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第2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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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有些迷糊,这些话他已经问了许多遍,可问的越多疑问越多,自己这些人的命运到底会如何?活下来已经不易,偏偏又遇到了这种前所未见的古怪一直遮掩在因为活下来而欣喜的心中,让他不知所措。
大野泽中的人对于这种改变是欣喜的,他们不会想那么多,只知道自己有盐吃了,有药用了,对于那些叫姬夏的未曾谋面的人很感激。只要他不想着把自己抓回去当奴隶,那么便要感激一辈子,奉若神明也未尝不可——他们想,或许那个叫姬夏的人只是想要被人供奉感激,这对有些人来说是比吃穿更为重要的。
泽不会想的这么简单,却也猜不出头绪,索性也和姬柏一样找了片荷叶照在脸上,双手枕在脑后想着心事。
大野泽中很多人有了孩子,原本最先逃到这里的人越来越老,即便如今他还能双手拗断鹿狍的脖子,可终究有一天自己会死。
逃出来的时候只想着活着,那时候每个人都可以信任可以依靠,可以十几个人舔一口盐,然而随着人越来越多,最先来到这里的、最有力气的便有些别样的心思,在盐最缺乏的时候也有人喊出过凭本事吃盐。
凭着他的威望和如他一样的人支撑着,盐仍旧是平分的,因为他知道开了凭本事吃盐这个头,便是凭本事分地、凭本事当主人……
他想过一个没有奴隶的大野泽,这是他当初杀死主人带着许多人逃到这里后的梦想。大家一起耕作不分贵贱,可如今看来,等他一死,等着嗟等这群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一死,大野泽终究要和那些城邑一样,原本的奴隶一部分变成主人,另一部分仍旧是奴隶只是主人换了。
这是迟早的,他总要死,他死之后即便是嗟,也不可能压得住那群人,要么变得和那群人一样,要么被那群人送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忽然叹了口气,还很遥远,却如天上的太阳一样:现在是最炽热的时候,看过夕阳的人会知道不论此时如何炽烈,几个时辰之后便会坠下湖面洒满斜晖。
现在、未来、夏城、大野泽、自己、姬夏……种种这些,让他的心里闷的厉害,仿佛一口热温温的气堵在胸口,猛地跳起来,抓起一颗石子就想要扔到湖水中,打破那因为无风而荡不起涟漪的沉闷的湖面。
石子在水上点出了些许波纹,这波纹没有消散,却越扩越大,荷花丛中惊起数对飞鸟,露出了几只苇艀。
苇艀最前面的人是嗟,昨天是约定好交换的日子,泽揉了揉眼睛,惊起地发现嗟身旁站着一个女人,眼睛上蒙着一层当初姬柏来时候蒙着的那种绢布,年纪不算大却不青涩,立在苇艀首。
女人负着手,腰间挂着一块鱼形的玉,绸衫随风,发丝轻扬,一苇伏波,踏浪而来。
…………
诧异的不仅是泽,半闭着眼睛的姬柏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湖边惊呼道:“红鱼姊姊,你怎么来了?姬夏呢?”
红鱼没有扯开眼上的布帛,笑吟吟道:“他也来了啊。就在大野泽外。”
姬柏急忙跑过去伸出手解开红鱼眼上的布帛,大约记起了自己初来之时忽然睁开眼睛被雪光刺痛的记忆,将那片荷叶抬起来给红鱼撑起了一片阴影。
红鱼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睛,伸手把荷叶扔到一边道:“哪里就这样娇气?”
拢了一下发丝问道:“带我去见泽,有些事和他说。”
泽就在一旁,看的一怔,也猜到这个女人在夏城绝不是普通人物,心中的惴惴竟有了些安然,既然那个姬夏也来了,不论好坏自己总不用天天去猜想了。
“我就是泽。”
“我是红鱼,夏城议事会的长老、城邑的女官、鱼之地的封主,以及……姬夏的女人。”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向来把她和陈健的关系放到最后,但在这里其实还是最后一个更加重要。
“姬夏如今就在大野泽外,有些事要请你去谈,让我为质在这里等你回来。你也不用担心,你在大河两岸中虽有名气,一颗头才不过千亩地万斤粟,我在夏城掌管的财货远多于此,这点地亩米粟,我夏城还看不上。”
她说的一气呵成,自然无比,说完之后盯着泽看了几眼,笑道:“也不必急,天也快黑了,晚上正好和你的人商量一番。我便在这里住下,你若不去我便接姬柏回去。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给我答复,大野泽中货食缺乏就不必准备晚宴了,我还和族内弟弟有些事要说。”
说完后不再看泽,径直走到了姬柏身边,拿出一个小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枚玉质的穿孔的柏树叶,递到了他手里道:“你这边做得好,夏城分封的时候分出了你的一片地,一个聚落百十个人,你的弟弟妹妹帮着管着呢,你也算是为你的弟弟妹妹立下了基业。按理你是健的族内弟弟,姬便是姓,但你和你哥毕竟是从别的聚落来的,姬夏说你愿意呢便仍旧以姬为姓,愿意自己祭祀祖先呢便是姬姓柏氏,你那片封地名为柏,自成一脉,但是即便自成一脉,同姓不婚这要记住。”
姬柏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去那片玉质的柏树叶,虽然还不太懂封地的意思,却知道自此之后,至少自己在姬夏心中不再是松的弟弟,而是一个叫姬柏的、可以做大事、有胆魄有担当的人。
颤巍巍地收回那片玉,浑身摸索着想要找出根细绳将玉配上,可摸了一圈怎么也找不到,红鱼哈哈笑着从怀里摸出根细绳用唾沫润了润穿进玉孔里,姬柏如同去岁在学堂新军时一样站的笔直,让红鱼帮他把玉配上,试着稍微的沉甸,心中无比满足。
“你们呀都长大了,咱们姬姓以后也要开枝散叶了,都不再是孩子了。这玉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这里没人认得,回去的时候却少不了被女孩子羡慕,可要告诉你,你虽然是和你哥从别的氏族来的,但已经盟誓过,你心里清楚可是规矩不能乱,就算咱姬姓的女娃子唱的你心再痒,那也不准乱了规矩。去吧,去收拾一下,我也累了,给我腾出个住的地方。”
姬柏连连答应着,跟随姬松来到还不是城邑的夏城时还未成年,大人们常年征战,红鱼便以姬姓亲族的身份照看这些没人看管的孩子们,又监管城邑数次,年纪虽然差的不多,可姬柏心中却对红鱼有种错乱年岁的尊重依从。
一路上问着关于分封的事,有些扭捏地说道:“我……我好像有孩子了,等到明年春上就要出生了,那封地将来……”
红鱼啧道:“本事不小嘛。非昏礼之子不能继承封地,这是规矩。你去问问,人家女子愿意跟你走便带回夏城,今岁怀子节,草河下游的野民又有几十个女娃子靠着肚子的孩子跑到城邑去了,也是好事嘛……这样吧,领着我去看看那几个女孩子,我去和他们说说,你母亲不在了,这事只能我来管了。”
两个人交谈着离开了,一个恭谨一个大方,看的泽在后面惊奇不已,连连摇头。
“夏城的女子也能如此,倒真少见。看到这女子便知道那姬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公猫可爬不到老虎背上。”
嗟在一旁慨叹道:“人家哪里是公猫?咱们到现在连人家想干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公猫,咱们就是那老鼠。泽,明日你去不去?这女人好像真是姬夏的女人,在夏城也很有名望,好像姬夏也没有别的女人。”
“看得出来。这个姬夏做什么事都给你讲清楚,懒得用些诡计,就像山上的松树一样又直又尖,虽然扎人却让人相信。我是没什么担心的,就如这女子说的那般,我的头在他们眼中不过如此。你今天看到姬夏了?”
“看到了,还有好多人,一个个身手都和上次追我的那群人差不多,可怕的是在那站了许久,竟然没人动弹一下,约莫百人,铜剑长戈,鱼皮为甲。他见了我先问了好,然后就直接说送来人质让你明日去一趟和他谈谈。”
泽大笑道:“那就谈,明日将那女人和姬柏也带去,我不是那种怕死的人,免得让他们小看了。我的头不值得他费这些心思,那么剩下的就是咱们岛上的这些人了。看看他明天怎么说,要是想让咱们给他当奴隶,那咱们就回来,将欠他的皮货鱼虾还给他,再带些蚌珠子谢谢他送来了姬柏救了许多人的命,再不来往就是。”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走吧,咱们也收拾一番,等一阵你也去问问那几个怀了孩子的女人,如果不闹翻就让他们跟着姬柏走,总归是人。要是闹翻了就让她们留下吧,她们要走了成了什么?会生孩子的牲畜还不是奴隶?哎。”
定下计议,泽站在湖面许久未动,直到夜露风来火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人和奴隶()
两日后的大野泽外山谷中,陈健跪坐在草地上,简易的木头上摆着饮食,青铜制成的餐具和木质的餐盘已经摆放完毕,榆钱儿以夏城司货的身份跪坐在下首,和哥哥一同等待着客人。
泽走入山谷的时候已是正午,他做奴隶的时候见过这种场面,自己在大野泽中不喜欢这种场面,但此时却很喜欢,因为至少对方把自己当成了人。
行礼之后,夸赞几句便跪坐于地,早有人热上了酒斟满了铜爵。
“常听嗟谈起姬夏年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野泽中没有酒水,这里就借夏城的酒水敬姬夏,感谢姬夏让大野泽数千人度过寒冬。”
陈健笑着饮下,笑道:“你来之前,肯定在猜测我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怕现在心中也在猜测吧?”
“是的,就是这样。”
“我想让你们当奴隶。”
泽也没有暴跳如雷,笑道:“那这杯酒便做告别。嗟留在大野泽,我自认自己还算硬气,不会屈膝,我若死了大野泽还是一样,姬夏的心思我猜到是岛上的人,却没猜到你说的如此直接。”
陈健却没有举杯,反问道:“难不成你们在岛上不劳作?不捕鱼?不狩猎?不种粟?岛上又苦,未必比得上做奴隶时过得好吧?至少你们做奴隶时,主人舍不得你们死,活的值几瓮粟米,死的还要派人去扔呢。”
泽哼声道:“那不一样。至少在大野泽中,我是人,不是牛狗。就像是……”
他想了半天,并不知道自由这个词,太抽象和太朝前,但他却形容道:“就像是冬日水泡子里的鱼,或许会因为结冰被冻死,可也比被人捞走要强,死不死看自己,不看别人。”
陈健听着这个比喻笑了半晌,笑的泽都有些愣住了,陈健问道:“你既然说你在大野泽中是人,那么人是什么?”
泽挠挠头,脑袋里有点绕,想不出一个答案,只好道:“什么是人?你们这些食肉的,有奴隶的才是人。
陈健哦了一声道:“我听说你原本是一个小氏族的人,被人抓来当奴隶的。你在氏族的时候,你们氏族没有奴隶,自然也就没有主人。那么在没有出现主人和奴隶的时候,大家就都不是人?”
泽起身道:“恕我愚钝。我不知道什么是人,也不想知道什么是人。但姬夏想让我们当奴隶,那是绝无可能的。”
陈健点头道:“也罢,我再问你,那你说你们天天要吃,冬天要穿,冷了要烤火。饿、冷、欲种种这些,逼着你们种植狩猎,不干还不行。是不是说活着的人其实都是奴隶?”
“姬夏这话说的在理。你们不需劳作,就能吃饱穿暖。我在城邑众人曾听人说东夷有海广阔无边,如果你想去看海,大可以去。而我们想去看海,首先就要先当冷、饿、欲的奴隶,即便有这心,一生一世都要劳作,总归是看不到的。”
他也是个极为聪慧的人,想到陈健之前的问题,忽然笑道:“我想到姬夏刚才的那个问题,什么是人。”
“请说。”
“我知道我想去看海,然后我去做了,做到了,这就和牛马畜生不一样,这时候我就是人,因为牛马不知道吃饱交配后还要做什么啊。但我想去看海的前提是我要吃饱穿暖,然后才能去想这些事,在吃不饱穿不暖之前,我根本就没心思去想,那么我都不知道我除了吃饱穿暖外到底想要干什么,又怎么能知道人到底是什么呢?大的来说,食肉有奴的是人,做奴隶的不是人。可这个人又不是姬夏问的人,因为不一定非要去看海,或许想要去做别的,那么人和人就不一样了,这里的人就像是不同犄角的牛,所以我说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人。”
陈健大笑不止,拍手称赞道:“暂且就算是这样吧,那么现在看来,你们在大野泽和在城邑一样,都是奴隶,都是牛马。因为你们在哪都要劳作一整天才能填饱肚子暖和身体,和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