摇头:“梁山伯应该去小厨房把晚饭取回来了,我去跟梁山伯一起吃。”
马文才还是不放心,看着最近明显瘦了不少的傅歧叹了口气:“那干脆端过来一起吃吧,顺便和我说说祝英台今天怎么了。”
傅歧应了一声,和梁山伯两人端着食案入了祝英台、马文才的屋子,和他们搭着一起吃。
马文才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见傅歧和梁山伯的伙食明显比前一阵子好了许多,有肉有菜有羹,也算是放了心,一群人听着傅歧义愤填膺地说起今日祝英台上雅言课的事情。
当听说脾气一直不好的胡助教居然做出把祝英台赶出去的事情,就连梁山伯都愣了下。
马文才完全不能接受祝家人说不好雅言,当场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祝家不教雅言吗?”
“他雅言的切韵标准的很,就不知道什么毛病,一开口就大笑!”
傅歧想到这个更气了。
“要是不会说或说不好我也就认了,寒生里也有许多连嘴都张不开的,还有说的南腔北调的,可她明明说的是好的,可从头笑到尾!”
“你们别说了,就让我丢脸丢到死吧!”
祝英台越说头越低,就差没埋到碗里去了。
“你为什么觉得雅言好笑?”
梁山伯倒是抓到了重点,好奇地问:“是因为以前有什么经历,听到雅言就好笑吗?”
祝英台惊讶地嘴巴成了“哦”的形状,猛地点头。
“我就是觉得雅言和我们说话不一样,就是好笑啊!”
屋里三人完全领会不到祝英台的笑点在哪里。
“我刚刚学雅言时,根本不敢张嘴。我是山阴人,山阴是大县,乙科中许多都是山阴人,我们平时用吴语,哪里想过读书音不是吴语,每次一张口就被士族学生嘲笑,越嘲笑越不敢开口,到最后成了个死结。”
梁山伯笑了笑,眼角微扬。
“后来,馆中有个性子和善的士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