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第2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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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妃自兄长横死后与他闹过几次,慈宁宫那边也是派朵嬷嬷去劝诫杨妃安分守己,只是碍于杨妃与太子的事,不便对老七讲明。
韩然垂眸立在一旁,心中生出诧异来。
他本以为皇上召燕王进宫是问其如何解决燕王妃表叔这桩麻烦事,没想到居然会对燕王说起宫中私密。
看来燕王在那次家宴上的表现着实得了皇上青睐。
郁谨不知景明帝此举给锦鳞卫指挥使韩然带来的惊讶,开口道:“朵嬷嬷没有浮出水面前儿子就猜测这个人身份不低,且有光明正大的机会接触到陈美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问景明帝:“那潘公公有没有查出朵嬷嬷如何进宫的呢?从潘公公先前给出的讯息,朵嬷嬷十五年前进宫时已经二十岁了,而宫中招宫女的年龄大多限定在十三到十六岁。”
随着郁谨这一问,景明帝脸色沉下来,沉默片刻后缓缓道:“朵嬷嬷是借着荣阳长公主的关系进宫的。”
第504章 热闹不嫌大()
韩然出了皇宫,便看到郁谨等在不远处的树下。
冬日的树光秃秃只剩下枝桠,但因为落在枝头的雪还没有融化,那寻常到有些丑陋的树就成了琼枝玉树,分外好看。
立在树旁的青年身姿挺拔,眼神湛然,比玉树还要吸引人。
韩然略一犹豫,走了过去。
“王爷还没走?”
“等韩大人一起走。”
韩然摸了摸鼻子。
燕王说话可真直接。
以他锦鳞卫指挥使的身份,那些大臣们都敬而远之,没几个会往跟前凑,特别是公然往跟前凑。
“王爷先请。”
郁谨好看的眼睛弯起来,蕴着笑意“韩大人回衙门么?”
韩然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含糊道“要回的。”
天才亮了没多久,总不能直接回家喝茶。
“那小王正好与你一道过去。”
韩然露出疑惑来。
郁谨笑着解释道“父皇不是命我三日之内把王妃表叔造成的坏影响消除么,我要找他聊聊。”
韩然看郁谨一眼,饱含着深深的不信任。
真的只是聊聊么?换他有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却捅出大篓子来的亲戚,他恨不得拧断对方的脖子。
不论如何想,面对郁谨的要求韩然都不好拒绝,遂点了点头。
有韩然安排,郁谨很快见到了窦表叔。
此时的窦表叔如霜打的茄子,见到郁谨眼睛一亮“王爷,您终于来救我了!”
最后一次去伯府找妹妹要钱才知道妹妹住进了燕王府,他悄悄在王府外守着过,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燕王,他的表侄女婿。
说起来就心酸,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夜里醒来表侄女照着他下边比划剪刀的可怕场景,以至于连王府的门都不敢登。
也是因为这样才没钱花,有人给他送银子这才心动……
“救你?”郁谨凉凉一笑。
窦表叔只觉脖子发凉,往后缩了缩。
“你仗着王妃名头作恶,还指望本王会救你?不把你那不安分的烂根子剪掉送进宫里当差就不错了。”
窦表叔陡然白了脸,望着郁谨的眼神满是惊恐。
剪掉……他现在完全听不得这两个字!
郁谨双手交握按了按,不耐烦道“这样吧,按着我的要求做保你活命,如若不然——”
窦表叔被对方眼中的杀机骇住,呆呆点头。
两刻钟后,郁谨离开了锦鳞卫衙门,前往事发地。
又下了一场雪,石板路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被覆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住在这附近的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却离不开这个,且随着冬日无聊,越传越广。
关乎皇亲贵胄们的八卦,真是令人沉迷啊……
郁谨一路走来,听了一耳朵的闲话。
“我看李家娘子是白死了,啧啧,那人是燕王妃的亲戚呢,有大靠山的。”
“不是被锦鳞卫的大人抓走了嘛,锦鳞卫不讲情面吧?”
“那要看对谁了,对咱们当然不讲情面,对燕王妃的亲戚能不讲情面?官官相护,看着吧,最后肯定是悄无声息放出来,反正咱们又看不见。”
“可怜李大郎今日才回来,听闻媳妇没了,直接吐血昏死过去了,醒来挣扎着要去讨公道,被人好说歹说才拉住……”
“对了,李家娘子的弟弟那日不是被带走了,他们打算如何安置那孩子?”
“谁知道呢,总归李家是家破人亡了,造孽啊……”
郁谨听着这些风言风语,脸色越来越冷。
即便没有在皇帝老子面前许诺,他都不能放任此事发酵。
他是个闲散王爷,可以不在意名声,可阿似不行,这世道对女子原就格外苛刻。
郁谨在墙角站定,龙旦立刻凑过来“王爷,开始么?”
“嗯。”
龙旦手一挥,一队人当街一字排开,把手中铜锣敲得震天响。
穷极无聊的人们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经验的还在腋下夹着马扎。
一队人运足了力气敲着铜锣,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发生什么事了?”来晚的人踮着脚急切问。
“还不知道呢。”被问的人拍拍前面的人,“兄弟,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拍前面,终于传回话来“还在敲锣,暂时没别的事。”
众人飞快交流着眼神,兴奋不已凭经验,有大八卦要产生了!
锣鼓声终于停了,那队人不知从何处抱来椅子,在被围起来的一方场地中间搭建起来。
锣鼓声这一停,反而令最外围看不到里边情形的人急得抓耳挠腮,不停戳前边的人“怎么了,怎么了?”
“椅子一个接一个摞起来,好像在搭高梯。”
“用椅子搭高梯?莫不是耍百戏的?”
很快最外边的人就不问了,场中央的椅子越摞越高,眨眼就到了两丈的高度,足够里里外外的人仰头看个分明。
椅梯最上方站着个身材瘦小的人,有人往上扔椅子,他稳稳接住,小心翼翼把椅子放好,一翻身又跃上了新高度。
围观众人轰然叫好。
眼看着椅梯已经有了三丈余的高度,围观众人噤声了。
这个高度要是掉下来会摔死人的,他们还是安静看着吧,别因为声音太大把人吓着。
而立在空中的人却没有丝毫紧张。
他是城中最好的戏子,最擅长的便是此项,这样的高度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而只要完成今日的任务,得来的赏钱足够杂耍班三年收入了。
“这个高度,围着的人再多,里外都能瞧见了吧?”郁谨淡淡道。
龙旦抹了一把脸“卑职觉得城外的人都能瞧着了。”
城墙的高度也不过两三丈啊。
这个法子,也就王爷能想得出来。
郁谨仰头,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那就好。”
既然已经传开,那就闹得越大越好。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这制造热闹的同样不嫌。
半空中的戏子稳稳立在椅梯上环视一圈,对围观者抱了抱拳。
围观者凝神屏息,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戏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猛地往外一抛,一条长幅迎风抖开,青底黑字十分显眼。
“上面写的什么?”不识字的人心急问道。
。
第505章 当众()
无数人仰着头,努力读出长幅上的字“今日申正,邀全城百姓声讨恶徒。”
读完了,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啊,声讨哪个恶徒?
突然有人喊道“一定是逼死李家娘子的那个恶徒!”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是谁要替李家娘子讨公道?
椅梯上的戏子手一扬又是一条长幅飘扬,上面写着硕大三个字“燕王府。”
围观众人登时沸腾了。
居然是燕王府的人,这真是万万想不到的事!
人们议论着,由低到高,渐渐汇成声浪。
龙旦凑在郁谨面前,笑嘻嘻道“主子,等到下午,这里估计会人山人海。”
“那样正好。”郁谨嘴角挂着笑意。
说起来,利用条幅吸引世人眼球,他还是跟阿似学的。
办法不在老套,好用就行。
郁谨带人在街头闹了这么一场,很快就传到了景明帝耳中。
景明帝瞠目结舌,许久后叹道“也就老七这厚脸皮能办出这种事来。放在别人身上发生这种事都恨不得藏着掖着,把知情人统统灭口才好,老七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竟要闹得满城皆知……”
潘海不好评论,附和笑笑。
燕王这招反其道而行之用得好。
以京城老百姓八卦的传播速度,反正用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了,燕王妃的表叔无论如何定罪人们都不会相信,只会把燕王府传得更难听。
把事情摊开来,让全城百姓亲眼瞧着燕王妃亲戚落得什么下场,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
到时候,人们说不定会因燕王夫妇不袒护亲戚赞上一声好。
“等燕王把事情处理完,叫他进宫来,朕要好好骂他一顿,真是胡闹。”
也不知下午声讨恶徒是何等热闹呢?可惜没法亲眼得见了。
潘海默默翻了个白眼。
皇上又口不对心了。
“对了,皇上,那面声讨恶徒的条幅被挂在高达五丈的椅梯上,咱们要是登上高楼,说不定能望到……”
景明帝眼睛一亮,旋即恢复了一脸严肃“条幅有什么好看的?”
潘海低下头去。
片刻后,景明帝起身,背着手往外走“看久了折子怪闷的,出去透口气吧。”
潘海“……”跟着个口不对心的主子,心好累。
时间刚到晌午,龙旦不放心来检查一下场地,险些惊掉下巴。
郁谨在书房中小憩,见龙旦神色古怪走进来,看他一眼“怎么了?”
龙旦哭笑不得道“主子,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再晚一点估计要挤不进去了。”
“这么夸张?”
“说人山人海都不过分,连路边树上都坐着人了……”
郁谨想了想,道“那就从锦鳞卫衙门那边开始吧。”
从锦鳞卫衙门到事发地约莫要走半个时辰,考虑到实际情况,郁谨提前一个时辰赶了过去。
窦表叔被锦鳞卫押了出来。
韩然神色有些复杂“王爷,人多杂乱,要提防有人乱扔东西把人砸死了……”
“多谢韩大人提醒。”郁谨笑着道谢,冲龙旦一点头。
龙旦手一抬,锣声立刻响了起来。
登时不少人探出头来看。
立在衙门前的韩然表情一阵扭曲。
在锦鳞卫衙门前敲锣打鼓,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队伍一路向前,跟在后边的人越来越多。
戴着枷锁的窦表叔神色麻木,享受着沿途砸烂白菜帮子的待遇。
“来了,来了,人来了!”
等候许久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那就是逼死李家娘子的登徒子?”
“没错,就是他!”
顿时无数烂菜叶子、臭鸡蛋夹杂着破草鞋飞了出去。
这些东西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呢。
作为看过无数场热闹的京城老百姓,他们是很懂规矩的,比如石头之类的硬物,那不能扔,扔出人命来彼此都麻烦。
来到迎风飘扬的条幅旁边,队伍停下来。
龙旦跳到桌子上,高喊道“在下是燕王府的侍卫,现在把仗着我们王妃名头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带来了,街坊邻居们不必客气,烂菜叶子想砸多少砸多少,只是注意别把人砸坏了,差爷们还要把人押送到岭南去开荒呢……”
看热闹的人群一静,而后一阵议论纷纷。
“押送到岭南?这是发配吧?”
“有发配这么严重?”
大周死刑犯不多,大多重罪犯人都是发配充军。窦表叔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把人逼死,虽然罪过不小,可在百姓们认知里还不到发配的程度。
原因很简单,纨绔子们调戏良家女子算是日常一景,要是这样就发配,那押送犯人的差爷恐怕都不够用了。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说发配就发配啊?回头偷偷把人放了谁知道呢。”
短暂安静过后,响起无数声附和“就是啊,别是哄我们的吧?”
一个人突然冲了过去,头发披散,表情狰狞“畜生,还我媳妇的命来——”
“是李大郎!”
两个人一左一右抱住了李大郎“大郎,你别冲动啊,为了这种人连累自个儿不值当的。你没听说嘛,官老爷判这登徒子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