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九四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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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希望猛一警醒,下意识地就去推身旁躺着的人:“老……”头子?
手感不对呀?
钟希望猛地缩回手,心里一咯噔,恰好听到身旁之人在睡梦中呓语:“……娘,俺娘,俺饿……”
分明是孩子细软的腔调,带着委屈哭泣的颤音。
钟希望也不急着起夜放水了,呆呆地坐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
这时,黑暗里又隐约传来一个女人低低的抽泣声以及男人的无奈叹气声。
“……俺的命咋这么苦哇,连个娃都养不活,小闺女才将将五个月就送人了,俺可怜的小闺女啊……”
“唉,你别哭这么大声,小心把俺大儿和希冀给吵醒了!俺们这不是没办法吗?你又没奶了,家里连一点细粮也没有,小闺女就是留在家里也养不活啊!”
“俺知道啊,可俺就是觉得心里苦啊!”
“好了,好了,离天亮还有会儿呢,再睡会儿吧,总会好的……”只是这最后一句说得很没有底气。
……
男女的对话声带给钟希望的冲击很大,因为这两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钟希望忽然发现昨晚她死活也想不起的她爹娘的名字赫然映在她的脑子里,她爹钟宝福,她娘王翠儿。
“……娘,俺娘,俺饿……”身旁再次传来孩子细软的呓语声。
钟希望在黑暗中看向身旁,隐约可见小小的一团蠕动,这是她弟钟希冀?
钟希望哆嗦着手摸向自己的牙齿,整整的上下两排小细牙,而非原来的只有后镶的四颗上门牙在撑场面。
钟希望懵了,从六十五岁开始她的牙齿就陆续脱落了,到了七十岁,上下两边的磨牙都掉光了,吃东西已经只能用牙床和舌头把嘴里的食物胡乱扁压几下就囫囵咽下去。
钟希望用力对了对上下两排牙齿,哒哒,无与伦比得清脆悦耳,这让她迫切地想要使用这些牙齿来嚼点东西,真切地感受一下有牙的幸福感。而与此同时,她胃里的酸液也像突然启动了闸门尽情地翻滚叫嚣着,饥饿的腹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听来很是分明。
钟希望吧唧了一下嘴巴,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饥饿的感觉了,说实话,真的不是太好。她也不打算起来放水了,重新又躺回床上,将被子拉到下巴位置,如果这是梦,一半惊喜,一半糟心,此时糟心的饥饿感已经远远压过了惊喜,她只能自己给自己催眠,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愈是想睡愈是睡不着,肚子也越来越饿,整个人也越来越难受,不自觉地就咬上了下巴下的被头,顿时一股陈旧发霉的气味充斥了整个鼻腔口腔。
钟希望赶紧松口,手下意识地将被头摸了一遍,棉絮都结成一块块了,手感奇差,感觉一上来,那冷风似乎能够透过被子朝她身上钻,她不自禁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这感觉,不像是梦,太真实了,但若不是梦她又怎么可能会回到小时候,温故小时候生活的点滴?
难道要用掐大腿来确认?
钟希望正想着,却忽然感觉脖子贴发根处一阵酥痒辘辘爬,于是用手一抓,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卡指甲缝里了。钟希望心里一个激灵,死死捏着那个指甲,猛地坐起身下床,好像以前做过许多遍一样,很快便摸索到桌边点了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查看指甲缝里的某物。
钟希望在看清那个某物是个什么东西之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奶,奶个孙砸!好大一只黑虱砸!
“俺大儿,咋了?碰到板凳磕着了?疼吗?”钟希望抽气声有点大,她爹钟宝福随即便出声询问。
“啊……”钟希望张张嘴,压下心里一瞬间蹿起的酸涩感,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回道,“被板凳绊了一下,没事,俺爹,你睡吧!”
钟希望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听到钟宝福的呼噜声再次传来才轻呼一口气,随即又把心思放回指尖捏着的虱子上,凑着油灯,用两个大拇指指甲一个挤压,只听“啪叽”一声脆响,指甲盖上只残留了一张虱子皮,两点红色血迹,解恨的同时,头皮也忍不住一麻。
徒手竟能抓着虱子,可想而知她的身上已经寄生了多少虱子了,想至此,不只是头皮了,身都好像开始发痒了,这痒燥得她十分难受,直想马上脱光衣服洗个痛快澡。
“俺大姐,俺要尿尿……”小弟钟希冀揉着睡眼坐起身,整个人还处在似醒非醒间。
钟希望停止抓挠头皮的动作,走到床前弯腰将床底下的尿盆拉出来。
“好了,过来尿吧!”
钟希冀似乎早就习惯这个动作了,半眯着眼爬到床边,也不下床,坐在床边伸手将自己的小丁丁掏出来尿了,而钟希望搁尿盆的位置正正好可以接住他部的尿。
尿完提好裤子,钟希冀又半眯着眼爬进被窝继续睡。
钟希望刚想也褪下裤子在尿盆里解决,忽然又想到这如果是梦,可不能在梦里尿啊,尿了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于是,钟希望便忍着尿意钻进被窝硬逼着自己睡,在意识彻底陷入睡眠之前还在纠结着,如果这是个梦,特么的细节真是从未有过的真实,特别是虱子被掐死时的脆响,以及她弟脱下裤子时露出的小丁丁的形状。
当钟希望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木板窗的夹缝射进来,可以见到万千灰尘在欢快地起舞。
钟希望突然感觉不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反复几次之后却发现入目的那道用芦苇杆密密扎成的篱笆墙还是没有消失掉,不仅如此,她睡觉的床,盖的被子,以及床里边躺着的小男孩,都让她怀疑她是否到现在还是在梦里徜徉着。
钟希望看看自己的手,虽然黑手干枯脱皮,指甲缝里还塞了满满的污垢,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一双孩子的小手,再摸摸牙齿,整整两排,对了对,哒哒脆响,还是忍不住掐了自己大腿——
痛,看来这真的不是梦了。
有了这个认知的钟希望不自禁地便回想起昨晚她从她大外孙女那里了解到的一些网文常识,她这是重生回小时候了?
钟希望扭头看身里侧的小男孩,大脑袋上顶着一窝乱糟糟的枯草头,小脸黑瘦,睫毛很长,小嘴嘟着,眉头皱着,睡得很不安稳。
钟希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弟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的心里很是触动,想不明白当初的她怎么会觉得小弟是个讨人厌且麻烦的累赘,现在看来明明就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不是吗?
“俺大姐?俺娘喊吃饭了吗?”钟小弟醒了,打昨晚夜里就开始饥饿的他睁开眼缝看了钟希望一眼,咕哝道。
不提吃饭还好,一提吃饭,钟希望也觉得自己肚子已经空得不能再空。
不过她回来的这当口正赶上青黄不接的二月里,如果她没记错,家里现在就只剩下几棒玉米了,就算连瓤一起磨碎了撑死有个五六斤左右。而这些玉米她娘是不会动的,因为这是要走妹妹的那户人家给的,她娘总觉得要是吃了这些玉米,那她就成了卖孩子的遭天杀的无良人了。
“俺大姐?”钟小弟这时已经完清醒了,见钟希望发呆,便伸出小手推她,“给俺穿衣裳,俺饿了,俺要找俺娘要吃的!”
钟希望回头瞅着她弟的小模样,想起当年的她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穿上棉袄棉裤便溜到厨房偷了一棒玉米到野地里烤着吃了。她那时对她娘死活不肯动那些玉米很有怨言的,至于那是用妹妹换来的粮食这一点她根本就不去想,只想着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对,只是她自己,自私任性凉薄得让人觉得齿冷。
钟小弟见钟希望不睬他,顿觉委屈,眼睛里已经包着泪花了,不过到底是没敢掉下来,自己扯着那件打了诸多补丁的小破袄朝身上套,小胳膊小腿很是笨拙,半天才扭着穿了一只袖子,就这样他还是没敢再出声求钟希望帮忙。
------题外话------
我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开心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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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揭不开锅了()
钟希望一回神,见钟小弟在自己穿衣裳,直接就动手帮他穿了,还细心地将他袖子里头撸上去的衬衣给拉出来整好,最后给他套上袜子穿上棉鞋,拍拍他的屁屁说道:“好了,出去玩吧,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啊?”
钟小弟这会儿有些不自在了,他大姐这是怎么了,咋突然对他好声好气了?不过他到底是没敢问出来,万一他大姐再一发脾气揪着他再揍他一顿捏?
钟小弟一脸怕怕地溜了出去,速度出奇得快。
钟希望看着钟小弟的背影还再次感慨,她小弟看着还蛮可爱的,当初的她怎么就不待见这孩子呢?
钟希望正暗自出着神,突然就听到屋外传来她小弟那堪称伤心欲绝的哭声,一边哭还一边嚷着:“俺娘,你咋还不弄饭捏?俺从昨晚上就饿了,呜呜,俺都快饿死了……”
钟希望听着钟小弟的哭声,一时想笑又想哭,这孩子从昨晚上就巴巴盼着吃饭了,结果早上起来发现他娘只烧了一锅开水,里头漂了几片干菜叶子,乌漆抹黑的汤水,十碗八碗下去除了一时撑撑肚子,几泡尿放出去,一样是饿得人两眼发慌。
她娘在厨房里头哄着钟小弟,钟小弟不大哭了,但一直抽抽噎噎的,一个劲儿地喊饿。其实钟希望知道,她小弟这也是看着家里有那些玉米才叫嚷的,之前没粮时,她小弟也是很懂事地干忍着,五岁的小孩表现得比她这个九岁的大姐强多了。
钟希望就听她娘语带哭音疲惫地一遍又一遍地哄着钟小弟:“……希冀啊,乖啊,这些玉米咱不能吃知道吗?这是你妹妹……”说到此处又是悲从中来,嗓子眼和鼻内酸涩难忍,一时间出不了声。
钟希望听着也是心里发酸,眼圈泛红,当年没心没肺的她,任性又自私,根本就没考虑过家人,只知道填饱自己的肚子,偷了三回玉米出去烤了吃,等她娘后来实在不忍心饿着一家人去翻玉米袋子时,玉米只剩下两三棒了,她娘还以为是家里遭贼了,坐在大门口愣是将那个“贼”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又一遍,从头至尾就没想过会是她自己的闺女偷吃的,即便是后来回过神知道是自己闺女偷吃了,她娘也还是没有责骂她,只是一声声哀叹家里穷,苦了她的孩子。
当初她在长大后偶尔回想那件事也是觉得愧疚的,不过却并不像此时此刻来得那么强烈,她都觉得自己上辈子简直无耻无良得过分,还好她现在又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回来了,这一回,她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家人。
她心里想得好,可如今她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家里一穷二白,她拿什么来好好待她的家人?
钟希望一边将床上的铺盖整理好一边挖空脑袋想招,时隔几十年,原本早就遗忘的记忆这会儿竟清晰地映在了脑子里,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心里才想兴奋一下,忽然又感觉头皮一阵发痒难耐,手指忍不住就挠了挠,奶个孙砸,这一挠指甲缝里竟又卡了一只大黑虱子。
钟希望木着脸,抽着嘴角,恶狠狠地掐死了大黑虱子,奶奶我都快饿疯了,你个孙子还来吸奶奶我的血,特么地不弄死你弄死谁?
钟希望这会儿啥也不想了,到堂屋柜子上拿了篦子就开始篦虱子,无奈头发好长时间没洗了,这年头虽然肚里油水少,头发出油也少,但发质差容易打结,篦子在头发里当真是寸步难行,好容易龇牙咧嘴忍痛梳了一篦子下来,哎呀妈,一排六个虱子,两大四小,敢情是一家六口都被她给捋下来了,这一顿好掐,差点没掐红眼。
钟希望披散着头发就奔出去了,还没到厨房门口就嚷着:“俺娘,有热水没?”
厨房里,土灶口坐着的娘俩一齐看向门口站着的披头散发外加一脸愤怒的钟希望,她娘是一脸懵:“有热水啊,你这是咋了?谁又惹着你了?”
她弟眼泪丝丝地望着她,小脸上冲出两道泪沟,鼻涕都快流嘴里了。
钟希望的强迫症立马犯了,摸摸裤兜找卫生纸,一摸才想起这个年代哪有什么卫生纸,四下看看,捡起地上的一片枯树叶,上前就朝她弟的小鼻子上包去,结果树叶碎了,鼻涕抹了她一手,她愣是忍住直接用手将她弟的鼻涕给抹干净,然后急急到水缸边舀水洗手,一边洗一边冲她娘道:“俺娘,俺小弟的鼻涕都快流嘴里了,你也不给他擦干净,多脏?”
她弟被她嫌弃了还有点小委屈,吸了吸鼻子,眼瞅着又要撇嘴了。
“得了,得了,大姐不说你了,别哭!”钟希望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