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食多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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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浪?这个汪清话就这么多,浪的是不是更唠叨?沈依依摇摇头,走进了前堂。
前堂里,一如将军夫人到访时的模样,桌椅全堆在墙边,只是在原本太师椅和茶几的位置上,铺上了被褥。
小胡椒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沈依依拍拍她的脑袋,把她重新塞回了被窝里,“刚才有人牙子想买你,我说你吃得多又不干活儿,把人牙子吓跑了。”
“我哪里吃得多又不干活儿了!天天在脚店里给阿贵当店小二的人是谁!”小胡椒猛地又钻出了被窝,激愤地挥着胳膊。
“你这么勤快啊?那我明儿叫人牙子再来。”沈依依坐到被褥上,脱下了鞋子。
小胡椒眨了眨眼,终于觉出了不对:“小姐,您又拿我寻开心呢?!”
“是啊。”沈依依躺回了被窝里,“丫鬟不拿来逗,还有什么趣味。”
“小姐!”小胡椒习惯性地想跺脚,但人在被窝里,跺不了,她只好狠狠地捶了几下被子。
“好了,别吵吵。”沈依依朝上拉了拉被子,“刚才我去见镖师了。”
“镖师?”小胡椒有点弄不清状况,“什么镖师?”
“我请牙侩行帮我雇的,你不是看着我进门的么。”沈依依道,“我本来打算买几个会功夫的家丁的,但咱们还没租大房子,买了人没地方住,只能先雇镖师了。”
“原来您在牙侩一条街,是干这个去了?”小胡椒摸了摸头,“您雇镖师做什么?”
沈依依从被窝里伸出手,戳了她一指头:“今天三老爷和三太太都把我们堵在脚店门口了,我还不雇镖师?”
“哦哦哦,我明白了,您别戳我!”小胡椒叫着道。
沈依依跟她说过要防沈三夫妇,所以才临时搬到了前堂来睡。
“刚才有人来过了。”沈依依道。
“什么?!”小胡椒大惊失色,一下从被窝里蹿了出来,“他们要绑您回去吗?杭州知府都承认您是被诱拐的了,吴德的通缉令也贴满杭州城了,他们怎么还这样对您?”
“我觉得……不像是来绑我的。”沈依依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像是来绑您的?为什么?”小胡椒披上被子,蹲在了沈依依跟前。
“因为,她没带绳子……而且,她只有一个人。”沈依依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慢慢地道,“一个女人。一个没带绳子,却带了迷香的女人……”
“什么?”小胡椒听糊涂了。
沈依依没有再作过多解释,而是不自觉地将手抚上前襟,陷入了沉思。
小胡椒是个称职的店小二,惦记着桌椅需要收拾,天不亮就把沈依依叫起来,收拾好了被褥,再把桌椅还原了。
一时李贵也起来了,穿着他的破鞋打扫后院,沈依依送给他的那双,整整齐齐地摆在屋檐下。
沈依依留神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见迷香的确没给他造成任何负面影响,这才放下了心来。
是得抓紧时间搬走了,无论昨晚来的是什么人,她都不能连累李贵。沈依依想着,叫来小胡椒:“你今天还去牙侩行,看看房子。”
小胡椒摇头:“我要陪小姐去驿馆,万一胡小姐的堂兄使坏呢?”
“不怕,我雇的镖师是两班,白天也有人,我让他陪我去。”沈依依道。
“是吗,镖师在哪儿呢?”小胡椒跑到后院里,四处张望。
沈依依看着天色已经大亮,尝试着喊了一声:“曹浪!”
墙头一人应声而下,冲她抱了抱拳:“沈小姐?”
“是我。”沈依依打量了他几眼,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劲装打扮,左胸前和汪清一样,绣着龙远镖局四个字。
“你待会儿陪我去趟驿馆。”沈依依对曹浪道。
“是。”曹浪再一抱拳。
他言简意赅,回应简练,让沈依依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虽然名字里带个浪字,但话并不多,不然跟汪清似的呱噪,估计她得聋。
小胡椒好奇地打量了曹浪几眼,觉得他挺靠谱,便去跟李贵告了假,先一步去了牙侩行。
沈依依则带着曹浪,朝驿馆而去。
驿馆门前,胡枢已经在等候了。他独自一人,连小厮都没带。
昨天是晚上,看得不真切,沈依依这会儿瞧了胡枢几眼,才发现他瘦得很,要不是肩膀还算宽厚,就是根竹竿了。
不愧是胡樱的堂兄,真不怎么滴,沈依依毫不客气地腹诽了几句,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阳光照在沈依依的脸上,显出一道浅白色的弧形痕迹,胡枢扫了一眼,但什么都没说,只道:“那日沈小姐来驿馆当临时厨工,是从哪道门进去的?”
开口就问那天的事?她还真猜对了……沈依依看了胡枢一眼:“胡世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我已经直话直说了。”胡枢正色道,“我胡枢讲话,从不拐弯抹角。”
第5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6)()
嗯,是挺直的,就是让人听了摸不透意思!沈依依耐着性子道:“我是从后门进去的。”
“好,那我们从后门进去。”胡枢说着,转了方向。
沈依依只好跟着他去了后门,再从后门进了驿馆。驿馆后门有人看守,但见了胡枢,不但不拦,反而弯腰行礼,口称“胡御史”。
驿馆吏员管胡枢叫胡御史,而非胡世子?沈依依不由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进了后门,胡枢问道:“那日沈大小姐从后门进入后,去了哪里?”
“直接去了厨房。”沈依依回答道。
“好,那我们去厨房。”胡枢伸手,示意沈依依带路,又问,“途中可曾见过什么人?”
“不曾。”沈依依答着,上前带路。
什么直话直说,分明每句问话都大有深意!
两人到了厨房,胡枢四周看了一圈,问道:“当日厨房里有几人?”
沈依依被问得有点烦了,一口气回答道:“当日就我一个人在厨房,门窗都是关着的,中途没有人进来过。”
她明显地不耐烦,胡枢却丝毫不恼:“当日你做完灌浆馒头后,是谁端去给知院大人的?”
“是我端去的。”沈依依道。
“好。”胡枢微微一点头,击掌拍了两下。
马上有几名小吏出来,在他们面前排成了一排。
“沈小姐,你来看看,当日是哪个来叫你去送灌浆馒头的?”胡枢指了那一排小吏,对沈依依道。
他居然如此较真?!沈依依震惊无比。就算她被诱拐的事是编造的,也不过是百姓私事,到底是影响朝政纲纪了,还是影响国计民生了?
看他这样子,难不成是来给吴德打抱不平的?可是当年本尊才十三岁,吴德就敢带她私奔,和诱拐有什么区别?难道他不该罚?
她就知道,胡樱那种人的堂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沈依依稳了稳神,看了看那排小吏,指出了其中的一个:“那天就是他来通知我,去给知院大人上灌浆馒头的。”
“好。”胡枢走到那名小吏前站定,问道,“沈小姐是驿馆临时雇来的厨工?”
小吏回答道:“是,沈小姐是专门来给知院大人做灌浆馒头的。”
胡枢又问:“既是临时厨工,可有资格去给知院大人送灌浆馒头?”
“这……”小吏犹豫起来。
胡枢道:“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也不勉强,不如请知府大人来问问。”
小吏惊悚抬头。
旁边有人扯了他两下,小声地骂:“你是不是傻了?这是监察御史,有监察内外官吏的权力,你要是不老实回答,他能直接把你给办了!”
监察御史?!小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大人,是富阳县胡县令家的小姐让我这么干的!她的丫鬟给了我六钱银子,让我通知沈小姐去给知院大人送灌浆馒头!”
胡枢明显地愣了一下:“六钱银子,就让你置知院大人的安危于不顾,叫一个临时厨工去上灌浆馒头了?万一这名厨工有刺杀知院大人的意图,你该当何罪?”
他只是让沈小姐上了一次灌浆馒头,竟有这样大的罪名?小吏吓傻了,哭喊道:“大人,胡县令家的小姐开口,我总得给几分面子啊。大人,我以为这只是一桩小事啊!”
胡枢诧异道:“我从来不知道,收受贿赂竟是一桩小事。”
完了,监察御史最爱揪住收受贿赂这种事不放了……小吏这次不仅是双腿发软,而是全身都发软,瘫倒在地上。
胡枢看了他一眼:“带下去,交给知府大人。”
“是!”另几名小吏大气都不敢出,迅速架起瘫倒的那个,拖走了。
胡枢神色不变,转向沈依依,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沈大小姐,咱们该去正厅了。”
他把收受胡樱贿赂的小吏给罚了?这不是间接地在打胡樱的脸吗?难道他不是为了胡樱而来的?沈依依有点糊涂了。
她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在胡枢的要求下,上前带路,去了正厅。
正厅里,还是和那天一样的布局,就连太师椅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胡枢站在门口,问沈依依道:“那日你来送灌浆馒头,是放下就告退了吗?”
“不是。”沈依依道,“我本来想放下灌浆馒头就走的,但是胡小姐非让我摘下盖头。”
“胡小姐故意买通吏员,让你来送灌浆馒头,紧接着逼迫你摘下遮面的盖头,为什么?”胡枢问道。
原来前面都是铺陈,一针见血的问题在这里呢?既然胡小姐是救她的恩人,为什么却要害她?
这,说不过去。
沈依依在心里暗骂了胡枢几声,仰脸一笑:“胡世子,你说的这些事,都是胡小姐做的,你不去问她,反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有本事你去问吧,胡恒秀为了政绩,如今已骑虎难下,胡樱就算打死也不会吐露真相的。
这个胡枢,还真是奇怪,看样子哪边儿都不是,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堂堂晋国府世子,朝廷的监察御史,为什么非揪住她私奔的事不放?
她正奇怪,就听见胡枢道:“胡小姐之所以买通吏员,又逼迫你摘下盖头,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救过你。她自始至终,只是想让你出丑,然后把你抓回富阳县,给吴德做妾。至于那些被诱拐的故事,都是你编出来的。”
不错,分析得很透彻,完全正确。沈依依笑了一声:“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胡枢道,“但我还是想替我的堂妹,向沈大小姐道歉。”
“什么?”沈依依有点懵了。
“沈大小姐能从富阳县逃来杭州,说明有了悔过自新之意,她不该咄咄逼人,更不该助纣为虐。”胡枢道,“这是晋国府管教不力的缘故,我身为晋国府世子,又是她的堂兄,理应向沈大小姐道歉。”
胡枢说着,深深地弯下腰去,一揖到底。
沈依依见惯了这世间的丑恶,历经了种种不公平的待遇,只道护短藏私才是常态,却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坦荡正派的人,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第5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7)()
胡枢见沈依依不说话,会错了意:“沈大小姐是不是觉得我诚意不够?不如你提个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满足。”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沈依依忙道。
胡樱的堂兄如此厚道,她怎么能趁机勒索呢。仔细回想,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胡枢执意道:“沈大小姐不必客气,你客居杭州府,肯定困难不少,不如与我说一说,兴许我能帮你一二。”
沈依依推脱不过,只好道:“我正在找房子,想另租一处地方住,如果胡世子有好房子,不如推荐给我。”
“好。”胡枢满口应承,“沈大小姐,我送你出去。”
两人朝外走去,沈依依按捺不住疑惑:“胡世子,你不会是专程来杭州向我道歉的吧?”
“你的事,尚未传到京城,我又如何专程而来?”胡枢摇了摇头,“我来杭州,是有公务在身。”
原来是来办差的,沈依依夸了一句:“胡世子年轻有为。”
胡枢将她送到驿馆大门前,停下了脚步:“沈大小姐,我就住在驿馆,恕不远送。”
沈依依点点头,准备离去,胡枢却突然又道:“沈大小姐,蔡礼虽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京城功勋子弟中难得的一位真性情的人,如果你当真已忘却过往,打算重新做人,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这个胡叔,怎么还兼做媒婆啊?沈依依看他的目光,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