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苏醒-第2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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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又怕被即将倒下的横梁砸中,慌忙也跟着跑进院子里,各自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机甲人对由自己造成的混乱毫不知觉,走到一棵长了足有几十年的大槐树前,右手盾往泥地里一插,撬动扎实的树根,再双臂一合抱住大树,摇晃两下就将其从泥地里生生拔起,那一身神力惊得众人合不拢嘴,仨伙计齐声大喊“乖乖”,与树叶稀里哗啦的乱摇晃声合在一处,颇具声势。
机甲人旁若无人地忙他自己的活计,围着他看的人则如同观看百年难遇的精彩演出,谁也不忍心打搅他。
只见他从盾牌里伸出两只机械手,先三下五除二,无比麻利地折下不用的树枝,连枝带叶地在院中满满堆起一垛,仨伙计高兴了,这省去了他们好几天的劈材苦活。
剩下光光的树干,这便是机甲人要的材料。他那折树枝的机械手又变了切割工具,呼呼啦啦一通削切加打磨,看得人眼花缭乱。仨伙计与黄昭皆忍不住大声叫好,犹如在街头看杂耍表演。
没费多大功夫,也就大概能喝半盏茶吧,再看那根中径近一丈的树干,已给分割成几大块不同形状,有圆形也有圆柱形,皆为人偶身体的各个部分。
到这一步,木偶人的工序完成一半,还需要将身体部分连接。机甲人“嘎啦啦”转动生锈的脖颈,四周望望后一步跨到一处未塌的檐角边,拽下来一串灯笼。
挂灯笼的绳子挺扎实,为防着火,绳子上还涂了东西。
他对这绳串挺满意,拿回来按照需要剪成一截截,干完后机械手又由剪刀变成钻子,在打磨好的木头上钻出一个个圆孔。
机甲人看似笨拙呆滞,干起活来竟灵活得远胜凡人,薛谨站在苏烈身边呆若木鸡,怎么都无法相信那制造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的机甲人,是在厨房里摆了那么多年的“铁架子”。
回想从前,他跟在机甲人身后时,看清了那东西的后背,尽管全身生锈,也能看出修补的那一大块高高凸起,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高得参天的罗锅子。就因为背上那块补丁,他不仅英勇的气势全无,还跟个小丑似的可笑。趴伏在坟地里,给自己误当成一座钢铁坟包的原因,正是因为那团“罗锅子”。后来机甲人不愿站起身,始终伏地而行,以至让人认定他的形状就是铁团。
苏烈却没有薛谨那样吃惊,只将这大戏看得津津有味。他不断微笑点头,似乎机甲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证实他脑子里的想法。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机甲人的机械手与盾牌上,没人留意到他那丰富的表情变化。
做人偶的工艺不复杂,但一般工匠做起来也需要图纸,机甲人却啥都不看,连略作停顿以便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给人的感觉是他曾经做过无数类似小人偶,以至熟能生巧。
木头部件空洞打好,再娴熟地用绳索串起来,一个人形木偶就出现在庭院里。但这还不够,要让这东西看起来栩栩如生,就得给它画脸。
直到这时,机甲人才停了下来。没人能看出他正想什么,就只得安静地等待。
机甲人其实是在回忆,只要给他一只毛笔和一碟颜料,他就能挥洒自如地描摹丹青,当然不是风景画,而是木偶人的五官,以及五官中透露的顽皮。
他是在怀念一张留在记忆里的可爱小脸,脸上只有眼珠与嘴巴能动,却不时因恶作剧得逞而又叫又笑……
那张脸属于鲁班七号,机甲人在想:弟弟,这么多年过去,你活过来了吗?你现在又在哪儿?
木偶人制作到这一步,苏烈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薛谨了,便扭头对他道:“薛掌柜,你这儿可有水彩颜料之类的,借这位机甲兄弟一用?”
“哦?哦哦哦!”薛谨醒神,忙吩咐仨伙计去准备。那三人中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也木了,光顾着歪着脑袋瞧新鲜,等老板唤才恍如梦醒,张牙舞爪地就去张罗颜料。
不多时,颜料取来,苏烈定睛看,险些笑出声。那哪是画水彩画的?分明是从果蔬中提取的汁液,用来给菜品上色的……
机甲人却不在意这些,又尖又硬的指头套上了类似橡皮套的东西,蘸着颜料就开始描画。
眉毛、眼睛、鼻子……
每画出一处,机甲人就要停下来歇歇,仿佛画画比削割木材累多了。却唯有苏烈懂他,知他是在怀念某人,或许正是出现在他指下的面孔的主人。然而那人是谁,苏烈就真猜不出来了。
画完脸部,就是衣衫。机甲人给小木偶画出黄色小短衫,腰间扎着细细的小腰带,显得极为可爱趣致。那似乎是个年仅五六岁的小朋友,但左右手皆抓着武器。武器似炮又似枪,具体看不出来。苏烈不知机甲人是有意不做出武器的具体形状,还是一时回忆不起那样式,总之他能确定的是,木偶人真有其人,并在机甲人过去的生活中留下了深深烙印。
尽管机甲人活儿干得飞快,完成整个小木偶人的制作,也花了将尽一个时辰。等人偶犹如活人般立在了庭院正中,看得众人啧啧称奇时,已是夕阳西斜,必须归家的时刻。
薛谨绕着木偶人转悠两圈,平日严肃的老人家竟也难掩心中喜爱。也怪这人偶做得实在惟妙惟肖,料谁见了也得凑过来瞧一瞧或摸一摸。
机甲人长吐一口气,终于开口说话:“薛老板,我把小七送给你,从今往后,小七便代表我镇守真香大酒楼,准保不会再有刺蚣来犯,您就放心大胆地继续营业吧!我祝您今后生意兴隆,世代不衰!”
“呦,机甲人还这么会说话呢!”薛谨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但感动至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点头,凹陷的老眼中还噙着热泪。
第317章 回转观音庙()
终于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时刻。
机甲人毁了人家真香酒楼的厨房,不能连前堂都毁掉,那样可就真是罪过了。
所以苏烈与黄昭带着他从后庭的小门出去,仨伙计这次不用老板吩咐,主动就跑在前面,七手八脚地拆掉了木门。
机甲人猫着腰钻出去,这次造成的损害不大,只是擦倒了一小片围墙。
打从明天起,黄昭就不用来此处上工了。他挺舍不得,临走时不仅与薛谨拜别,还又绕着一片狼藉的庭院转一圈,又在回廊栏杆上坐了坐,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舍不得的不是这份工,更不是十两月银,而是悠闲的普通人生活。在西域国流浪那么久,他怎么就没象苏将军那样,试试“大隐隐于市”的滋味呢?
从东市走到西市,这钟点街上的人流已逐渐稀少,普通民众大多归了家,要寻晚间娱乐项目的达官贵人们也早早乘着轿子进了各自的归所,黑夜背后那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在街道的寂静中上演了。
苏烈没领着机甲人回平时住的小屋,而是依照薛谨的指点,去了他入赘陆府前住过的破观音庙。
机甲人高如大树,哪塞得进寻常人住的屋子?也只有房梁高挑的庙堂能容得下他了。
这座观音庙,几十年过去也无人供奉香火,以致如今它更显破败,红漆山门两扇都欲倒塌,人要进去不用推,直接从门扇缝隙钻过去就可以了。
苏烈指着山门道:“盾山兄,此处简陋,却也是你旧时的居所,可否暂时将就一下?今夜我二人就留在此地陪你,咱三人叙叙家常如何?”
机甲人,也就是盾山钢躯一震,不解地问:“苏将军,你……怎么叫得出我的名字?”
黄昭也愣了,暗想莫非将军以前就认识他?但不可能啊,如此巨怪,要在长城附近出现过,还不得引起轰动?
苏烈莞尔一笑道:“其实盾山兄在提及与自己长城有关联时,我就大致猜出了你的来历。长城巍峨,但并无几人知晓这巨龙的起源,要想对它追根溯源,就只能翻查野史。不才在下偶得一本《建筑古史》,其中就记载了长城乃由名震王者大陆的鲁班大师建造。鲁班大师虽为传奇人物,没任何人见过他的真容,他却留下了无数建筑奇迹,被后世之人瞻仰。”
“鲁班大师……”盾山黯然转身,似对这名号心怀愧疚,所以不愿再听。但大师之名也忽然触动他的心思,他惊觉:“我是不是不应与苏烈同行?”
苏烈便不提鲁班,转而说道:“书中还有写,长城是由一群不会说话的木头人偶共同建造,人偶数量之多,恐以亿计。但这样庞大的工匠群体,却爱戴一位钢造机甲怪人,也唯有机甲人能凭一人之力掌管如此多工匠,于是长城建设得以顺利进行,直到完工。”
苏烈的讲述,勾起了盾山对与鲁班大师相伴游历的那段往事的怀念。那是他人生中唯一没被苦痛与挫败感充塞的几十年,给他如珍宝似的收在脑海里,逐渐地都舍不得拿出来翻阅了。
打从睡梦中醒来后,他越来越清醒,所以能做出与鲁班七号相似的木头人“小七”,可悲伤也跟随记忆,多于过往百倍地涌回来,以至他哪怕见了苏烈也再不感到喜悦,而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再次封锁自己的世界。
黄昭非心细之人,看不出盾山心中所想,还高兴道:“习武之人四海为家,不管晚上歇哪儿都没所谓,只要能有知己相伴便足矣。今夜我也不打算睡了,愿与盾山兄弟叙谈到天明。等宵禁解除,咱们就一起回长城如何?”
“明日就回长城?”盾山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了,这样就不用面对这二人。
他蹲坐在地,连连摇头:“回不得!还回不得呀!”
“啊?怎么又回不得了?”黄昭瞪大眼不解地问。盾山不说过他与长城密不可分吗?为啥到要回家时,又如此抗拒?
盾山想,苏烈说他读过与建造长城有关的《建筑古史》,就不知古史中可曾提及能量晶条。那东西被他与鲁班大师悄悄塞入城墙,并且毫不起眼,若非有心获得者绝不可能知道,加上苏烈说话的语气,恐怕他也不知长城没了那样东西,就岌岌可危吧?
见这情形,苏烈明白盾山是有难言之隐,便对黄昭道:“不如这样,今夜就由我留在这里陪盾山,你先回住所,明日启程前往长城,并发出‘长城在故乡就在’的召集暗号,在那里等我们如何?至于等待时间,可长可短,你需要有些耐心。”
“啊?我……我一个人先走?”黄昭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他本就打塞外来,打算一旦长城守卫军吹响重新集合的号角,便与苏将军同行,结果还没在长安城呆几日,就得“打道回府”了。想想孤守长城,胸中志向无法舒展的远景,他就很是烦恼。
然而将军已经下令,又如何能不遵守?他唯有表示遵命,又对盾山道:“盾山兄弟,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属于是能在战场上叱诧风云的人物,可千万得听我大哥……哦,也就是苏将军的劝,不要再悲观自毁,一定要振作起来加入我们呀!”
盾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弄不清是在答应,还是在呜咽。
就这样,黄昭带着苏烈的命令于第二日回归了长城营房。那营房已成纪念当年守卫军英勇奋战的遗址,多年来人们时常去打扫,所以看不出被岁月摧残的痕迹。黄昭在那里住下,等待守卫军大旗重新在关城上飘扬,想必不会寂寞难受。
苏烈引盾山走入观音庙的佛堂,各拈一个蒲团坐下。
苏烈问:“盾山兄,今日之后,你有何打算?”
盾山一愣,不情愿地说:“不是回长城吗?”
苏烈笑道:“你如此不情愿,咱不如就缓缓吧?”
盾山摇摇头道:“我不是不情愿,而是通过过往经历得出结论,我自带不祥体,总能给身周之人招灾惹祸,也唯有薛谨那样给鬼力场困住的凡人,能用得上我这样的怪物。”
“可你还是离开了真香大酒楼,说明长城的安危依然在你心里,你哪怕在沉睡中,也没将它放下。”苏烈直言道。
第318章 矛盾心情()
盾山发出几声苦笑,眼珠始终点不亮,他叹道:“世人皆有向往,又有几人真能得偿所愿?纵然我出现在长城,也只会添乱子惹麻烦,那反而会导致军队挫败,我就自然不能再往那里去。”
苏烈留下与他彻夜攀谈,真实目的是需要了解他因何被心魔纠缠,又已到了哪种程度。可听他这样一说,顿觉糊涂,问道:“长城守卫军并不知道你的名号,你也从未在军中出现,又怎知会给军队惹麻烦,导致我们的挫败?盾山兄,只怕你陷入心魔困境太深,产生了臆想吧?”
盾山暗道:“我的过去你一无所知,更不知长城守卫军是我与钟馗大人合力建成,连军队名称都是我起的,又凭啥说我在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