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第6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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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党既然要基于闽城的新议事会做事,那么不可或缺的就是新议事会的税收。无政府不需要收税,但有政府就必须收税,并且是全体议事会商定后的、妥协的、可以供闽郡使用的地方税。
以庞大的党产领头,自己放一些血,缴纳一定数量的累进税;以庞大的底层和小市民的票权为基础,在不损害工厂主正常积累和竞争优势的情况下征收少量累进税;利用即将成立的郡属工厂的基建和大量资本即将来闽城的优势,以房产和地产作为郡内的一项重要调节收入;将试行的印花交易税收归郡议事会支配……尽可能薅最多的羊毛,而让羊叫的声音最小。
这样的税收政策必须要有底层的支持,而且一旦局势稳定,资本家在确定旧势力暂时不会反扑之后,必然会回过头来对付这些问题。
这又需要出版自由和结社权,从而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能够保持自己的力量随时可以反抗和威慑。
对付出版自由,则是希望新议事会审核通过废除出版押金审查制,完善自由的界限,只要不宣传分裂共和国之言论,即可通过审核。
出版押金审查制十分烦人,没有钱就没法发声,有钱发声也要经常面临罚款,对于一个革命党而非执政党来说,这种自由是必须要争取的。
结社权也是必须保留的,燧发枪最适合底层革命和街垒战,也是政府军和起义者武器差距最小的时候,没有什么技术兵器,就看人多人少和士气组织。
一旦将来出了大事,或是整个闽郡或是周边沿海诸郡彻底掀桌闹资产阶级夺权革命,这些经历过数次街头政治和街垒战斗的市民雇工阶层,就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就是骑兵太次,免不得和北方的富裕自耕农结下血仇。
不好的后果就是在闽城内的报纸辩论会越来越多,争夺话语权也越来越复杂,要面临各个派别争夺话语权的反扑,斗争形式比以前可能会复杂数倍。
结社和持枪导致的纠察队和收钱的地痞流氓的别动队之间经常要开打,就算不开枪街头械斗也肯定是与日增多的,而且还要小心被人找借口缴械。
但只要墨党的党产没有被没收、没有被宣布墨党结社非法、没有禁止墨色分子结社的法案、陈健的枪械炸药作坊仍在不计成本地开工储备、大荒城的海外学堂仍旧每年训练大量的预备炮兵和街垒掷弹青年团,不敢说仍旧像如今一样占尽优势,但是平时斗个旗鼓相当,拼死一搏的时候控制闽城绝无问题。
凡事有利则有弊,大部分的纲领涵盖了闽城今后的方方面面。
除了这些争取利益的妥协退让,那些得罪人的地方也是得罪了个干净,旧特权行会的种种被一扫而空,但对一些工业无法取代的旧行会组织内成员予以扶持。
以党产和抵押的运河经营权和龟岛经营权筹措了现金,成立了闽城的第二家银行,与第一家银行联合,请求新议事会许可铸币权和发行纸钞代币。
成立的党产银行以工业和手工业贷款为主,严禁参与超额利润的商业和海外投资,保证闽城的工业和手工业有资本扶持,避免大量的资本都流入贸易和海外,也为了确保闽城基础的工业和手工业以及资本家中可统战对付旧势力的工厂主阶层继续发展。
至于剩下的修建通往铁矿区的运河、农业马拉机械分期支付、修建自卫的棱堡之类的提案,反倒是议事会成立后的一些长期政策,也是为了党产控制的建筑和水泥煅烧和即将成立的矿产冶金和基建联合投资公司的发展。
一整套的七十三条的纲领一经宣传颁布,能团结的人都已团结,能得罪的人也都得罪死了,中立的也都保持了中立,反对的暂时只能靠嘴反对。
立场坚定不活稀泥不无底线地妥协,问题也就清楚的多。
作为基本盘的雇工阶层的利益,占据了纲领的后半部分,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经在党内讨论中被确定不太可能通过——工厂主反对、得罪死的旧阶层余孽更别提、刚插了小市民一刀他们一定会趁这个机会还回来、为资本农业得罪的食利地主也会把怨恨撒在提出减租纲领的墨党身上……
不过整体上还是值得的,票权变动和联合妥协的平民议事会就是最为难得的一项进步,路要一步一步走。
距离十月十七日的新议事会推选还有三天的时候,厚积薄发的墨党凭借着党产的银币、数年的组织、纠察队的枪、长期名誉和尚算进步的资产阶级纲领,虽然不太可能获得绝对的优势执政权,但至少可以单方获得三分之一的否决权。
板上钉钉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十七日,照这个态势,不可调和不可妥协的反对者想要改变既定事实,就只剩下掀桌不承认这一条路了。
第三十九章 良心、心凉(上)()
十七日,各色旗帜飘扬,街头巷尾站满了许多因为第一次参与郡内事物而真切感受到“国人”概念的底层市民。
一月之前的那股躁动已经逐渐淡去,主要的几方势力都在此时选择了妥协,激进的平均空想的躁动也被渐渐压下。
但这一个月的骚乱,真真切切地暴露了新旧交替之时所必须的鲜血淋漓,数千失业者和众多感受到危机与尊严丧失的小市民们的集体愤怒和恐慌,让许多人曾以为无限美好的“未来”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不只是闽城的人看的真真切切,闽城内的客人们也看的真真切切。不仅仅有来自荷兰、英国的商人,还有几名被陈健或骗或是引诱或是心存好奇想要来看看这一方“殷商遗民之地”的大明子民。
他们比陈健早回来半年多,随横渡太平洋的船直抵,没有参与陈健在南半球的寻找南方大陆的探险。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看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飞天的热气球、矿井里用来抽水的原始冷凝真空蒸汽机、可以看到月亮上的山丘的大望远镜、可以看到一水一世界的显微镜、容纳千余人劳作的手工业工厂、大量童工劳动的纱厂……
开眼看世界,总不可能只看到好的,也自然看到了坏的。
当闽城的抗争起义爆发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所要付出的代价,许多人变得惊恐不安。
城内的客栈中,几个人下面的饭厅,听着闽城本地的那些被鼓动起来的人们谈论着权利义务之类的话,纷纷摇头。
这些人在谈国事,而且谈的理所当然,可是话语中既无君、亦无父,无仁、无义,只有直白明显的利益,毫不遮掩。
外面不时传来一阵阵街头宣传的喊声,时不时传来阵阵叫好声,坐在里面的几位客人尴尬相视,终于有人纸扇一扫打开了话头。
“当初陈健刚到泉州之时,我也曾担心过这些人会如佛郎机或是和兰人一样,觊觎社稷,祸乱天下。如今看来,当初倒是我杞人忧天了。看这架势,这国,怕是要完啊。”
旁边一人也点头道:“正是。万人暴乱,祸起萧墙,国将不国。这是什么?国人暴动啊,诸位想想国人暴动之后,周天子虽仍在,可不久便是五霸七雄。礼崩乐坏,说的便是这种时候啊。要我说,最多二十年,此国必然大乱。”
“正是,商人言利,唯利是图。诸位可记得当年吕不韦的旧事?奇货可居,奇货可居,什么货是奇货?什么货能比执掌天下更一本万利?他吕不韦找的子楚,终究还要讲究个君臣名分,这里的商人连君臣名分都不想要了。”
“圣人垂拱以治天下,议事会什么的倒也没什么,但治天下要讲义、求仁,否则的话天下必然大乱。当年梁惠王见孟子,问何以利吾国?孟子曾答:何必言利?有仁义而已。”
几人纷纷点头,赞道:“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土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圣人之言犹在,万世不易,便是纵横四万里,在这里还不是一样适用?众人言利而不言义,这不正是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取社稷绝不会罢休吗?谁最言利?谁最有钱?将来谁就要夺这天下社稷啊。如果此国之人言仁、义,其实这事要我说就简单的多。”
听到这人一说,众人纷纷请教,这人却道:“依我看,这件事从始至终就简单的很。因为那些工商之人逐利无义,所以建起了大作坊大工厂,唯利是图。如此一来,岂不与民争利?这数万纺纱之小民,如何求生?若讲仁义,则此事便可不必发生。”
“一方面多多教化,叫人知仁信义,这天下大治唾手可得。一方面,若以仁义治天下,则数万小民之民生,不可不虑。只需番王一道王命,便可砸毁机器,使天下人再不敢用。如此一来,又怎么会有万人暴乱之事?求义,则天下安;求利,则天下乱。可惜偌大一国,竟要分崩离析,渔阳鞞鼓之事不远矣。”
“士农工商,四字便可破这乱局。待这里平静下来,我便要北上此国都城,宣讲圣人之言,学那利子万里传教,开办学堂。若是番王召见,此国必可大治,亦能宣扬教化于万里之外。”
说完长叹一声,摇头道:“只恐番王非是宋之仁宗,而是梁之惠王啊。”
正自感慨间,就听到外面的街头宣讲家们喊道:“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若这白,是众人之智,取于众,这便是共和国兴盛的原因;若这白,是众人之利,取之众,这便是共和国延续的基础!国人们!市民们!大声说出你们的想法,行驶你们作为国人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平民议事会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过后,又换上了一个人宣讲精英政治的优势,反驳了刚才那个人说的有些过于激进的宣言。但比起前者更为容易让人振奋的宣讲,后面这人显然没有获得多少掌声,但却不厌其烦地解释许多东西,直到下面的人渐渐散去……
数日后,被闽城国人赋予了神圣地位的新议事会大厅中,单纯的党内代表就获得了四分之一新议事会成员数额的墨党正在议事会上宣读自己党派的纲领,顺便提出了种种提案,等待议事会内的众人支持或是反对。
湖霖不是墨党成员,但因为名声仍旧被推选为新的议事会成员,一如一个多月前一样就坐在一个墨党成员的旁边。
最关键的几条提案已经通过,剩下的就是互相插刀子互相使绊子的过程。
经营性的农场主们,为了报答墨党提出的降低地租的提案,支持了墨党禁止雇佣十岁以下童工的提案。
因为他们用不到童工,尤其是农业生产中童工的意义不大,这样可以彰显一下他们的道德。
但是在最低工资的问题上,这些人寸步不让。
本来最低工资、十二小时工作制之类的提案有利于小生产者,理论上可以增加成本也增加他们的竞争力。
但为了报复禁止砸机器法案的问题,小生产者派别们反对了最低工资和十二小时工作制。
不过在票权的问题上,因为钱从哪出的问题,小生产者派别们又支持了墨党的郡议事会票权变革的提案。
作为回报,墨党需要暗中出让一部分公共事物官的位置给这些人。
在城市问题上大量妥协,在农村的守旧食利地租地主问题上寸步不让,成了这场新议事会的基调,也成为了今后闽城从某种意义上要和农村的一部分守旧势力你死我活的基调。
湖霖坐在一旁,听着这些满满都是利益的争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
有些落寞,有些疲惫,甚至有些想要远离这个原本以为会带来美好未来的崭新的议事会。
种种这一切,都不过是把以往暗藏的利益拿到明面上来说,原本一个整个的共和国或是一个整体的闽城,被割裂成一块又一块的利益聚合体,每个组织之间或许前一刻还彼此支持,后一刻便彼此仇视。
吵杂的声音让湖霖感到胸口一阵燥烦,之前他在《禁止新建水力作坊法案》上投了反对票,那是因为他和陈健接触的时间太久,所以知道这是反动的、违背规律的事。
但对于那些破产小市民的同情,却不会因为自己反对而就消失,相反隐隐地有些内疚的情绪,远不如当初站出来喊反对的时候显得那样淡然。
他也很同情更为底层的那些人,但小市民的日子之前过得总比那些底层要强。所以同情底层是固然,而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