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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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瀍挥手让突吐成骅和薛家兄弟殿外候着,表示自己要当面和李茂的使者谈谈。薛家兄弟、突吐成骅和林英退到殿外,殿门轰然关闭。四人八双眼,你瞪着我的,我瞪着你,都觉得尴尬无比。林英背过脸去,走到护栏前,手扶着雕花汉白玉石护栏,极目远眺,目光里却空无一物,大唐就要没了,他这棵攀附在大唐躯体上的藤蔓今后的前程又在哪。
李瀍和陈数谈了半个时辰,陈数告辞,礼数依然恭敬。
李瀍满面疲惫,不肯跟任何人说话,独自回到了后宫。亲贵跑光了,朝臣跑光了,军队打没了,后宫的宫嫔也尽数打发了,或出家,或嫁人,或潜匿民间。
偌大的宫室内,只有王才人还等着他,李瀍握着王才人的手,未语泪先流,王才人屏退左右,独自服侍皇帝,打湿了几块手绢后,李瀍才从悲抑中挣脱出来,他紧紧握着王才人的手说道:“天崩地裂,国破家亡,今日与君别。朕不能受辱,一死以殉国,卿请便之。”王才人跪拜道:“天子死社稷,妻子随丈夫,九泉之下,妾也不愿离开陛下。”
李瀍扶起王才人,压抑下胸中的激愤,流着泪道:“朕一直在隐忍,希望事有转圜,天不弃我。朕真心希望做个好皇帝,中兴大唐,保存社稷,对得起列祖列宗,可朕到底做了亡国之君,时也,命也,是朕不中用!朕一人不中用,废了社稷,丢了江山,更辜负了卿的大好年华。”王才人道:“别说了,别说了,今生能遇见陛下,絮儿死而无憾。”
“絮儿,我差点都忘了你的名字,随风飘飞的柳絮儿,本以为朕是课大树,能让你落脚安身,却不想”
王才人伸手捂住了李瀍的嘴,摇着头,含泪道:“絮儿能遇见陛下,此心心愿已足,再无遗憾,再无遗憾。”
李瀍忽然抖擞精神,对王才人说:“宪宗皇帝未曾立皇后,敬宗皇帝、文宗皇帝都未曾立后,朕本想过两年再册立你为后。现在看得提前了,咳咳,才人王氏听旨,朕意已决,册立你为皇后。你与朕一起,做这亡国帝后。”
王才人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极度冷静地劝道:“妾出身卑贱,不敢为皇后,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瀍道:“朕能为你做的就如此了,卿不必再推辞。有司官吏都去迎候燕王了,内宦也没了,朕给不了你风光了。”
当即宣入突吐成骅,命取皇后冠袍,为王氏打扮了,携手同往含元殿去。
薛戎闻听谏道:“册立皇后,仪式或可从简,只是含元殿规制太盛,不如改去宣政殿。不好因此坏了规矩。”李瀍笑道:“司徒,朕一直循规蹈矩,做天下的模范,今日你就让朕放纵一回吧。”突吐成骅扯了扯薛戎,冲他无声地摇了摇头,薛戎默默退下。
后宫宦官、宫女跑的跑,躲的躲,突吐成骅抓不齐仪仗所需的人,便拿私房钱去街上聘了一些闲汉进来充当扛旗人,这些闲汉坐地起价,突吐成骅钱不足,彼此争执不下,忽见数十名青衣大汉手持铁尺而来,厉声喝令众人进宫听差,这些闲汉慌忙闭嘴再不敢吭声。
这些青衣大汉都是龙骧营的人,督阵的正是陈数的组调。李茂不愿逼迫李瀍太甚,暂时没有派兵进城,保护皇宫和重要官署的任务便落在了龙骧营的身上,林英一干人为求自新,自是全力以赴,加之又有陈数一旁督导,莫敢不用心。
突吐成骅找齐了人手,命众人穿戴了衣袍,打起帝后的全副仪仗,抬着帝后吹吹打打去了含元殿。大唐已几代不曾立后,宫中宦官无人见过,又无礼仪官导引,自然是乱,他们搞不清,临时雇来的闲汉更是也搞不明白,便按照民间娶亲的仪式操办起来,一时倒也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礼成,李瀍携皇后亲自谢了一干帮闲,直将众人送到殿门口,二人携手立在殿门前的宫台上,望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明宫,面颊俱是红扑扑的,在落日的余晖中煞是动人。
李瀍握着妻子的手,柔声道:“得君如此,三生有幸。”
王絮儿深情地回应道:“得李郎真情照拂,妾虽死无憾。”
第728章 共享天下()
江山易主,天崩地裂。长安城里的聪明人早跑的一干二净,南北两衙、京兆万年,禁军威远全部陷入瘫痪,饱经兵祸,又无力逃走的百姓此刻关门闭户,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新主入城的那一天,也不知是福是祸。
红霞满天的时候,虚掩的丹凤门被一队玄衣壮汉推开了,这队人不着衣甲,却手持军刃,带着弓弩,杀气腾腾,为首的一个汉子进门后,望了眼空荡荡的大明宫,一时有些发晕。他用鼻子嗅了嗅大明宫里的空气,在丹凤门内发了会楞,却将手一挥,所部分作十队,目标明确,各自接管自己的领地去了。
他本人则漫步来到含元殿下,翘首仰望这座曾让万国来朝的帝国荣耀。林英大步走了过来,长施一礼,来人道:“林军使莫要客气,今后都是一家人了。”林英谦卑地回道:“不敢,不敢,日后还请秦总管多多提携。”来人笑道:“不敢称总管,右厢内只有一位总管,凤棉只是一介知事。”林英尴尬地笑了笑。
欲引秦凤棉上含元殿,秦凤棉拒绝了,言道:“林军使做事我是一万个放心的,我随便转转。你请自便。”说罢便不再理会林英,转身就看到了被丢的到处都有仪仗旗帜,他忍不住眉头一皱,谓左右道:“怎么能乱糟蹋东西呢,这是花了多少钱才制备起来的,嗯,李家皇帝没了,不又来了一位李姓天子吗,嗯,真是一群败家的货。还不赶紧收拾起来。”
秦凤棉骂完,在众人的簇拥下慢吞吞向后宫走去,李茂即将进城,将来是不是住大明宫暂时还不得而知,但他进来打个前站却是应该的。
林英落寞地望着秦凤棉的背影,半晌没能调整好角色,一名从事由含元殿上下来,附耳低语了两声,林英转身上了大殿,在宫台上遇到了眼泡哭的红肿的突吐成骅。林英咳嗽了一声,换了副表情,冷硬地问突吐成骅:“前朝帝后可都安好。”
突吐成骅悲愤地应道:“回大唐左神策龙骧营使的问,我大唐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同登极乐天了。”
林英表情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你有你干爹护着,有燕,大燕皇帝护着,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可你这么哭哭啼啼的,难道是对新朝心存怨怼吗?”
老宦官抹抹眼泪,吐了口气,茫然地问林英:“你一口一个大燕,我大唐就这么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不要这么执迷不悟!苍茫江山,谁有,兵强马壮者得之。唐有天下,自己折腾没了,怨得了谁?”
“不是说有德者居之吗。”
“无德,哪来的兵强马壮?有德才能让人信赖,才能让人誓死追随,才能居有天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突吐成骅又是一叹,抹抹眼泪,向林英拱手一拜,骤然发力,奔向护栏,林英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他跃下宫台,摔的粉身碎骨。
林英趴在护栏上朝下面望了眼,忽然哼了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挺胸、昂首步入大殿去察看李瀍和王皇后的尸体。
待检验两具冠服齐整的冰冷尸体的确是李瀍和他宠爱的王才人无疑时,林英悬着的一颗才正式落下,他轻松地吐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王皇后冰冷的脸颊,叹息道:“芳华绝代,万千宠爱于一身,到头来也不过如此。有什么意思。”
李茂在鄠县击溃忠于李瀍的最后一支禁军后,长安的大门已经完全向他敞开,先期进城的官员正在紧锣密鼓地拼凑欢迎他的队伍,努力营造出一副天下归心、壶浆箪食以迎王者的瑰丽假象。这种假象现在还是要营造一下的,做了皇帝首先得是一个好演员,他在兰州的表演有些过火,至今思来脸颊仍有些红,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在日后的史书里加以修饰了,眼下这场戏还是要演好,演技这东西除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还得有百分之一的汗水浇灌,这汗水讲的就是后天努力,要努力演好每一场戏,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好演员。
秦凤棉报告说李瀍和王才人双双自尽于含元殿的后殿,时间是皇后的册封大典后。突吐成骅服侍帝后服下毒酒后,难抑心中的悲痛,从宫台上跳了下去。含元殿的宫台多高呀,他想学飞鸟一跃,可惜他没长翅膀,自然是跌的粉身碎骨。
李茂不觉心情沉重,命有司盛敛大唐末代帝后的尸骨,追认王才人的皇后之尊,以帝后的仪制下葬。当然新国初立,各处都要用钱,规格虽然不减,其他方面也只能意思意思了。
对于突吐成骅的死,李茂是痛心的,他本应该成为亡唐的功勋,最后成了前唐的功勋,李茂下诏厚葬,追认其为故唐左监门卫上将军,知内侍省监。
经过十数日的准备,大燕国的皇帝终于在百万长安居民的夹道欢迎下进入长安,入主太极宫。登临太极殿,宣告大赦天下,封赏群臣。
定李瀍谥号“思”,定王皇后谥号“贞”。保留四宫太后名号,待之以外国太后之礼,改兴庆宫为长思宫,留其居住。
新朝虽然已经建立,追击残敌的战争并未结束,关东诸侯虽然上表拥戴李茂为帝,却还盘踞在洛阳不肯回镇,新朝认为有必要提醒他们一下谁才是天下之主。
因此李茂入主长安后仅半个月,便诏令左卫军大将军石雄率部出潼关向东扫荡,正面的第一个对手就是驻守洛阳的史宪忠,石雄兵临城下,史宪忠据守不出。两军正在对峙间,史宪忠的同胞兄弟邢州刺史史宪诚忽然兵临洺州城下,三日克城,挥兵东进,克相州,田布大恐,急令史宪忠回师救援魏博,一面上表拥戴李茂为大燕皇帝。
李全忠见史宪忠撤军回魏博,知洛阳不保,旋即撤军回本镇,又上表贺李茂为帝。石雄进占洛阳,兵马再向东,已是强弩之末。韩公武父子、何进滔、王智兴、崔毅、何三才等人再次上表道贺。李茂遂拜李全忠为太傅,封宋王,充义武、昭义两镇节度使,实领郑、滑、潞、泽四州。封何进滔为曹王,充天平军节度使,领郓、曹、濮、齐四州。拜田布为太保,封魏王,充魏博节度使,领魏博六州。
封王智兴为东海郡王,充武宁军节度使,领徐、宿、海、沂、密、兖等州。封刘从谏为上党郡王,充淄青节度使,领淄、青、莱、登等州。封杨奇为武平郡王,充振武节度使,领丰州、胜州、三受降城。封何三才为武进郡王,充镇海节度使。封摩岢神通为阴山郡王,充阴山节度使。
封史宪诚为郑国公,充刑、洺观察使,领邢、洺二州。
拜张茂昭为司徒,封沂国公,充义武节度使,领易、定二州。拜程执恭为司空,封章国公,领沧、景二州。
地方诸侯各有封赏,保有各自地盘不失,齐尊李茂为天子,对新朝再无怨言。李茂屯兵洛阳,威慑关东各镇,待中原局势稳定。便遣钱多多、朱邪赤心出武关,钱多多沿汉水南下,先取山南东道,再取武昌,朱邪赤心取蔡州,向南入淮南。
又遣严秦出散关,南下先取汉中,再入蜀地。
第729章 挖墙的锄头推墙的手()
“她是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总管执掌右厢时,秦总管说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有用。”
“秦总管的见识总是高人一等,这些年她为我们做了什么?”
“无为而无不为,居功至伟。”
“那为何还要杀她,你们做的未免太绝了点。”
“没人想杀他,陈总管给了她一把转心壶,壶里一半装的是毒药,一半是无毒的酒水,她知道怎么用,却没用。”
“日久生情,心让人勾走了,又不忍背叛组织,挣扎不开所以寻了短见。所以说绝情绝义的女人才比男人能干,但留一丝情愫在,这样的人都不能用。秦总管这回是看走眼了。”李茂叹息了一声,在秦凤棉递上来的呈文上批了几个字:“把她的档案全部销毁,只当没有过这个人。好不容易留下一段千古佳话,可别让你们给毁了。”
王絮儿是秦墨安插在李瀍身边的人,这并不奇怪,在权贵身边安插耳目是右厢的常规动作,只是秦墨当政时更偏爱使用女人。前唐的许多亲王身边都安插有右厢的人,有男有女,有人获得重用,有人始终徘徊在外围而近不了身。秦墨安插王絮儿在李瀍身边时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做皇帝,完全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至于王絮儿能独宠后宫,获得李瀍的如此信赖,那是她的本事。她的确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却也入戏太深,最后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