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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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算是陈健此行中的巨大收获,聊以解开之前心中的抑郁,在粟城又耽搁了些天,留下了一些人常驻粟城后,他便准备回到草河了。
第一次离开夏城这么久,心中有些思念也有些焦急,粟岳一再挽留陈健还是坚持离开,只说明年春夏之交的时候会再前来,路途遥远,礼物便不多带,只抓了一把大河沿岸的黄土淤泥,推说这是供奉祖先的以告诉他们子孙们终于回到了故土。
改变所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反差让陈健真正放下了最后的幻想,闷过之后纵然结果不完美,可至少让他从那一丝所谓族群的狂热中清醒过来,也算是一件幸事。
踏上归乡道路的时候,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也没有忘却护送已经不理自己的月玫回去,这是他答应月邑首领的事,与小孩子的心性脾气无关。
本来月玫对于陈健护送自己回去还想要反对几声以示自己的态度,可听到陈健很直白地解释不过是担心她路上出事以至于两城交恶而已后,月玫心中一痛,却也没有拒绝,很客气地尊重着与礼貌着,一路上在没有了看风景的心思,却强要自己去望向外面,试图不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然而看到的景色中总会多出个身影,即使不向外看,听着外面的寒风,守着温暖的火盆,还是要免不得想起自己乘坐的冰屋子,还是那个人做出的。
更何况,她听了太多的故事,太多自己所想不到的奇怪而又好听的事。
鸟有惊弓的故事、鱼有熊掌的智慧、树有年轮的神奇、冰有陀螺的转动……这些自己看到就会想起的事,又该怎么去忘?
至于城邑的未来,那不是月玫想去思考的事,甚至比不过太阳下偶尔惊起的一只斑斓的野雉给她的遐想。
野雉是鸟,自然会想到笼中鸟的那番话,之前的气愤早已过去,剩下的只是郁郁。
“是啊,我就是一只笼中鸟,你说的都对,都有道理。可我已经在笼子中很久啦,翅膀已经飞不起来了。你是苍鹰,看不上这笼中鸟,难不成你就没有扎一个笼子把你的女人关在里面?”
“你又得意什么呢?你以为你自己就很好啊?你讲的故事很好听,可你说话的时候口音很怪;你做的小玩意很好,可你却比我少了新奇和惊喜;你身子健硕样子也蛮好,可你却不会穿衣脸上总是油乎乎的……”
她小声地数落了许久,最终却抱着自己的双膝哭了起来:“可是那些可是……我不在乎啊,这该怎么办?我要看的是风景,谁在乎风景里的风雪严寒啦……你的眼睛看的那么深,早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既然这样,你又干什么来撩拨我?我在氏族大会上推举夏城入盟之前,你一直很好,说说笑笑,可之后你就那样说我,我是什么?一块擦拭碗筷的破布?一双冬草编制的防寒的春日便扔掉的鞋子?”
她的心里忽然想到了这些,本以为自己能够恨起来,可又想起自己用黑色的眼睛去看黑色的世界,这也是他教会自己的。放在数月之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些。
“连恨你都要用你教我的办法去恨吗?”
嘤嘤的哭声是那层冰雪挡不住的,也或许是她故意哭的大声了点,盼着陈健能够掀开布帘问一句,甚至在哭的时候已经在纠结在他掀开布帘的时候,自己到底是直接骂他离开呢?还是默不作声给他一个劝慰自己的机会?
…………
七八天后,雪中篝火旁,烤熟野味的香气飘荡在四周,月玫所设想的纠结没有给她抉择的机会,心中渐渐有了恨意,觉得这是好事终于可以吃下饭了。
寒风中,陈健正在给这群人讲故事,远处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远远吹来一声陶哨,那是陈健留在粟城的一位骑手。
骑手下马后顾不得休息,只和陈健说了几句话。
“东夷的老首领病亡……和华同岁同代的东夷老首领病亡,东夷乱矣。”
“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月余之前。消息刚刚传开。”
消息刚刚传开,不代表消息刚刚被人知道。
陈健摇摇脑袋,苦笑道:“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动荡将至()
世界内的一切必然是相互影响的,问题的关键是眼中的世界到底有多大?
在陈健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之时,他才知道自己这半年来的眼界竟然如此之小,面对种种变故完全没有想到眼之所见之外的世界,甚至从没有想过粟岳忽然改变主意不是源于内而是源于外。
东夷老首领病亡,东夷势必会因为权力斗争出现罅隙,粟城面临东面的压力几乎瞬间消失,可以用更多的精力去对付四周的亲族,加之连续三五年都是丰收并无灾祸,已经足够支撑一场长久的城邑战争。
粟岳肯定是最先得到了消息,并且在分析了得失后果断地做出了决断并封锁了消息,至于这些消息那些最早与粟城会盟的氏族是否知晓陈健不清楚,但他很确定粟岳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告诉与不告诉,结果都是一样的,短暂的和平已经结束,一个持久而混乱的年代马上就要来临。
包括陈健在内的大河两岸各个氏族的人,都要在今后将眼睛投向大河之外,将自己心中那个世界的范围再扩大一些。
陈健听人说起过东夷的那位老首领,那是一位几十年前与大河氏族争斗了一辈子的老人。
没有人可以逃脱生老病死,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让自己的死成为世界变动的撬杆。
人之将死,总会回忆一下归去的种种,尤其在昏迷中的时候更是如此,过往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断了思考缺了时间,尤其是经历了远超常人的许多之后,更为混杂。
月余之前,东夷的老首领将死的时候,就是这种昏睡苏醒交织、回忆现实糅杂的状态,守在身边的人一直等待着老首领醒来后呼唤他们,可他们发现老首领即便清醒,即便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喝,仍旧没有挥手指指那些餐饭水蜜的意思,安详的仿佛刚刚出生的孩子。
他还能说话,可他不想说话,只想这么静静地回忆过往,因为他没有遗憾。
子孙众多、部族繁盛,甚至于他自己都清楚自己的死,将会导致氏族的纷争,而氏族的纷争又会让数百里之外的大河诸部发生某些变化……他觉得自己不要说活着,就是死,都能影响他所知道的世界,那么自己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回忆中记起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儿孙,反而是那些大多已经老去的或是死掉的敌人,再一次从昏迷中苏醒后,他忽然想到一件事:自己耳熟能详的、自己记忆深刻的、自己时常能听到传闻传说的那些与自己同时代的人,似乎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自己。
隐隐地,老人忽然有种莫名地感慨:时代变了。
从那些同时代的人死后,他已经很少再听到新的名字在氏族间传播了,即便两年前那个叫粟岳的年轻人击败了自己的几个同族,可他仍旧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还远没有到翻天覆地让人牢牢记住的地步。
短暂的清醒中,他喃喃地念叨着一些人的名字,在身边服侍等待的人听着微弱的声音,急忙凑过去,可听到的却只是一些已经故去的名字。
老人回忆起几十年前自己刚刚成为首领,带着人沿河向西击溃了几个大河氏族,也回忆起了自己雄心正烈时被那个叫华的人击败的痛楚、那个粟姓女人在阵前让作为敌人的他都为之动容的誓词、几年后遣使交流时那个数姓女祭祀来到城邑中以数算历法让己方祭祀难以招架的犀利……
这些记忆中的人都已经先走了,他清楚自己的时日也已不多,甚至清楚身边那些人其实在等他一句话:他死之后,推选谁作为首领?
但他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最后被推选为首领的一定是自己的儿子而不是别人,至于是哪个儿子那都一样。
即便做了这么久的首领,如此高的威望,他的权利依旧被各个氏族制约者,至少不能直接传首领之位给儿子。
所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将自己的儿子派了出去,带着一些族人四处开枝散叶,没有留在自己的身边。
儿孙们带着数百族人开始了征程,前往那些还没有真正纳入氏族统治的地方,建起自己的城邑。
十几年前,他用有功勋者可以分支出去建城的办法分散那些较大的氏族,也为自己的儿子铺好了路,一条看似崎岖但却是最佳选择的路,因为他清楚自己死后的首领之位还是要靠实力,自己还没有一句话就让众人同意儿子继承的威望。
他的儿子没有让自己失望,他回忆了一下,那是十三年前,那一次自己封出去自己的四个儿子还有其余氏族的一些人去那些蛮荒的地方。
三年后那些人回来祭祀的同时向他回报筑城治理的结果,儿子的选择是融合那些不属于本族文化的氏族,教会他们的种种技术同时接纳他们的一部分文化,因其俗,简其礼,以自身文化为主导却没有完全地排斥其余的文化;其余氏族的人则是机械地推行文化和规矩,易其俗、革其礼,用原本自己接受的规矩去约束改变那些不同氏族的人。
其俗其礼,差距极大。譬如那些落后的氏族女人地位极高、人畜祭祀的风尚盛行、信奉的各种神灵也和本族人不太一样。
儿子的选择是接纳女人地位、人畜祭祀等风尚,只在信奉的神灵之类的事情上决不让步。
其余氏族的选择则是全盘要求那些氏族改变,以征服者的姿态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仅仅是这一件事,老人记得自己当时心中便已放心,很清楚十余年后那些氏族的城邑将不可能是儿子的对手,将来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类似的儿子也有许多,每一个都是自己的血脉,每一个分封出去的都有自己的聪慧,至于将来谁能当上首领,他不在乎。谁有本事谁就去当吧。
他也清楚自己死后氏族同盟可能的混乱,但他相信在这混乱之后,会是一个更为强盛、首领权利更大、而首领是自己血脉的氏族同盟。
至于死后混乱期大河诸部会不会趁机侵扰,他也不担心。
一则是靠近大河诸部的氏族城邑大多不是自己儿孙的城邑,以现在的战争,很难在短时间内攻打到氏族同盟的中心地带,等到大河诸部反应过来的时候,相信混乱已经结束。
二则这些年大河诸部最有名望的年轻人也不过是那个叫粟岳的,两年前战胜了己方的几个氏族后,老人本以为这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可随后粟岳做的一件事就让老人明白了这个人在自己死后会做什么。
那一次粟岳战胜后,故意放走了一些被困住的氏族,留下的目的是为了震慑那些东边弱小的大河部族,以确保那些小氏族和城邑紧密地和他站在一起。
老人觉得这种人很聪颖很狡猾,但却缺了一点愚笨和偏执,和他记忆中的那些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双可以看到十年数十年那么远的眼睛的,愚笨和偏执会让人走一条看似可笑的路,可这条可笑的路未必在十年数十年后就是错的。相反那些聪颖狡猾的人,看到的比别人要远,可三年后对的未必在三十年后还是对的。
所以老人在病危的时候做的唯一一件事不是说出自己想要推选谁继任首领,而是将自己病危将亡的消息传递出去,最好让那个叫粟岳的野心满满的人知道。
他相信这个消息传出后会让西边的大河诸部发生一些有趣的变化,自己这边乱起来的时候,那边也未必会安静团结。
两个氏族联盟就像是蝉,都在蜕变的边缘,只看谁先脱去那层皮飞向天空。这一点,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因为相信,所以他没有任何遗憾,确信自己几十年后会享受到最好的祭祀,甚至可能世世代代将这最好的祭祀延续下去。
直到咽气之前,他都没有说自己想要推选谁继任首领的位子,因为他想推选的人其余人未必会同意,很多人在他活着的时候会遵循他的每一个提议,可一旦死了那些人或许会提出十几年来的唯一一次反对。
与其这样,不如不提,就让斧头和弓箭却决断吧。
他是十一月份死的,那时候天空还没有彗星出现,但也快了。
彗星出现的时候,东夷各部都知道了老首领病亡的消息,那些氏族成员带着思念去认真地准备哀思,期待一场隆重的葬礼。而各个氏族的首领则吐出了被压制了十余年最轻松的一次呼吸,考虑着将来首领的位置由谁来做,彼此间开始了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