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来自末世-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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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极其轻柔,如一缕清风般渐渐逝去。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骤然抓紧了康熙的前襟。
康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知道她已经醒了,便低头望着她的面容,低声道:“说起来朕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当日——唔,朕又忘了你是女子,多半听不懂这个。你只当朕是憋不住了,想找个人说说话罢。朕已经使计问过那两个人,俄国确实有元老院,而且元老院的势力极大,数百年来一直架空皇权。你当初说是什么……什么‘西方君主制一贯如此’?……好,那朕便绕过他们的皇帝,让元老院继续架空沙皇,永久地架空。朕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那位沙皇成年之后,在东西两面所向披靡,朕——不能由着他独大。”
他低头,看见她躺在自己怀里,长睫毛微微地颤动。
康熙又笑了,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自己则靠在床沿上,低声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两场梦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宁可信其有罢。你说,朕是不是又有些疑神疑鬼了?”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亦低声道:“我相信那是真的。”未来的彼得大帝,便是她在前两天,给康熙皇帝反复创造的一个梦境。看来康熙时听进去了,而且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
这便够了。
起码将来在尼布楚条约签订的时候,不至于如此被动。
不过事情已经有了这样大的变化,康熙皇帝还会勘定以尼布楚为界么?……
她稍稍睁开眼睛,却看见康熙一手揽着她,一手扶着她的腰。似乎是在刻意照顾她的伤处。没来由地,她忽然心里一软,想要推开康熙的动作,就这样僵在了当场。
康熙察觉到她的醒来,便笑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不过是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她闭上眼睛,指尖蔓延开一缕淡淡的香气,将这个梦境变得越发清晰,也越发地真实。
她听见自己问道:“皇上,假如有一日我要离开,皇上可会难过么?”
字字清晰,不容置疑。
康熙低下头,失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怀里的人依然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微颤的长睫毛泄漏了些许的不安。他扶住她的肩膀,侧过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朕不允。”
康熙的声音比她更坚定且不容置疑,幽黑的眼睛望着她,一字字缓慢且清晰地说道:“你在害怕。自打进宫的那一日,你就一直在害怕。朕亦不知你的惧怕来自于何处,但至少——你怕朕。”
他俯下。身,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自己亦躺在她身边,与她并排靠在一起。
她仍旧躺在他的臂弯里,乌黑的长发散开在锦被间,容色越发地苍白。
康熙替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问道:“是朕待你不好么?”
她摇摇头,不自觉地攥住了被角,呼吸声骤然一滞。
——没有不好。
——只是不想做你的嫔妃。
江菱总算明白了心里的惧怕来源于哪里。一是康熙的举止不可捉摸,二是她不敢留在宫里。即便再三地告诫自己,要学着适应这里的规则,但很多事情,都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可能等到她完成自己的计划,会真正地离开。
也有可能,她的新计划,需要用一辈子来完成。
江菱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感觉到康熙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低声笑道:“小没良心的,看着朕一点点地慢慢陷进去,却想要抽身离开?莫说朕是皇帝,即便朕不是皇帝,也断断容不得你……云菱,往后切莫再说出那四个字了。”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语气微沉,如一位真正的帝王。
她攥紧被角,想要挣开康熙的怀抱,但却被他一手揽着肩膀,一手扶着腰,动弹不得。
康熙低头望着她,缓缓抚过她的长发,一字字低声道:“等到了今时今日,朕在这里,你却说要离开。假如这不是一场梦……云菱,你倒是残忍。”
残忍二字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仍旧是那种极淡极淡的语调,几近于无。
江菱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皇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适应这里的规则?
就这样过一辈子?
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再次蔓延开一缕淡淡的香气,仿佛宫里常用的安神香,又像是外面的荷花香,令康熙不知不觉有了些倦意。康熙想起这是一场梦,又低低地笑了数声,暗自自嘲自己疑神疑鬼,便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侧头轻轻吻了她一下:“睡罢。”
第三次了。
第三次这个动作,第三次这样轻柔的语气。
江菱闭上眼睛,心里百般滋味搅做一团,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心里还存着许多话想要问他,但又觉得自己不适合问他。毕竟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那个无所谓的人。
——那就继续无所谓下去好了。
江菱摸了摸枕头下的菱花镜,闭上眼睛,撤销了这个梦境。
康熙醒了。
窗外仍旧是朦胧的月色,更漏的水滴淅淅沥沥地漫过了寅时刻线。这个梦比从前所有的都要长久,也比从前的梦境都要清晰且真实。他朝身侧的江菱望去,她依然像从前一样,睡容安静且宁谧,呼吸声轻轻浅浅,没有意识到他的醒来。康熙想起梦中的场景,低低地叹了口气,又不自觉地笑了笑。
幸亏,那只是个梦。
康熙起身走到案前,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将匣子里的奏折取出一本,就着尚未干涸的朱墨,批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沙俄那边的事情,已经暂且告一段落,只等他们的元老院回函,便能执行下一步的计划。康熙想到沙俄,又想到自己梦里那位未来的彼得大帝,笑了一下。
现在的沙皇,还是个小孩子的。
所以,当然要把一切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康熙目光变得凌厉了一些,朱笔的墨迹也变得重了一些。
等批了几本折子,才有感觉到了一点朦胧的困意。康熙看了一眼更漏,见时间已经不早,便躺回到床上眯了一会儿。等到天光微明时,便径自唤人进来更衣,折磨那些大臣,还有那两位尚在软禁状态里的俄国人去了。
等到康熙真正离去,江菱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颇为复杂。
她按了按自己的伤口,便靠在软枕上,等着嬷嬷们进来给她换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晚已经是最后一次上那种药了,今天便要换成一种新药,让她的伤口恢复完全。江菱笑了笑,暗想,希望新药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每次换药时都会让伤口一阵剧痛才好。
今天她的运气不错,新药的效果,确实比旧药好了许多。
等嬷嬷们换完药,江菱又接到了一封林黛玉的信。这已经是这两个月的第四封信了,也意味着盛夏已经过了一半,即将接近尾声。江菱展开信,看见林黛玉在信里写着:她又在上香的时候,碰到了那位年轻的北静王,而且王爷还帮了她两回。她感到心里有些慌,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封信总共只有三页纸,但却用一页半的篇幅,来描写了北静王的日常和自己的怪异,江菱盯着那封信看了好半天,才忽然意识到,红楼梦里的剧情,似乎因为自己的蝴蝶翅膀,小小地转了个方向。
一个健康的林黛玉,自然不会再为宝二爷伤春悲秋,而且也……
咳。
江菱抚了一下额,开始提笔给林黛玉写回信。
但是一封回信涂涂抹抹,总有些措辞表达不清晰。江菱揉了揉作废的信纸,丢到火盆里,暗想可能要等到回京之后,再问问林黛玉具体的情形。她重新铺展开一张雪白的信纸,殷殷叮嘱林黛玉要小心谨慎,不要轻信别人,如果那位王夫人又有了什么动静,只需要当她不存在便是……洋洋洒洒地同样写了三页,便让人封好送抵京城,才揉揉肩膀,预备试验她的新药。
新药一共有两种,一种是伤药,一种是汤药。
伤药倒是不痛了,但是汤药是真的苦,极苦。
江菱一贯是把汤药当成饮料来喝的,但今天的药,实在是苦得让她有些受不住了。她捏着鼻子,皱着眉,小口小口地用了大半碗,正待歇一歇,便看见康熙站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她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境,心里没来由地突了一声,站起身来,给康熙行了个礼。
康熙走进屋里,看了看那小半碗黑漆漆的药,便又笑道:“良药苦口。且用药罢,等用过了药,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56章()
……哦。
江菱盯着面前的药碗,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康熙见状,又摇头笑了笑,走到屋里,在江菱的对面坐了下来,两根手指轻轻地叩了叩案面:“怎么了?不乐意喝药?”
周围的嬷嬷们俱惊了惊,稍稍往后挪了两步,给江菱递了个眼色。
江菱没看懂嬷嬷们的意思,但康熙的意思她却是明白了。她用小勺子在药碗里搅了搅,看着碗里黑漆漆的一片涟漪,还散发着中药特有的苦涩味道,便又暗自皱了皱眉,屏住呼吸,用小勺子挖出一点汤药,慢慢地含在口里。
康熙又笑,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对面。
江菱不知道他又起了什么念头,但嬷嬷们既然拼命使眼色,那想必也没有什么好事。她将那些苦药,慢慢地一点点地咽了下去,紧接着是第二勺、第三勺……中药本就苦涩,等放到常温状态,更是苦不堪言,尤其是太医换过药方之后,那黑漆漆的一大碗,简直能让人欲哭无泪。
但江菱还是一勺一勺地,慢慢地把药喝完了。
碗里还剩着一点残渣,但嬷嬷们已经把药碗收了回去,又用帕子替她擦了擦残留的药汁。她接过帕子,朝嬷嬷们点了点头,嬷嬷们便应声退下了。康熙直到这时才笑道:“走罢。”随后自然而然地带着她,走到了外面。
此时已经是黄昏将尽,夕阳余晖仍旧有些刺目。
江菱举袖遮挡住阳光,忽然听见康熙笑道:“朕倒是忘记了。”便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转了个弯,朝另一条小路走去。江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但却只能看见一个侧脸。康熙没有再说话,身边也没有带人,仅仅是攥着她的手,绕了弯路,走到一排简陋且隐蔽的小屋子面前。
康熙松开她的手,便有两位太监走上前来,打着千儿问了声安。
康熙颔首,又问道:“那两人如何了?”
一位太监答道:“回皇上话,还是那副老样子,倔呗。”
康熙略一抬手,另一位太监便喀嚓两声,打开了其中一间小屋子的门。这里大概是从前的杂物间,里面昏暗且混乱,还隐隐散发着些霉味儿。屋子的正中央坐着一个高鼻深目的男人,从衣着和外形上看,倒像是江菱前不久见过的那位俄国人。他的脚边还放着一套完整的食盒,食物还冒着热腾腾的气,显然是刚刚送来未久。
江菱有些惊讶地望着康熙,等待他的解释。
康熙笑道:“上回你——你们下去罢。”言罢朝那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
太监们会意,又打了个千儿,退到小屋子的另一边去了,康熙这才带着她走到屋子里,笑道:“上回你想说来瞧瞧这两个人,朕没准。现如今事情已经了结,便带你来瞧个新鲜。你仔细看看,这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异之处?”
这也正是康熙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目的。虽然已经从那两人口里问出了一些话,也给俄国那边递交了新的函文,但康熙还想问出更多的事情,例如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尤其是欺骗他的目的)。现在趁着空档,刚好可以让江菱过来试一试,或许能榨出最后一点价值。
至于为什么要让江菱过来,康熙只能归因于自己的临时起意,又或者是近臣们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江菱所谓的那本书,又或者是“那本书”,只有江菱一个人完整地看过。
江菱围着那人转了转,轻声问:“你能听懂我们的话么?你是传教士?”
那人的眼皮抬了抬,用一种生硬且别扭的音调道:“我能听懂你们的话。”
江菱偏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饭食,忽然端起来走到外面,将那两位太监找过来,低声跟他们说了两句话。康熙站在昏暗的小屋子里,朝江菱那边望了一眼,禁不住摇头失笑。
那位传教士朝康熙望了一眼,道:“很美丽的一位女士。”
康熙没有说话。等过了片刻,江菱才重新回到那间屋子里,朝那位传教士望了一眼,笑道:“我曾在书里看到过,你们日常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