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醉-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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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却并没有值得她倾心相信之人,虽说有许多向她纳过礼的妃嫔,不过那些也都是些瞧着她昔日受宠攀炎附势之辈,如今夏家出事,她先受太后责难后被帝王冷落,只怕那些人不需多时就会翻脸不认人,君漪凰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
宫中女人虽多,但能尽心为己所用,也能在南诏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说得上话的人,细数下来却无一人。
夏若卿皱着眉长长叹了口气,美貌容颜易得,她用计将人送到南诏帝身边亦不难,但那人想在宫中众多美人中脱颖而出却是不易。而更难的却是拿捏人心,要怎么做才能确保那人获帝王恩宠之后,继续稳稳被她握在手心当中为她所用?
偌大宫中,有谁可用?
容貌绝美,一艺傍身,与众不同,可堪交心。
条件逐一列出,一个人影渐渐泛上心头。夏若卿猛然坐起,低声自语道:“若是她……若是她,兴许可以一试!”
“贵嫔,您说谁啊?”挽容恰恰沏好茶端上来,撩开帘子就听到夏若卿的自言自语。
夏若卿却不答,眉梢反倒越皱越紧。她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依照那人的性子,却是万万不适合这个宫廷的。
只要自己开口,她多半会应允,只是这样一来,却会拖累了那人一世。
有了人选,却依旧两难。
“贵嫔?”挽容瞧着愁容满面的夏若卿,试探着唤了声。
“挽容。”
“奴婢在。”
“你明日……算了,我再想想……”夏若卿捧起茶盏,杯中沸水泡开的毛尖打着旋儿沉到杯底。夏若卿透过碧绿的茶汤,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艳丽面容。
那张脸上的冰冷只有面对着家人与她时,才会堪堪消融,绽放出牡丹般的娇媚笑容,略微低沉的嗓音缓慢而温柔的唤道:“卿卿。”
宫中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淖,那样冰清玉洁的一个人,真的要将她拖入其中吗?
第105章()
暮色正浓,凉风习习,夏若卿站在殿前的空地上,仰首望着天际瑰丽无匹的晚霞,眼中的愁色却浓如墨,丝毫没有映入远处红彤的颜色。
到了如今,夏若卿才明白什么叫做坐困愁城。宫外传来的每一个消息都叫人胆战心惊,与父亲交好的官员一个个被拘役问罪,这便如一张网,越网越紧,而父亲就如网上的猎物,迟早会被卷入其中。
即便明白,夏若卿也无计可施,只能焦灼的等待着,期盼着虚无缥缈的万一。
“贵嫔!贵嫔!”
贴身侍女挽容跌跌撞撞的自门外跑来,夏若卿心中一沉,面上倒还保持着平素的从容冷静,沉声道:“出什么事了?半点规矩没有,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挽容被呵斥,步子滞了一滞,眼中两滴眼泪却忍不住滚了下来:“贵嫔,大人……大人被押送进颐府司了!”
“什……么?!”夏若卿脑中轰然一响,瞳孔骤缩,怔了片刻后立即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谁传进来的消息?确认过真假没有?!”
“是……是真的,消息是傅管家托人捎进宫来的!大人四日前就已经被颐府司的人带走了,官袍系帽在府中就被当场褪了,夫人怕贵嫔担忧之前瞒着不让消息往宫里传,只是昨日……”
“昨日怎的了!”
“夫人这段日子惊忧交加,大人又被带走,夫人撑不住昨日晕过去,一日一夜了不但没醒还高烧不退。少爷小姐年纪尚幼,傅管家怕出事这才差人将消息传进宫来。”
挽容说的每一个字听在夏若卿耳中,皆是一根根细针。夏若卿一时眼前发黑,手足发软,身躯晃了晃便直直的往下滑。
挽容与另一个侍女见状连忙赶上前搀扶,夏若卿顿了顿这才缓过气,低声道:“挽容,你去请郑御医给母亲看看。”
“贵嫔,这……大人被褪了官袍,依照宫中规矩御医便不能为夫人出诊了……”
“……挽容,替我更衣梳妆,我要去见陛下!”
霞光褪去,月上柳梢,深夜的露水凝结在披散的发上,渡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水雾。夏若卿跪在紫寰宫的大殿前,垂首盯着不足尺余前的龙纹玉板,垂下的眼眸中满是刻骨的恨意与绝望。
“静贵嫔,夜里凉,您还是回去吧。”紫寰宫的掌事黄门又是无奈又是可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叹息着摇头第四遍说出同样的劝慰。
“贵嫔,三个时辰了,我们回去吧……”挽容同样低声劝道。
夏若卿不言不动,亦无动作,仍是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长期跪在冷硬的石板上,膝盖已经刀割般的疼,腰也酸得几乎立不起来,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
父亲一旦定罪,则大势已去,任是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贵嫔……”
“退下。”几不可闻的两个字,却是冰冷而坚决。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那么难捱,夏若卿跪在地上,脑中却走马灯般将进宫的过往一幕幕过了一遍。
甄选入宫,初次临幸,帝王恩宠,御赐满屋。
现如今,她又得到了什么?连短短一面,都吝于一见!
忆起已经许久不见了的父亲夹杂白发,严肃却慈爱的面容,母亲温柔的拥抱与不舍的泪水,夏若卿唇中尝到一阵腥甜。
父母养育大恩,如今夏家危在旦夕,她却枉为人女,身居帝王侧,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要救他们!不管是非,无论对错,单单因为她为人子女!
月过中天,天际黑到极致之后,在东方开始绽出蒙蒙亮意。夏若卿哆嗦了下身子,抬头望天。
竟然……一夜了……
“静贵嫔安。”
身后传来温柔清越的声音,夏若卿侧着僵硬的脖颈,看到的竟是身着浅碧绸裙,手上捧着绚丽食盒的苏灵雨。
苏灵雨诧异的对跪在地上的夏若卿依规矩行了常礼,望望天际,也猜到她在殿前足足跪了一夜。
夏家的事在宫中不算秘密,苏灵雨自也知道一二。对于夏若卿,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更多的是可怜同情,毕竟之前一事,她因夏若卿索要簪子才莫名卷入其中,但她与夏若卿又都是受害者。
但也仅仅只能限于同情,借助着这张与先皇后相似的面容她好不容易才复宠,对自己的斤两一清二楚,自是不敢对南诏帝妄言劝告。
无声叹了口气,苏灵雨站起身捧着食盒继续向前,掌事黄门忙迎了上来,笑道:“苏良媛,这么早您怎么就来了?”
“我听说陛下昨夜批折子一直批到深夜,今早上怕是又贪睡不吃早膳了。我早早做好了送过来,陛下多少能吃一些,免得伤了肠胃。”
“良媛对陛下真是用心,陛下正好刚起身,这早膳吃在嘴里刚好还是热乎的,只怕连那心也跟着暖了!良媛这边请!”
苏灵雨微笑应了,眼角瞥到仍旧跪在地上的夏若卿,微不可见的摇头,随着掌事黄门走入殿门。
她不敢,也不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拿她与君漪凰在宫中的日子去赌。在这宫中想安生的过下去,也只能垂首独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了。
目送浅碧色的裙摆消失在门槛那头,夏若卿辨不清喜怒的眼眸沉沉又盯着前方半晌,才轻声道:“挽容,扶我起来。”
陪着站了一夜的侍女闻声连忙上前搀起夏若卿,跪了一夜两条小腿已然肿了,膝盖也破了皮磨出了血肉,白玉般的地面上落下两个清晰的暗红印子,夏若卿将全身的重量斜倚在侍女身上,闭目等待最初最难以忍受的痛苦过去后,才一步一挪的转身往紫寰宫大门外走去。
背后依稀能听到不知道谁发出的喟叹,夏若卿咬着牙,低头自顾走她的,直到紫寰宫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儿,夏若卿才哑着嗓子道:“回去以后,你送张帖子出宫,请贺兰府上大小姐进宫一叙。”
辛苦掺着夏若卿的挽容一愣:“贵人,贺兰小姐的身份……颇为尴尬,如今大人又……您在宫内与贺兰小姐相见怕会落人话柄啊。”
“不用多言,你只管将帖子送出去就是了,越快越好。”
“……是。”
夏若卿垂着的面容上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事到如今,恐怕也唯有借助那人,才有挽回大局的机会了。
可惜,终究是要将那人拖入这泥淖之中……
“姐姐,许久不见了。”
坐在对面的女子上身着了一件素色绣花小袄,下身粉紫马面裙拖曳于地,长发随意的挽成一个随云髻,简单的饰了三粒珍珠一枚珠花。但是即便这样简单的装扮,依旧掩盖不了线条深刻轮廓分明的艳丽容貌,围绕在身周千年不化寒冰般的冰冷,更教女子散发出绝岭雪莲一般倨傲高洁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丽气质。
只是如今女子的冰冷似乎被室内的炭火所化,完美的眉形稍稍往中心皱拢,冰冷褪去,却换上了一层淡淡的煞气。
“姐姐在外头可还好吗?妹妹总是记挂着姐姐,时常梦见我们幼时的事。”
“你……清减了。”
等了半晌,面容清冷的女子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满是痛惜与不舍。
“……那时候的日子多好,无忧无虑,至多担忧功课女红做不完挨爹娘训斥,却可以满院子撒欢乱跑。你家院子里的那架秋千,怕是不在了吧?”类似的场景与对话早已在胸中演练了无数遍,对话貌似各不相干,夏若卿却知道该如何打动对面那个清冷淡漠的人。
“夏伯父的事……我听说了。”
“嗯。贺兰叔父和贺兰哥哥,他们还好吗?”
“父亲哥哥都好。看着夏伯父出事,我父亲想帮忙却插不上手,这几日总是半夜醒来坐到天明。伯父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夏若卿勉强挤出一抹笑,柔美的面容却罩上浓浓的愁绪,更加引人垂怜:“近来心里烦得紧,宫里也没人可说句心里话,我也出不得宫,只得叫姐姐跑一趟了。”
“宫里日子过得不舒心?”
“也就那样吧,谈何舒不舒心。这宫中人争权夺利谁不想上位,谁都信不过,谁都不敢信。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还年轻,怎的就说这话!凡事总能想法子解决,你以前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姐姐,你不明白的。”夏若卿的笑容愈发苦涩:“每日里我醒来,看着宫里人来人往,却总觉得自己跟独处一室没什么区别。每句话都要思量,每个人的心思都要揣度,在宫里我见不着爹娘弟妹,什么事都只能自己噎着。我……我有时候真宁可死了,也好过如今这样的日子!”
“卿卿!”
“贺兰姐姐,我过得好累……”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夏若卿漂亮的眼角滑落,夏若卿闭着眼抖着唇,似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一般:“夏家是我最后的寄托,若是父母弟妹都不在了,我孤零零地活在这个宫里做什么!”
第106章()
每一句话语皆是深思熟虑过的,但随着泪水滑落,夏若卿忆起自己入宫后的隐忍无奈,为在宫中巩固地位每日的勾心斗角以致于夜难安枕,心中却是真的酸楚难当,泪珠滚滚而落,到了后来倒不像是做戏,反倒是真的在向贺兰馥倾诉诸多苦楚了。
贺兰馥静静的看着夏若卿哭得梨花带雨,眉心越皱越拢,始终一言不发。
这会夏若卿的心思已然全被往事塞满,这段日子在宫中的惊惧担忧终于找到了渠道发泄,泪眼迷蒙哭个不住,也顾不上自己的初衷了。隔了好会猛然感到眼前一暗,一股浓郁的兰花香气扑鼻而来,一只手拿了绢子贴近她的脸擦拭,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卿卿,你小时候是不会哭的。”
任由带着香味的绢帕在脸上擦拭,夏若卿抽抽噎噎的回道:“我……我又不是永远都是小时候。”
“以前的你顽皮得紧,你父亲说了女子要端庄贤静举止优雅,你不服气偏偏要爬树,结果从院子里的大榕树上摔下来,当场摔折了胳膊。我当时都吓呆了,你疼得要命,泪花儿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说什么都不落下来。”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因为哭泣导致红肿的眼皮,贺兰馥眼波朦胧,眼中浮起的尽是对过往往事的回忆:“后来我问你当时疼成那样你为什么还要强忍着不哭,你说你若哭了我肯定会难受自责哭得更狠,你不希望我哭。”
“我父亲的身份在南塘很是尴尬,北燕国力衰弱,我父亲又是庶子不被重视,谁都可以随意嗤笑贺兰家。当时夏伯父的官职还没这么高,你也跟着在街上瞎闹,谁敢对我出言不逊,斗得过的你当场便要发作,斗不过的事后你也要想方设法下绊子教对方出点丑挨下教训,有几次时间长得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