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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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馆成立至今已有十余年,从五馆中得到推荐的历年五馆生现在大多在各地担任着书吏、算吏或是门客、幕僚之类的官职。这些人当年能得到推荐,皆是五馆之中最优秀的学生,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也远不是当年那些没有经验的贫寒学子,此时征召,正当合适之时。”
他见皇帝有所动容,继续乘胜追击:“非但如此,互市攸关商业,但精通行商和经济之事的人却少,须知会计算不代表会做账,会律例不代表会立契约、书条陈,朝中或只有户部培养出来的吏官能立刻胜任,然而户部之重,不必臣言,诸位也能明白。”
“所以五馆生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人中,有些曾为县衙、府衙的吏官,了解庶务;有些是巨贾富商的账房、门客,精通财算;有些为了生计四处奔波,长于交际这些经验才是五馆生们最贵重之处,褚监令虽已上任通市监一年,但草草成立起的互市司里,有这般经验却不多,这也是褚监令如今难以独撑的原因。”
马文才知道皇帝并不喜欢褚向,也没有为褚向说好话的意思,只隐约点出从五馆被征召的都是老油条,并不会立刻倒向士族出身的褚向,更多的是希望借此机会往上爬。
而这种情势正合皇帝之意。
马文才提出的最后一点显然说服了皇帝,也说服了朝中大部分的官员。
有些大臣甚至思考起五馆生是不是以往都被他们太过轻视了,毕竟“清官”那么多,朝里不少部门都缺人缺的厉害,要是有合适的人,多聘几个书写计算的人会让衙门轻松不少。
萧衍还在犹豫,“征召贤士”不是一件小事,往往还要权衡各方势力的态度,尤其启用这么多庶人出身的官吏,则意味着互市司日后属于庶族掌控的衙门,哪怕他的主官是个士人。
站在萧衍下首的太子看出了父亲已经动心,这几年来,他一直郁郁寡欢,他知道东宫因为萧综之事让萧衍失望,所以总是尽力讨好自己的父亲。
这一次,也是如此。
“陛下,臣附议。”
萧统在百官的注视下,持着笏板,不紧不慢地迈出步子,附和道:“马文才与褚监令、太医令及傅郎中皆出自五馆,其德才兼备,举世皆知。除此之外,当年一同入京的天子门生,在少府、秘书省及各部历练者,如今皆已可以独当一面,可见五馆生所学虽杂驳,却可各取所需,亦有大用。”
当年一起入京的天子门生,现在虽然都能独当一面了,却没一个能当主官的,大部分都是衙门里的副手,不过却是不可或缺的那种,不干活的“主官”多了,这种副官谁也不敢得罪,一旦撂了挑子,整个衙门都瘫痪了。
用祝英台的话说,就是朝里养了一群“军事白痴”、“政治弱智”。
那几个被点名的衙门主官顿时悚然,还以为天子和太子都把主意打到了“天子门生”上,担心他们被点召走后衙门里要一片混乱,哪里还能冷眼旁观,连忙出来跟着附议,支持太子的观点。
太子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东宫一派的官员自然也会支持,再互市司发展也确实利于现在缓解现在货币紧缺、商业萧条的大环境,于是没有多久,皇帝就应允了征召五馆生的事情。
但是他却没有将这件事交给吏部和需要人手的互市司,而是交给了马文才和梁山伯。
皇帝下令五馆的馆主举荐可用之人入京,“应届生”和“历届生”不拘,但挑选可用之人的事情却交给了马文才而不是吏部,大概是怕吏部太看重出身,轻忽了这些庶人。
除此之外,梁山伯作为御史中丞,要负责调查这些人的背景是否清白、有无恶迹和贪/腐情况,协助马文才一起为互市司选拔人才。
不过是一群吏官和低级官员,朝中大部分官员也不稀罕结这种“善缘”,有的甚至还觉得和五馆生打交道“有辱身份”,对皇帝的委任毫无异议。
下朝后,马文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面对太子善意的眼神也只是微微还了一礼,便缓步走出大殿,站在殿外广场的空地上。
他凝望着南方,久久不语。
没一会儿,身边光线一暗,梁山伯带着磁性的嗓音在他身旁响起。
“在想什么?”
“在想今年的冬天,先生可有募到学生过冬的木炭。”
马文才淡淡开口。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原本难说,但天子的诏令下达后,应当就能募到了吧。”
听他提起馆主,梁山伯眼中也涌起一抹暖意。
“五馆生,也算是等到一个春天了。”
“入了朝后,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在朝中做一件简单的事,却总是这么难?”
马文才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梁国绝不乏可用之才,就在五馆之中,就有成百上千的识字会算之人,役门、吏门与高门之中,能够任用的人才更多。”
“明明朝中有能力实施复杂的管理,也能轻易选拔大量能处理公文、受过同样环境熏陶的官吏,明明已经有更高效行事的可能,为什么却依旧维持着这么多年来依然落后的办法,甚至还弄出什么‘流内’、‘流外’十八班官员来,养着一堆吃干饭的闲人?”
梁山伯一听他自言自语居然说得是这么“禁忌”的事情,立刻敛容四顾,发现没有人来这边空地,才松了口气。
他是言官,更知道出口成祸的灾难。
大概是听祝英台经常在他们面前神神叨叨啰嗦惯了,现在他听到这样的话题,已经不会和之前一般骇然失色。
但上升到这种高度,也往往让梁山伯胆战心惊。
只是原来以前祝英台随口说的那些“政治弱智军事白痴”,什么“高效管理精细管理”的话,马文才并不是随便听过而已。
“士庶天别一日,这种情况不会终止的。”
梁山伯见身边的挚友陷入迷茫,也压低了声音,喟叹道:“你已经替天下的五馆生找到了新的出路,他们会感激你的。”
马文才好似并没有听见梁山伯的话,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接着自言自语:
“如果用五馆之中考试的制度来选用可用之人,而不是出身呢?一开始固然是高门出身的更有优势,但假以时日,却未必是这个局面”
如果所有人在一个选拔体系里呢,如果没有了“士”这个阶级,而是只有“官”这个阶级呢?
马文才想起从一个贫苦学生培养到五馆出馆的困难,又只能苦笑,识字读书也看天赋和资源,士族和庶人的资源差距,至少百年很难弥补。
整个五馆里,甲等加一起也没有百分之一。
除非全天下皆有学馆,州有州学,郡有郡学,县有县学,否则选拔出来的人,依旧远远不够。
他如今势力不过稍稍扩大了一些,便常常为可用之人而发愁不已,要让一个庞大的国家正常运转,需要的人才更多。
马文才在这边自言自语,那边梁山伯却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也未必是更好的局面吧。”
他和马文才不一样,他见识过更多的“庶人”,经历过更多的“黑暗”,对于马文才的推测,他更多的是持有一种悲观的态度。
听到梁山伯的叹息,马文才终于回过神来,认真看他。
“没有了‘尸位素餐贪得无厌’的士族,还会有随心所欲无法节制的帝王、寡廉鲜耻聚敛无度的官吏,即使这个混乱而残酷的时代终结,之后依然还会产生同样僵滞沉闷的残暴时代,因为‘人’是不会变的。”
梁山伯根本不相信什么“美好”的治世会到来。
“所有坚实的基础,到后来都会坍塌。”
马文才眼神微黯。
“但无论是什么结局,都是‘人’拼出来的。”
梁山伯着身边的友人轻轻一笑。
“你我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努力让这个世道‘拼’到更好一点罢了。”
马文才眼中的迷茫尽泄而去。
“是,不过是想更好点而已。”
他重新振作起来,粲然一笑。
“眼下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梁山伯笑而不语。
就在他们准备结束这个沉闷的话题时,却见一位身着骑装的中年人在宫人的带领下从宫门那头匆匆而来。
马文才定睛一看,这人他是认识的,正是皇帝随魏国使臣送回洛阳的探子,以魏国人的身份留在洛阳打探消息的。
更重要的是,这人其实是马文才的人。
见他风尘仆仆,离得老远甚至还能闻到恶臭之气,想来是一路疾行回来,吃喝拉撒都在马上,连整理仪容都来不及。
马文才假装不悦,捂着鼻子走到这些人面前,斥责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衣冠不整怎么能入宫?”
几个宫中侍卫都知道这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敢怠慢,连忙说:“马侍郎,从魏国来了急报,此人持的是陛下颁下的印信,我等不敢阻拦。”
马文才“哦”了一声,命几个宫人留在这里,他和梁山伯带着他去通报,那几个侍卫也不耐烦闻到他身上的恶臭,连忙应允。
待几个侍卫一走,马文才和梁山伯便将目光转向那探子。
“公子。”
那探子已经在脱力的边缘,说话却很清楚。
“魏国的花夭得了魏国小皇帝的衣带诏,把胡太后杀了!”
415 养兵千日()
马文才失去花夭的联络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最后一次接到她的传书,是告知马文才她接到太后的命令,护送要领兵去葛荣那拜访自己的师兄贺六浑欢,想办法招抚这支造反的叛军。
南北原本消息断绝; 不过自从开放互市后; 来自北方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梁国对魏国现在七处冒火八处冒烟的情况乐见其成; 甚至曾经还讨论过要不要暗地里资助几只叛军; 将这火烧的更大一些。
这种天真的建议最后被斥回了,梁国上下谁都对魏国势力不熟,这笔钱最大的可能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葛荣是怀朔镇的镇将,曾经管理怀朔镇里数万军户; 花夭出身怀朔,和葛荣有同乡之谊; 而花夭的同门师兄现在也在他的麾下得到重用,胡太后派花夭带兵去招降葛荣,无非就是死马当活马医; 说不得还有其他人在背后的撺掇。
这样明显的“陷害”; 花夭不是不懂,但她身为魏**人、怀朔的军户; 对这种派遣责无旁贷,所以便去了。
然而一去就几个月; 毫无音讯传来。
要不是葛荣那边没有传出杀害使者的消息; 估计所有人都以为花夭已经死在葛荣营中了。
谁能想到; 几个月后再听到她的消息,是她杀了胡太后?
金殿后,千里迢迢从洛阳赶回的暗探跪伏与地,传递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宗室逼迫胡太后还政与魏帝,胡太后便在下元节时于宫中设宴,鸩杀了禁卫军左右、鸿胪寺少卿和赴宴的众多宗室大臣”
饶是萧衍也是当世的枭雄,此时也不免大惊。
“鸩杀了入宫的大臣?”
堂堂一国之母,用下毒的法子毒害自己的政治对手?
下一刻,他又脸色大变地急问:“二郎可有赴宴?”
那探子愣了下才想到二郎指的是谁,连忙摇头:“胡太后并没有召二皇子入宫,入宫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宗室将领。”
魏国有部落制度的残余,诸拓跋宗室皆圈地蓄养私兵,他们入朝是大臣,出征时是将领,如任城王这样的,私兵足有几千人,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
正因为对自己的力量有恃无恐,他们才敢入宫赴宴,可谁也没想到胡太后如此疯狂!
“胡太后鸩杀了这些人后,下旨诏令府兵和禁卫戒严宫中内外,恐是要对魏帝下手,恰逢花夭带着招降文书入朝,被胡太后召进宫中,其中内情不得而知,之后全城戒严,传来了胡太后的死讯,又有人说花夭是奉魏帝诏令诛杀的胡太后,但也一直没见到魏帝露面。”
他只是个探子,又不是宫中内应,能够打探到这么多消息已经是极不容易。
“宴会上也有没喝酒逃过一劫的宗室,那几天宫中内外极乱,臣所知的就只有这么多,但臣可以肯定,魏国确实是要乱了。”
留在洛阳的元魏宗室大多是位高权重的大臣,而被太后召进宫的,恐怕都是反对太后一直干政的重臣。
魏国小皇帝自登基之初便经历了这么多事,数次被幽禁、被迫害,可依旧不忘自保,能煽动宗室逼迫胡太后还政,想来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甘于沦为傀儡之人。
若让这样的皇帝成长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