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人人都爱马文才 >

第36部分

人人都爱马文才-第36部分

小说: 人人都爱马文才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些豁达仁义之句犹如一双双宽厚的大掌,将她胸中的怨怼缓缓化去,唯有一腔浩然之气,连绵不绝。

    此时她已经入了“书”之大道,沉浸在以情入道相的物我两忘之中,先前隐与圣人之言中的锋芒毕露也渐渐敛起,随着笔锋的运转,越发酣畅淋漓。

    刹那间,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又是卫体该有的徘徊俯仰,容与风流。

    犹如女性同时具备的包容和坚韧,虽为弱草,却能守护大地。

    半夏已经愣住了。

    她看着祝英台云悬腕运笔,面容郑重而虔诚,就像是在朝拜着什么令人尊敬的神明,容不得一丝亵渎之心。

    可她揉了揉眼睛,这面前明明只不过是一墙横竖撇捺而已,哪里有什么漫天神佛、举头三尺之神明?

    “先生……”

    随着一声低沉的轻喃,半夏惊了一跳,随之回过头去。

    张大了嘴的傅歧和眼眶通红的梁山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墙边,如今正并肩而立,俱是心神俱醉,目眩神驰。

    卫夫人“笔阵”之法,乃是祝英台家传之秘,可祝家自得此《笔阵图》,至今已有六代,却无一人将笔阵图练之大成,不过风骨犹存而已。

    谁又能想到,两百年前,卫夫人曾以一女子之身成就书之大道,两百年后,祝家又有一女子,体悟了卫夫人“笔阵”传承之意,将卫体练至大成?

    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坠石、撇如陆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发、钩如劲弩筋节。

    在这一瞬间,祝英台似乎已经和那位士族女子神交已久,而那位赫赫有名的卫夫人正借由这些运笔之法,告诉她这世道对女子从未停止过压迫,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悄然无声的与之抗争。

    书者以笔来体现天道,“笔阵”正如天阵,又如人道。

    一篇文已经行至尾声,而此时祝英台的身边,早已经站满了甲舍清早欲去上课之人。

    他们虽都知再盘桓下去就要迟到,可士族子弟,皆是未能提箸便先提笔,又有谁舍得这满墙阴阳刚柔、运笔如神?

    更有甚者,已经状若疯癫,伸手临空题字,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最后的“终没吾世,不敢以儒为戏”,这篇儒行终到结局,祝英台心中已毫无郁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模样。

    她提笔落款“上虞祝英台”五字,笔致无往不复,正是“台”字最后一笔。

    “快哉!”

    祝英台掷笔。

    “世人皆知卫夫人,可有知李夫人者?”

    她开怀大笑,似是解开了心中一道死结。

    围观者面面相觑,却无人知晓她说这句话有何含义,唯有梁山伯隐隐推想到了卫夫人卫铄之夫李矩,却无法理解祝英台开怀大笑是为何。

    待祝英台写完“儒行”全篇转过身来,虽眼眶红肿,蓬头垢面,一望便知夜里没有休息好,却依旧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更难得是有一股旷达之气,让人心中生悦。

    祝英台微微扬起下巴,像是个终于完成了什么杰作的小孩子,灿笑着问围观之人。

    “我的字,写的好不好啊?”

    甲舍里虽住的都是家世上流的士人,却不见得都是心胸狭窄的小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足足等到她写完而不发声。

    刚刚那种情况,任谁都看得出祝英台已经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里,只要有一人喧哗,恐怕祝英台那一时的领悟就要断掉,说不得此生再也无法进入“书道”大成之境。

    他们虽都不见得都是君子,却依旧保持着士人的“风度”,如今见这天真的瘦小少年带着得意的腔调发问他们,竟无人觉得他恃才傲物,只觉得犹如自家弟弟般可爱,纷纷笑着回答。

    “妙,妙极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得卫体妙传之法!”

    有人看到落款的“上虞祝英台”几个字,“啊”了一声,指着她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丙科第一,抢了马文才三科魁首的祝英台!”

    “是啊。”祝英台被人指着,却不避不让,笑着点头:“我,我我我就是那个抢了马文才丙科第一的祝英台!”

    马文才在甲舍人缘极好,他才学出众门第又高,在东馆一种士子之中隐隐有领头者的趋势,只是士族子弟都心高气傲,虽明面上看起来有些不在乎,心中其实大都有些较劲之意。

    如今见到祝英台大大方方说了自己就是那个唯一让马文才吃瘪之人,他们心中竟有些痛快,有几个性子爽快地更是上前直接交好。

    “在下会稽孔笙,住在甲十七,希望日后有机会与祝兄切磋书法。”

    “在下吴县顾烜,同住甲十七,望能一同切磋书法!”

    “我住在甲四!今日太累了,待我歇上几天,吃饱喝足休息好了,一定去和两位兄长切磋书法!”

    祝英台揉了揉哭肿又熬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着。

    孔笙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孔笙开头,其余众人客套起来也就顺理成章多了,祝英台记性又好,很快就把人名和长相对应了起来,一时间,“孔兄”、“顾兄”不断。

    原本性子就热情的祝英台犹如见到了陈年旧友一般,对谁都热络万分,口称兄长,毫无扭捏之态。

    一旁从头看到尾的傅歧将一头头发几乎都要挠乱,瞠目结舌地对着梁山伯说道:“这这这这祝英台疯了?昨天他还抱着马文才的大腿哭的稀里哗啦,哭得像是他已经把刘有助害死了一样,今天怎么就跟什么都忘了似的在这里呼朋引伴?”

    他哆嗦了一下,仿佛白日见鬼,紧紧贴着梁山伯:“还是刘有助已经死了,现在冤魂附体,正在报复啊?”

    “你可见过如此爽朗活泼的鬼魂?”梁山伯轻笑,“那是祝英台没错啊。”

    “这就不对了!”

    “这就不对了!”

    咦?谁学小爷说话?

    傅歧莫名地向前看去。

    说话的是孔笙。

    “虽说你书法上佳,可入仕为官,光宗耀祖,靠的却是《五经》。你儒行能够烂熟于胸,又下笔如同有神,说明已通礼经,为何不去报考甲科试,却混在丙科之中,与一群卑微无才的寒生同窗?”

    孔笙面露惋惜之色。

    “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难道是祝英台才学太好,马文才怕他抢了自己的风头,威胁他不要入甲科?

    孔笙暗暗猜想。

    “丙科其实也不错,我从小仰慕祖冲之的才学,善算又好书法,所以当初考了丙科第一,便顺理成章去了丙科。”

    祝英台眼皮还是肿的,笑起来有些令人发笑,越发显得天真不解世事,所以其他人表情还算轻松,没把他去丙科当成自甘堕落。

    “我出身上虞祝家庄,家中还有长兄承嗣,我家不出仕,我又不用成器,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嘿嘿,背书好累,我就没考甲科。再说丙科的先生都不错,你看我没读多久,便把家传的书法练成了……”

    她反手指了指背后的书墙。

    “他他他他撒谎……”

    傅歧差点咬了舌头。

    “他在撒谎对吧?梁山伯?”

    梁山伯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是说不出的羡慕。

    他如此努力学习和士族相处之道,自认才华风仪都不在祝英台之下,可在东馆读书至今,除了傅歧、马文才和褚向三人以外,和他相交者寥寥。

    如今祝英台虽看起来胸无大志又心思简单,但凭着一手绝佳的书法和乡豪的出身,轻轻松松就融入了他们的圈子。况且他出身士族,仪态气度都不差,性子简单,反倒让人卸下防备。

    不似他……

    梁山伯想起昨夜马文才意味深长地那一眼,忍不住心中有些酸楚。

    若能靠率直便轻易与他们相交,他又何必逼得自己玲珑心窍?

    “我说的没错吧,你也觉得他撒谎是不是,丙科的先生要能教出他这字来,我把这面墙都吃下去!”

    “未必。”

    梁山伯抬起眼。

    让祝英台终究书道大成的,除了长期以来的累积以外,昨夜刘有助之事,也是促成他心境突破的原因。

    对于有些人来说,遇见挫折等于作茧自缚;而对于有些人来说,遇见挫折却是破茧成蝶的契机。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祝英台去丙科读书,确实成就了他今日的书道大成。

    更何况……

    梁山伯看着在人群中眼圈红红却依旧在笑的少年,脑中浮现的却是昨晚伏在案上,犹如意志完全被击碎的那个祝英台。

    他的眼神渐渐望向那堵书墙,比起昨夜的废纸,这一墙笔走游龙不知超出那字凡几。

    “他在墙上写字,为的不是这些人。”

    梁山伯的胸口不知为何突然剧烈跳了几跳,眼神再也离开他去。

    正如梁山伯所猜测,甲舍之中居住的士子们渐渐客套的气氛热络了点,终于有人开始问起祝英台。

    “英台,你练字为何不写在纸上,却写在墙上?”顾烜看了眼墙壁,虽觉得写的极好,可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写在这里,人来人往,岂不是麻烦?”

    甲舍不许擅入,可这里是分割内外之处,即便是寒生,站在墙外看这些字也不会触犯什么学规,一想到他们所住的地方日后要被寒生日日造访,顾烜心中就有些难以言喻的不适。

    “我这人有个怪癖,要写出好字,非要在墙上写。我家里的围墙上,到处都是我练的字。”

    祝英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扯。

    “昨夜突有所感,我提着笔墨就出来了,哪里有跟家里一样大的墙给我书就?找了一圈,没办法,就写在这墙上了!”

    祝英台无辜地指着墙壁,

    “难道书馆有规矩不能在墙上写字?我是不是脏了墙啊?那我等会儿叫下人去寻点灰泥来把它抹了……”

    “没没没,没这规矩!”

    “你爱在哪写在哪儿写!”

    “不要!”

    “千万别抹!”

    听说祝英台要把这书墙摸了,一干士子各个惊叫了起来。

    “你可知这一墙字价值千金?日后你若因书道成就宗师,我们这些住在甲舍里的便是见证之人!”

    一个士子激动地搓着手指。

    “怎能抹了?!非但不能抹,等会儿我就派人下山去找工匠,给这堵墙造个顶出来!”

    “正是正是,若是下了雨,将这一墙好字全部冲了,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满墙前士子们七嘴八舌着该如何保全这一墙好字,有说造顶的,有说派人看管的,相比之下,有寒生一同来看反倒不算什么了。

    权当是张榜公告之地就是!

    总比一个人都看不到好。

    “不用这般慎重吧……”

    祝英台也没想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疯癫,吓了一跳。

    她之前只觉得寒门书生嗜字如命,为求一字甘愿铤而走险,却没想到连这些士族子弟也一个个如获至宝的样子。

    原来真是她之前心有偏见,只觉得高门无情,却不知道这时代不只是高门对寒门,士族之间也互相防备,并不能摈弃门户之见,即便是士族子弟,在这一点上,和寒门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们学到这些字,往往不必付出寒门那般重的代价罢了。

    想到这里,祝英台脸上的嬉笑也收了起来,认真道:

    “如果字被水冲没了,等天干了我再写便是。”

    “你还愿意再写?”

    刹那间,好几个士子眼神大亮。

    “再写有什么,他可是给庶人都送过字的……”

    傅歧混在人堆里,小声呢喃,被梁山伯捣了一拐子,才算没有再说什么。

    见祝英台如此“好说话”,有些好字的摸着墙上未干的墨迹,面上有些扭捏,却还是问了出来:“敢问祝兄,我可以照墙临摹吗?”

    祝英台眨了眨眼,大方地点了点头。

    “可以啊,在场的都是见证,我说了,‘谁’都可以临摹!”

    她把“谁”字重重咬住,在场者没想太多,只以为说他们全都可以临摹,于是一些准备趁没人时摹下的士子一听不必偷偷摸摸了,心中也是大悦。

    “祝英台,你人真不错,寻常人有这一手好字,必定藏着掖着,你却大大方方让我们临摹。”

    孔笙顿时觉得此人值得深交,笑的一口白牙在阳光下乱闪。

    祝英台被人夸得脸有些发烧,只好揉着眼睛说道:“我一夜未睡,现在实在困得不行,无奈早上还有课,不能跟各位再多寒暄了,我得去丙馆上课去。”

    她早已命半夏去拿书袋,现在半夏来了,立刻让她抱着书袋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