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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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命中注定”这种观点上,马文才似乎有些出人意料的叛逆。
“那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我就会因此而忌讳呢?”
梁山伯扭过头,脸上无喜无悲。
“如果她真有那样的一天,我和马兄一样,一定会想办法让她回头,而不是离她远一点。”
梁山伯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
所有人都以为徐之敬会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再去钟离,却都错估了他对家人的在乎。
就在他打点好盱眙徐氏医馆的琐事之后,不过是他回到医馆的第二天,他就已经下令车队准备,第三天出发。
这样的速度不但令梁山伯等人吃惊,也让马文才吃了一惊。
在他的印象里,若是请官府出具过路文书、路引等物,至少也要三五天的时间审核身份,更别说这么一支十七八人上路的车队,押运的还是粮食草药等紧要之物,少不得更要多盘问几天。
并不见得是尽职尽责,这是地方官府的生财之道,给你办的快了,就没什么油水好谋,没什么东西好卡的了。
但马文才转念一想着徐氏医馆里住着哪位大神也就了然了,既然有侍御史在这里,而陈庆之又欠徐氏收容的人情,有他的作保和出面,就没什么棘手的文书办不下来。
谁敢在御史面前克扣财物,才真是不要命了。
这又一次让马文才思考陈庆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有意要推他一把,无论出于何种内因,马文才还是亲自去找了徐之敬一次,盘桓了半日,求到了这个人情。
所以翌日清晨送别的人群,赫然发现在徐之敬的车队之中,领头押车的居然是骑着大宛宝马的姚华,和他忠心耿耿的家将阿单、陈思三人。
这队伍的组成除了知道其中内情的马文才,让其余几人都险些惊掉了眼睛,傅歧更是直接指着姚华大喊了一声:
“你怎么那么有闲工夫,又跟着徐之敬上路了?”
徐之敬之前已经和姚华说好了说辞,此时姚华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马上拱了拱手,正经地回答:
“徐家人手不够,又带着这么多粮食和灾地急需的草药,我估摸着一路怕是危险,便自告奋勇做个帮手,护送他们一程。等他们的事了了,我就回去,出来太久,再耽搁下去,要被参玩忽职守了。”
傅歧自那日不知为何惹恼了姚华之后,已有好几天没看到姚华的好脸色,此时见他居然回了自己,反倒不知所措,只像个傻子一样“哦”“哦”了许多声,最后更是犹如真傻子一般,说了句不只是咒人,还是安慰人的话。
“你本事那么好,若真是被参了丢了官,可以来京城傅家或是会稽学馆找我,日后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那一口肉。”
姚华没想到傅歧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下后哈哈大笑。
“想不到傅小公子这么看起的姚某,不过姚某若想吃肉,一定会堂堂正正自己去谋来,还是先谢过你的好意了!”
说起来这已经是众人第二次为她践行,但没人料到姚华今天跟着徐之敬走了,所以所有人准备的议程都是为徐之敬准备的,加之之前许多家当在沉船上都丢了,祝英台在身上摸了半天,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什么可送之物,只能站在马文才身后垂头丧气。
徐之敬急着启程,也不给他们什么多说的机会,倒是马文才走到姚华马下,对着姚华说了句什么,让后者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跟着他走到前方,两人远远地在说些什么。
“这姚华,和我说话时怎么就没这么慎重!”
傅歧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不知道不舒服在哪儿,只能嘟囔着发泄。
“莫非是看不起我!”
那边两人却不知道傅歧吃了味,而马文才拦下姚华,却正是为了傅歧的事。
“姚将军,你之前说,若我有所求,只要不违背道义,必会做到……”
马文才似是觉得这么快就提要求有些“要挟”之意,低着头半天不敢看姚华,只小声询问。
姚华一见平日里心高气傲的马文才,突然变成这么个小媳妇样,心就软了一半,眼中都是笑意。
“是,我说过。你现在就有什么难办的事了吗?”
“不是我,而是傅歧。”
马文才抬起头,眼中满是为难。
“昨日傅歧家人来信,说是他在浮山堰上督工的兄长傅异有了下落,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傅异落水时正在嘉山上,原本没有第一时间落水,只是困在嘉山无法离开,但那时寿阳出动了不少船只,或掳或救,第一时间带走了不少落水或被困的官员。傅异这么多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傅家怀疑傅异是不是也是被寿阳的那些船掳走了……”
他叹了口气。“若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定是不会麻烦你的,但傅歧和我是生死之交,自是不忍心见他遭受这样的噩耗。他家知道傅异可能被萧宝夤掳去寿阳以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毕竟这么多时候了,要是魏国想要拿这批朝廷官员做什么,恐怕早已经有了动作,绝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要我怎么做?”
姚华立刻就明白了马文才的来意,开门见山地问。
“我也不指望姚将军能救出傅歧的兄长,只希望姚将军看在傅歧也曾身为你学生的份儿上,若见到傅异有生死之危时,能伸个援手。若是能给他递个消息,生出几分求生的希望,就更好不过了。此事应当不违背将军的道义……”
马文才深深一揖。
“还请成全。”
南齐皇室萧宝夤的军队和姚华所在的军中其实是两个派系、两套系统,所以姚华一听马文才说“魏国一直没有动作”,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瞒过了国中,或者说,瞒过了大都督任城王。
她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是会向任城王禀报的,事关两国外交,无论萧宝夤想要做什么,也不能避开魏国自己私底下偷偷摸摸动。
所以她听完马文才的请求,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当即一口应承下来。
“既然不是让我偷放梁国俘虏,自然不违背道义。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保住傅异的性命。若有可能,我会写信将他的近况送入会稽学馆。”
姚华甚至还有心思开马文才的玩笑。
“我的人情可珍贵的很,你可想好了,就换这个请求吗?”
“我若不是期冀着陈庆之的提携,说不得这个人情真会珍重万分。可现在这情况,只顾得了眼前了。”
马文才心中苦涩地想着,面上却还要露出个再真诚不过的微笑。
“我若有所求,自然会自己去谋取。唯独这个,非我力所能及,如今求了姚将军,并不会后悔。”
他斩钉截铁地说。
姚华心中对他大为欣赏,心怀快慰之下,打了个唿哨,只见远处的黑马犹如通灵一般,风驰电掣地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马文才心中实在喜欢这匹马,看着这匹从自己生命中擦身而过的“象龙”满脸惆怅,看的姚华满脸兴趣,帅气地翻身上了马,张扬的昭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象龙非龙,姚华也非姚华。”
马背上,逆着光的姚华,对着马下的马文才爽朗一笑。
马文才眯着眼,微微发怔。
她笑着说:
“我本名花夭,桃之夭夭的夭。”
说罢,打马扬鞭,绝尘而去,独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马文才满脸懵然。
逃之夭夭的夭?
哪个人家这么心大,给自家注定要从军的儿子起这个名字?
第141章 车中之囚()
徐之敬走后,陈庆之原本也要立刻前往阳平郡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阳平郡出了一件大事,让南衮州刺史没有办法再护庇重重压力之下的崔廉,也让陈庆之前往阳平郡的计划直接夭折。
之前还被指控“损害大量士族田地家产”的崔廉,突然又被其门生举报,说是这一年来崔廉和北魏官员来往甚密,甚至窝藏魏人在家中,意图勾结魏国。
一地太守勾结外国是重罪,南衮州刺史能对崔廉决堤泄洪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遇见这样的指控,如果再有袒护,就等于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不但不能袒护,还要从严处理。
这一处理不得了,果然在崔廉家中搜到了和魏国人来往的证据,由于崔廉是士族,不可上重刑,负责彻查此事的官员便对崔廉的家人、仆使等用刑。
重刑之后,不少人招供这一年来崔廉有接待过北方来的几位“朋友”,不但时时在汉堰上勘查地形,也曾因为该如何淹没田地之事发生争吵。
人证物证俱全之下,崔廉通敌的罪责难逃,更因为已经入了秋,无法压后再审,许多人都吵闹着要将崔廉直接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阳平、淮阴、山阳等郡各地因汉堰开堤而被淹没田地的士族,原本就狠崔廉恨之入骨,有的推波助澜,有的落井下石,稍微有良心点的,也不过是束手旁观。
南衮州刺史爱惜崔廉的人才,却也抵不住这样的压力,为了能拖延崔廉一家的性命,便只能对他上了刑具,派官兵用刑车押解,将崔廉一家老小送入京中,接受审讯,这样应对,阳平郡和崔廉有仇的仇家也鞭长莫及,好歹不会让崔廉在阳平大牢里无缘无故死了。
陈庆之本来是要启程去阳平郡见这位太守的,但由于北方疫病横生,加之水灾之后道路断绝,许多地方都没有修好,消息实在不怎么灵通,等消息送回时,崔廉都已经快到盱眙郡了。
南下押解建康,盱眙是必经之地,所以陈庆之特意多都逗留了几天,在盱眙守株待兔,等着这位崔太守到了盱眙,再用御史台的身份单独提审一番,细细问清那蜡丸之事。
这件事原本与马文才等人无关,但因为在来时的路上,他们久闻这位“崔太守”之名,又知道淮河下游一片泽国,唯有阳平郡因为“汉堰分流”而保住了大半百姓的性命和房舍,对崔太守的能力和才干更加佩服,如今出了这种事,都是不胜唏嘘。
陈庆之和马文才更是担忧这件事会牵连到京中的祖暅之,也对崔廉会“勾结魏人”满心疑惑。
既然连崔廉的家人和仆役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说明这位曾在崔府做客很久的“北方朋友”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又或者不容易被人认出身份,之前一年都没有人有疑虑,却在收容流民的最紧要关头被人“举发”,这时机也未免太巧了。
说不是陷害或故意报复,都没人信。
偏偏人证物证俱全之下,崔廉就算是被人陷害了也无法脱罪,按《梁律》,“战时通敌”这样的罪责是诛九族的,浮山堰的事虽不算“战时”,可也属于战争行为,无论怎么看,崔廉都九死一生。
大概是因为马文才刚刚“通敌”过,和那花夭定下了协定,所以马文才心里也有些异样的不安,对这件事越发关注。而梁山伯、祝英台等人则是好奇这位“崔太守”的人品风采,所以和陈庆之约好,崔廉囚车进盱眙之日,陪同陈庆之一起去会会这个“崔太守”。
唯有傅歧,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脸色就阴沉的可怕,知道马文才等人要随子云先生去接囚车后,也不说去或者不去,只是天天在院子里练臂力。
到了囚车进城那一日,陈庆之已经凭借御史的身份打通了关节,和盱眙县负责接应、维护治安的衙役们一同在城门口等着,身后站着两个侍卫和马文才、祝英台、梁山伯三人。
早上倒是喊了傅歧,但傅歧没有跟着他们来,一个人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梁山伯怕耽误了时辰,也就没有再催。
在众人的期待中,关押着犯人的囚车缓缓驶来,囚车共有三辆,旁边跟着二十来个差役,除了为首的押解官,皆是步行。
因为押解的差役是步行,所以那囚车速度也说不上快,拉着囚车的也不是马,而是牛,也无怪乎这么多人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们入城。
为首的囚车里跪坐着一个中年文士,不似寻常白面微须的士人,这位中年文士暴露在外面的皮肤皆是晒过后的小麦色,一身粗麻囚服外还披着一层厚厚的毯子,也多亏这层毯子,没让他在初冬的寒风中吹出风寒,一命呜呼。
在他的囚车之后,跟着两辆囚车,一辆里全是女眷,并无年长的女性,两个一脸麻木的女人抱着年幼的孩童,像是对外界的事情毫无所觉,大概是女眷的缘故,并没有被手铐脚镣等物所拘。
一辆车里坐着两个少年,看起来和祝英台差不多大,和为首囚车里的中年人一样,一身囚衣,手脚皆被锁链铐住,在方寸之间的囚车里无法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