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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亡魂鸟 作者:王跃文(赝如竽制作完整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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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娜笑笑,打破了沉闷:〃各位兄弟姐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今天,我还想用郑秋轮一位朋友当年的一句话说:郑秋轮是一个高尚的人。〃这时候,掌声响了起来。维娜忍不住啜泣,她知道这掌声是给郑秋轮的。
  戴倩带着吴伟来看了维娜。吴伟见面就说:〃维娜,当年我见过你们很多知青同伴,都忘了,只记得你。〃
  戴倩就笑话丈夫:〃当然啦,我们农场最漂亮的姑娘,你当然忘不了啦。〃
  吴伟已修炼得很像回事的了,举手投足都是高级领导干部的味道。他仍很干瘦,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就从嘴角慢慢绽开去。正是那种高级干部很有涵养的笑。
  〃可以抽烟吗?〃吴伟问道。他掏出烟来点上,优雅地吸着。戴倩同维娜在叙旧,他就微笑着,静静地听。他并不大口大口地吸烟,只有淡淡的烟雾在袅袅升腾。吴伟不再是当年那位拘谨的青年了,沉稳而儒雅。
  戴倩说:〃维娜,你回荆都发展吧。你现在反正只做装修生意了,哪里不是发财?〃
  维娜说:〃发什么财?我早没发财的理念了,只是反正得有个事做。〃
  戴倩就说:〃你呀,尽讲有钱人的话。〃
  吴伟也说:〃回来吧,朋友们在一起,凡事有个照应。荆都这些年发展快,工程很多,你也只要每年做个把工程,不歇着就行了。这个好办,朋友们都会帮你的。〃
  维娜说:〃感谢吴秘书长,我会好好考虑您夫妇俩的建议。〃
  吴伟笑道:〃维娜你就别客气,叫我吴伟吧。我未必要叫你维总不成?〃
  维娜说:〃不一样,不一样,官场同商场不一样。〃
  还真把维娜说动了。她想自己反正不能老死外地,不如早点回来。回南边打理两个月,就把公司开到荆都来了。公司挂牌那天,戴倩联络了好多朋友来捧场。吴伟也来了,亲自替公司揭牌。
  吴伟说话算数,维娜回来没多久,他就帮忙介绍了农业银行办公大楼装修工程。按行规办事,维娜要给他中介费。吴伟就生气了:〃朋友就是朋友,按江湖规矩玩,就没有意思了。〃
  维娜碰上了第一个不要中介费的官场朋友。吴伟真是个好官员。维娜想那戴倩真是笨人有笨福,嫁着了这么一个好男人。她就同戴倩开玩笑:〃你得感谢我,不是我生病,你哪有机会碰得着吴伟这么好的男人?〃
  戴倩佯作生气,说:〃女人夸朋友的丈夫,可不是好事啊。〃
  戴倩是个麻将鬼,三天不上桌,就急得直搓手。她几乎天天缠着维娜叫人打麻将。维娜同荆都生意场上的很多有钱人,很快就有了联系。都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他,慢慢串联起来的。戴倩身边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差不多都是做官的,发财的。交际圈子就越来越大。想打麻将,随时可以叫上一桌。维娜烦死了打麻将,却碍着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奉陪。一般不在家里打牌。牌友们很自然地形成了规矩,谁主动发起,谁出钱去宾馆开房。他们通常是去天元大酒店,荆都最好的五星级宾馆。
  麻将桌上无非是三类人:一类是那些要在牌桌上巴结人的,他们把输钱看作投资。他们打牌也有个说法,叫打业务牌;一类是一心赢钱,而且每次必赢无疑的,他们的牌也有个说法,叫打老爷牌。比如戴倩就是打老爷牌的;一类是不计输赢,赢了只当手气好,输了只当消费,这叫打消遣牌。维娜就是这类。牌桌上大家都叫戴倩秘书长,感觉吴伟的魂魄时刻附在她身上。只有维娜叫她戴倩。
  有天,吴伟突然打电话来,说:〃维娜,我想去看看你的房子,欢迎吗?〃
  维娜刚买下一栋别墅,吴伟和戴倩都还没来过。维娜请人办了些菜,准备请他们吃晚饭。她听得门口喇叭响,开门一看,果然是市政府的车。吴伟从车里钻了出来,就把司机打发走了。他一个人来的。维娜有些吃惊,却没有表露出来。
  吴伟参观了维娜房子,就开玩笑:〃你可是资本家啊。〃
  维娜也开玩笑,说:〃感谢领导,感谢政府。〃
  吴伟见维娜调侃他们政府,就诡里诡气地笑。他不提戴倩为什么没来,维娜就没有问。
  吴伟坐下喝了几口茶,便说:〃我没什么送你的,请熊然先生写了幅字。这位老先生很有脾气,一般人很难得到他的字。〃
  打开一看,写的是〃静女其姝〃四字。款曰:题赠维娜女士。熊然先生签名钤印。
  维娜隐隐记得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印象不真切了。笑道:〃我不懂书法,看不出好歹。这么好的字送给我,真有些明珠暗投了。〃
  吴伟也笑了起来:〃维娜就是谦虚。你们老知青都知道你是才女啊。熊先生用的是钟繇楷书的笔意,风骨秀妍。这四个字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维娜就说:〃秘书长倒很懂的啊。〃
  吴伟笑道:〃哪里,我只是鹦鹉学舌哩。〃
  〃好好,谢谢你了,秘书长。〃维娜说。
  吴伟说:〃维娜,你就别叫我秘书长吧,多生分。〃
  维娜说:〃不好意思,我真的叫不出你的名字,太不尊重了。〃
  维娜从来不留小玉吃饭的,今天便想请那位姑娘一起吃饭。可她太讲规矩了,执意不肯。小玉走了,维娜不知为什么就有些紧张,几乎不敢望吴伟。从他进门起,维娜就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小玉一走,吴伟也不太自然,只得让声音更响亮些。但他又好像巴不得小玉早点儿离开。
  维娜去洗漱间洗了个冷水脸,匀和一下自己的心情。她想也许戴倩忙别的事去了,没空来吧。戴倩有些大大咧咧,知道男人独自上维娜这里来,也不会介意的。她想两人总不提戴倩的名字,也不太好。出去还是问问戴倩怎么样吧。
  出了洗漱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吴伟正望着她微笑,问:〃可以抽烟吗?〃
  维娜说:〃随便。秘书长,你不必客气,像个英国绅士。〃
  吴伟就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怪维娜总叫他秘书长。
  两人共进晚餐,喝了红酒,讲了些漫无边际的话。吴伟说的无非是官场不太好呆,似乎他当这个官实在是勉为其难。维娜总是顺着他的意思,安慰几句。维娜见吴伟总不提起戴倩,她也就不好问及。这顿饭就吃得有些不是味道。
  饭后,吴伟很自然地去了客厅,坐下来吸烟。维娜见他没有马上走的意思,就过来泡茶。她拿出个竹雕的茶叶筒,拿出一个竹茶勺,一个竹茶漏,再取出一个紫砂带盖茶杯。先用开水将茶杯烫过,将茶漏放在茶杯上,拿茶勺舀出茶叶,倒进茶漏。端起茶漏晃了晃,这才拿掉茶漏,往茶杯里冲水。头半杯水,维娜用茶盖虚掩着杯口,轻轻泌掉。再冲上七分满一杯,端给吴伟。
  吴伟早看呆了,没想到维娜喝茶这么讲究。单看这套行头,就很繁琐了。维娜却是行云流水,举手投足好似带着股清风。吴伟感叹道:〃维娜,你这哪是泡茶?简直就是舞蹈。〃
  维娜说:〃你就别夸我了,不过就是一杯茶而已。茶倒真是好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
  吴伟抿了口茶,叹口气说:〃这么好的茶,真是喝不够。〃
  维娜说:〃碧螺春第二道茶味最醇,你不着急,喝完第二杯再走吧。〃
  吴伟忍不住笑了起来,暗想维娜真是个聪明女人,下逐客令都妙若天成,竟然还沾着些风雅。便打电话叫了司机。司机到了,他的第二道茶也喝完了。
  吴伟走了,维娜就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她今天总觉得吴伟有些特别。望着〃静女其姝〃几个字,她心里竟突突儿跳。第二天,她专门去了书店,买了本《诗经》回来。翻到《国风·邶风·静女》。诗曰: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维娜禁不住耳热心跳。这是写情人幽会的诗,不知吴伟真的不懂诗的意思,还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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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天,吴伟又来了,带了套茶具。说:〃朋友送的,我喝茶不像你那么讲究。还是宝剑送英雄,明珠赠美人吧。〃
  维娜接过来,见是一个深蓝锦缎裹着的木盒子,里面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四个闻香杯。青花细瓷,造型古雅,绘的是缠枝莲花纹,甚是清丽。维娜心里欢喜,说:〃哎呀,倒真是我喜欢的东西。我若是没看错,这是明慧佛院出的茶具,确是茶具中的珍品,很难得的。〃
  〃难得你喜欢,我算是松了口气。就怕你看着我俗气。〃吴伟玩笑着,又说,〃不是我表功,真的维娜,我一看到这套茶具,马上就想着只有你才配用它。〃
  维娜心里一动,说得却很淡然:〃我只是喜欢品茶,知道些鸡零狗碎的茶道掌故。佛家最懂用茶之道。茶道见佛性。明慧佛院的茶、茶具和茶道久负盛名。〃
  〃维娜真是个雅人。喝什么茶,配什么茶具,怎么个品法,都有讲究。〃吴伟半真半假的说,〃像你这么清雅漂亮的女子,就难得有好人相配了。〃
  维娜低头一笑:〃秘书长笑话我了。〃
  吴伟长舒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感慨,说:〃维娜,我虽是玩笑,也是真话。你是个不寻常的奇女子。〃
  维娜笑道:〃一介草民,何奇之有!这么好的茶具,我们别光看着。我请你品茶吧。正好我有上好的台湾冻顶乌龙。〃
  维娜拿出个紫檀木的茶架,摆上吴伟带来的青花细瓷茶具。先用清水洗过,再用开水烫了。维娜今天穿了件宽宽松松的米色丝裙,式样简单,只在腰间轻轻束着根丝带。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额上没有一丝乱发,端端正正坐在茶架前。泡好茶,维娜端起茶壶,先将茶水注入闻香杯,把茶杯倒扣在闻香杯上,双手端起闻香杯,手腕一翻,闻香杯就倒扣在茶杯里了。维娜按住闻香杯,在茶杯里轻轻转了三下,再把闻香杯揭起,送到吴伟面前。维娜神色那样沉静,就像空谷幽涧的栀子花,自开自落,人间悲欢都不在心里了。
  吴伟不禁肃然,直起身子,双手捧过闻香杯,深深吸着,不由得闭上眼睛。维娜又将茶杯端到他面前。吴伟喝了口茶,说:〃维娜,你说怪不怪?好茶我也是喝过的。今天硬是不一样。望着你泡茶,就像进行某种宗教仪式,我是大气都不敢出。再拿闻香杯一闻,喝上一口茶,我真要醉了。整个人就像被清水洗过一样。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真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是个新人。〃
  维娜笑笑说:〃这就是喝茶的好处了。我是开心的时候喝茶,不开心的时候还是喝茶。有时不开心,独自泡上壶好茶喝喝,心里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吴伟说:〃维娜,你已活到某种境界了,常人做不到的。像我们官场中人,凡事都得中规中矩,其实又多少有些假模假样。有些官场中人总说难得潇酒,可事实上,他们要么是故作轻松,要么干脆就是荒唐。〃
  维娜就真相信茶道的神奇了,它可以唤起一个人纯良的天性。她颇为感慨:〃吴秘书长,你们官场中人,也真难啊。〃
  吴伟便说:〃维娜,真的谢谢你理解我。我们是很难有知音的,平时听到的也多是场面上敷衍的话。〃
  维娜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再顺着这意思说下去。两人静静地喝茶,好长时间谁也不说话。
  后来,吴伟经常去维娜那里玩,总是独自来去。先是司机送来,后来就自己开车来。开的不是政府的车,说是问朋友借的。维娜就越来越害怕吴伟的到来了。可是他逢上哪几天太忙了,没时间去玩,她又会盼着他。事情就像她担心的那样,终于有一天夜里,吴伟留下不走了。
  维娜没想到这位快五十岁的干瘦男人,猛起来像头野兽。在她面前,他完全不像什么市政府秘书长,甚至不像成年人,简直就跟孩子一样。他每次进门就要,像个馋嘴的小男孩。
  维娜是个从来没有享受过真正性爱的女人,被他激活了,疯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刚开始,两人整日整夜缠绵在床上,饭都懒得吃,只是喝水,弄得两个人眼窝子发黑。
  吴伟总是搂着维娜说:〃娜娜,我会死在你手里,我会死在你手里。〃
  维娜听着好心疼,直想哭。她抱着他的头,摩挲着,发疯似的亲吻,嘴里语无伦次:〃我的宝贝,宝贝,你真是个好男人,好男人。〃
  两人再也不能回避说起戴倩了。维娜有时想着真的难过:〃我同戴倩毕竟算是朋友……〃
  吴伟说:〃维娜,有些事情,我们是不能想的。它是个死结,解不开的。〃
  〃你想着她心里没有愧疚?〃维娜问。
  吴伟叹道:〃维娜你这话问得太残酷了。我心里没有她,只有你。可这话我不想说,太残酷了。真的,娜娜,我只爱你。〃
  维娜知道这话真假难辩的,却宁愿当作真话听。她越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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