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8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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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吗?到时候,本汗就要收留所有的唐朝公主!”
就在巴拉西豪气万千、大做白日梦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响动,像是低沉的闷雷,在远处渐渐抬头。
“甚么声音?”巴拉西不满的四下张望,好似是觉得天地中竟然有异响打扰他的兴致,实在是不知好歹,“速去查看!”
此时,鞑靼部的兵马,正行在一处谷地中,此处的草原山体虽然不曾壁立千仞,两侧的山势却也颇为陡峭,不是骑兵能够纵马而上的。
很快,巴拉西就知道了异响是何物。
“唐军!是唐军骑兵!”
首先来禀报的,不是前军斥候,而是后军游骑,神色十分慌张。
“后面怎会有唐军骑兵?”
巴拉西大感意外和不可思议。
“不知!唐军骑兵出现的突然,已经向大军攻过来了!”
“胆大包天,唐军想要做甚么!还不快去迎敌!”
巴拉西很是不满部曲的慌乱,严厉斥责。
他很快就知道了唐军意欲何为,因为前军很快来人禀报,前方也发现了唐军骑兵,正大举杀将过来!
“唐军这是想要在山谷之中,对我进行前后夹击!”
巴拉西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这点,他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觉得很是愤怒,他愤怒于唐军胆大包天,竟然敢向鞑靼勇士进攻!
“唐军这是找死!传本汗令,前后分部杀败来犯唐军!”巴拉西沉着脸下令,眼中闪动着疯狂之意。那丰、胜二州的唐军不堪一击,被鞑靼部连战连捷攻城掠地,此时竟然还有唐军敢来进犯,那简直就是找死!
就在鞑靼部准备分部迎敌的时候,忽的,山谷中两侧山坡上,响起沉重的号角声。
紧接着,黑压压的唐军开始冒头,越过山线杀将出来,须臾就列阵完毕,在山坡上架起了强弓劲弩。
巴拉西看到山坡两侧的唐军,仅是视野之内的,就有好几千人,张张强弓劲弩在秋日下,显得格外清晰刺眼。
“山坡上姑且有这般多唐军,再加上山谷前后的。。。。。。那云州的守军,何时有这样多了?”巴拉西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大惊失色。
但是唐军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狭窄的山谷中,唐军精骑从前后两侧疯狂冲锋,挤压鞑靼马军的活动空间,而两侧的山坡上,占尽地形优势的唐军步卒,开始用他们最擅长的强弓劲弩,不停向山谷中倾斜箭雨!
仗着甲坚兵利,唐军精骑不要命的冲锋,给予了鞑靼骑兵当头棒喝。鞑靼战士震惊的发现,眼前的唐军将士,哪里还有先前据守丰、胜守卒的疲弱之态,分明就悍勇到了极点,个个咬牙切齿、目光锐利,像是吃人野兽一般!
不多时,唐军精骑就让鞑靼骑兵损失惨重,其前阵慌忙退却。
而两侧山坡上强弓劲弩倾斜的箭雨,则是密集如蝗,威力巨大而又持续不断,让活动空间狭小的鞑靼部将士经受莫大打击,不久便让他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更是加剧了乱象。
应接不暇的鞑靼部骑兵,挡不住唐军精骑的冲锋,也无法防御唐军强弓劲弩的齐射,更别提反击,顿时乱成一团。
“稳住!稳住!”巴拉西扯开嗓门疯狂的大喊,却是没有半分用处,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钻进了唐军为他布置的圈套中。
然则鞑靼战士毕竟有六万之众,来攻的唐军却貌似不过万余人,在经历了最初的猛烈冲杀之后,就将攻势缓了下来。
但这却是鞑靼战士噩梦的开始。
占据山坡高处的唐军步卒,拥有强弓劲弩,虽然巴拉西疯狂命令部曲反攻,但草原战士论及步战,哪里能跟唐军相提并论?
巴拉西又组织骑兵冲击山谷前后的唐军,却难以冲破唐军坚固的枪盾大阵,不仅如此,唐军甚至用辎车堵塞了通道,只用弓弩就将他们杀退——山谷通道太过狭窄,一排最多能容纳一二十骑,这正好发挥唐军弓弩的威力,而使得鞑靼马军毫无用处。
一日突围不成,巴拉西气急败坏。
两日突围不成,巴拉西手脚冰凉。
三日突围不成,巴拉西心生恐惧。
四日突围不成,巴拉西欲哭无泪。
五日突围不成,巴拉西心如死灰。
是役,驰援云州的一万禁军,在夏鲁奇的指挥下,配合云州大同军,采用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战略,以绝对劣势兵力,将鞑靼部六万战士围困于山谷中长达数十日。
当唐军发动最后的决胜攻势时,山谷中已经几乎没甚么抵抗。
是日,大军生擒巴拉西。
章六十三 我在灵州望西天 待君归来诉思念(1)()
李从璟接到云州的捷报时,灵州境内已经遍无作乱之军。药罗葛狄银和杜论禄加败逃的时候,灵武县的围兵也同时散去。据报,三千将士死伤近半,能站着的不到千人。
这些时日,李从璟着重在解决定难军的整顿问题。既然石敬瑭已经死了,李从璟也不打算对定难军大肆清洗,不过令将士解甲归田是题中应有之意。至于党项一族,李从璟则趁机下令,将其贵族迁往洛阳,解除定难军镇,改隶行省,并收军中甲兵,令其民绝狩猎、改种农田。
夏鲁奇在云州灭杀鞑靼战士数万,令鞑靼部元气大伤,只不过没有将其灭族而已,往后在草原上,鞑靼部顶多算个中等部落,几乎没甚么可能发展壮大,在数百年后成长为危害边境的罪魁祸首了。
至于巴拉西此人,虽然其罪颇大,但到底是鞑靼部首领,为了安定草原人心,李从璟没有下令处斩,让夏鲁奇将他押解洛阳,日后随意给些富贵安置便是。
军报上言,夏鲁奇在解决完云州的战事后,就立即动身去了仪坤州。彼处,李彦饶率领的卢龙军并及支援过去的侍卫亲军,正与契丹鏖战。
不同于云州战事干脆,仪坤州的战争,局面颇为僵持。到底因为契丹是国家而非部落,文明发展的程度不一样,又且军力颇大,不那么好对付。
不过李从璟却也没甚么好担心的,让夏鲁奇先定鞑靼部,再赶往仪坤州,本就是既定之策,相信耶律德光在得知石敬瑭、巴拉西相继败亡后,也不会有多大决心跟唐军死磕到底。按照李从璟的估计,战争持续多久,不过取决于耶律德光收服仪坤州的决心,和夏鲁奇带领唐军在战场上取得多大优势。
这边,殿前军在灵州停留的时间不长,大战之后稍作休整不可避免,但也不能耽误向凉、甘、肃进军的时机,以免让吐蕃、回鹘坚固防线。另外,李彦超在南线的攻势颇为顺利,一路高歌猛进,正待按照原定计划,与孟平合军共击河西。
李从璟倒是想去河西、西域看看,“西出阳关无故人”“春风不度玉门关”,他也想见识见识边塞、戈壁、大漠的风情,寻一寻霍去病封狼居胥的遗迹,找一找楼兰古国的传说。。。。。。
不过这些终究只能是想想,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中国之君亲临河西、西域的。彼处太偏僻,道路太狭窄,关山太险要,距离洛阳也太远,君王若是去了,如有万一,恐怕连回都回不来。纵然李从璟不惧,群臣也不会同意,万一宵小作乱,对国家百姓更是灾难。
这世上本就没甚么人是能随心所欲的,便是君王也没有太多自由,说到底大家都身在各自的牢笼,对于笼子外的风景,远远瞧瞧也就罢了,不必太过当真。
李绍城则在抓紧时间整顿朔方军,此战损失惨重,伤员该治的要治,该退的得退,军中缺额如何补充,也有讲究。除此之外,相关烈士陵园的修建也很迅速,论功行赏之事更是不在话下。
等到纪念此战的烈士陵园修好,李从璟寻了个时间,带领军将众人去好生祭奠了一番。
灵州城周边地势平坦,陵园也就建在平地中,除却周围的林子,没甚么修饰物。承袭李嗣源之风,李从璟性尚简朴,军中也不讲究奢华装饰,陵园就更是如此。石阶石栏石碑,俱是简朴厚重的风格,金戈铁马之气外,带着些苍凉的意味。
祭奠当日,数千朔方军甲士在陵园之前列阵,在林中不息的秋风里,饮下敬畏国家英雄的烈酒。对于他们这些边军将士而言,战争就是自己的影子,总是不离左右,马革裹尸并非惨状,而是一种奢望,许多一生戍守边关的将士,在大战中战死后,连裹尸布都没有,不被一把火烧掉尸体,能有个坑入土为安,都是莫大的幸事。
数千块石碑,数千个姓名。他们活着的时候披甲执锐,列阵迎敌、冲阵、厮杀,活着在军阵里,倒下也在战阵中,如今他们死去之后,依旧队列齐整,庄严肃穆。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们抛家舍业,把一生与一身都献给了这个国家,留下的是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一个个倚门而望的娘亲,一个个独坐空房的娘子。英雄不应该被忽视,所以李从璟在石首县修建第一座陵园时,就没有将阵亡将士的名字写在一块石碑上,而是让他们都有自己单独的丰碑。
活着的时候,国家有你们的位置,死了之后,国家仍然有你们的位置。这是李从璟给大唐将士的承诺,也是维护他们尊严的最起码保障。
李从璟要用这样的陵园,去告诉世人与后来人,战争是何种模样,太平是何种模样,保卫他们的大唐将士是何种模样。
每个战士背后都有家人,现在,他们的家人可以在陵园中,找到他们的名字与位置,去祭奠他们,记住他们。
在家属三三两两走进来,用食物、烈酒与哭声填充空荡而又紧凑的陵园时,李从璟迈步离开。哪怕是已经为君数年,哪怕是见惯了沙场生死,他仍旧不忍去看这样的画面。
走出林子,还未上马,李从璟被不远处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他抬头望去,就见一个老汉在一名小娘子的搀扶下,拦住了一名小校,泪流满面的在说着甚么。老汉不停试图拜下,而小校在不停阻拦他拜下,双方拉扯在一起,有些挡路。左右维护持续的军卒本该驱赶老汉,却不知为何,都有些迟疑。
“去看看。”李从璟示意丁黑。
丁黑走过去不久就快步归来,跟李从璟回报了眼前的情况。
李从璟稍作沉吟,“把人请过来。”
他让近卫们离开道路,站到道旁来,此时往来祭奠的百姓有很多,他不想阻塞了通道。在道旁空地上等了片刻,丁黑把老汉与小娘子请了过来。老汉的腿脚有些微不便,走路时有些簸,不过豆蔻之年的小娘子一直试图搀扶他,却总是被他推开,从他坚硬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来,老汉性子倔强,不想被当作需要照顾的对象。两人麻衣布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老汉头上有些许白发,而小娘子鬓角的发丝有些发黄,可见不是富裕之家。
“我听人说,老人家拦着军校不让走,是要对方答应你入伍?”李从璟微微弓着身,面色和悦,“老人家这个年岁,却是已经过了从军的时候了,为何执意如此?”
李从璟着的是黑袍,装饰简单,老汉看得出他地位非常,却不知眼前的便是大唐皇帝,因为李从璟事先交代过,所以左右也没有人告诉他,听了李从璟的话,老汉擦了擦眼角泪痕,再拜,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颤抖,“禀将军,老汉早先便是军伍中人,只因受了些伤,这才不得已归乡休养。不瞒将军,老汉而今也不过不惑之年,军中将校,颇多老汉这般年岁者,老汉自认上了战场,还能为国杀贼。”
这样的执念让李从璟微微皱眉,他稍作寻思了一番,大抵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便温声问道:“老人家执意再入军伍,可是家中有人,埋在了这烈士陵园中?”
这话从李从璟嘴里说出来,立即让老汉情绪崩溃,他再也站不住,噗通一下拜倒在地,以头抢地哭得撕心裂肺,如同一个找不着家的孩子,“请将军垂怜!若能让老汉再入军伍,上阵杀贼,老汉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将军大恩大德!”
老汉这一拜一哭,不禁让李从璟有些错愕,更是引得他身旁的小娘子也跪下来,低头哭泣不已。
李从璟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老汉扶起来,叹息着道:“老人家心中有事,不妨跟我说说,若是能帮忙一二,在所不辞。”
“将军果真愿意帮忙?”老汉抬起老泪纵横的脸,眼中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希望。
“老人家但说便是。”李从璟颔首道。
老汉到底是从军过的人,到了这等时候,再看李从璟身旁的阵仗,大抵也能知道对方身份非凡,说不定真有能力让他如愿,于是不再有所保留,拉着李从璟的手说起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