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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部分

十国帝王-第783部分

小说: 十国帝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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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相见礼后,李绍城亲自扶起刘仁赡,动容道:“于大敌当前之际,率五百步骑出城追击三千贼军,并且一战败之,令数千将士安然从丰安撤离,将军之勇令本帅钦佩!”

    刘仁赡抱拳道:“众将士奋勇敢战,末将不敢居功。”

    李绍城向刘仁赡身后望去,见随行骑兵并不多,眼中闪过一抹沉重,“大战之后,将军被贼军追上,血战突围,将士生还几何?”

    念及当日战事,刘仁赡面色痛苦,沉声道:“末将在追赶高将军之际,于黄河之西为河西两千马军包围,数百将士奋勇血战,皆争相前驱,于是骑兵奔驰,士卒冲阵,直到弩矢耗尽,横刀卷刃,而无一人弃刀投敌,战至日暮,尸积如薪,血流入河,贼军人多箭密,我军骁勇多身中数矢,犹自大喊护君民、击不臣,挺身血战。。。。。。入夜突围,渡河者不到二十骑,生还者十三人。”

    李绍城良久说不出话来,“五百步骑,生还者只十三人。。。。。。”

    他走到刘仁赡身后,将跟随他的十三将士一一看过去,面前的儿郎年长者不到三十岁,年轻的不过十多岁,几乎个个带伤,虽然面孔各异,但神色坚韧却无不同。

    再面对刘仁赡时,李绍城沉声问:“随你出战的将士中,可有一个叫吴生的?”

    拥有进入洛阳学院的资格,而自愿从军戍守边关,李绍城或许不会给吴生特权,但必然会格外注意此人。

    刘仁赡回忆片刻,颔首道:“有。”

    “人呢?”李绍城问。

    “没能回来。”刘仁赡答道。

    李绍城半响不能言语,良久,喟叹道:“可惜了。。。。。。”

    。。。。。。

    许多时日后。

    小村前,有个老农正在翻整天地,他看起来身强体壮,只是行动间略微有些不便,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腿脚有些不变。

    一骑自官道奔驰而来,到了田边后勒住缰绳,马上的骑者正是吴春,他在道旁滚落马鞍,牵着骏马走入田间小路,向正专心伺候田地的老农行去。

    老农注意到有人走近,直起腰身抬头去看,便瞧见了吴春,那张被汗水打湿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意,伸手招呼道:“大郎,你往哪里去?”

    “回来办点事。”吴春略微迟疑后笑着说道,他将马拴在小路旁的树上,就要朝田里行去,“粮食都收完了否?”

    “都收完了,眼下正烧粪肥田——你就别到田里来了,弄脏了一身衣裳,怎么着,许久未见,要跟我坐下来聊两句?”老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向小路走过来。

    吴春解下腰间酒壶,拿在手里摇晃道:“回来时带了些好酒,你老可是好酒之人,正要给你老尝尝。”

    老农在小路上坐下,接过酒壶拔掉塞子,嗅了嗅,陶醉道:“的确是好酒,这香味可是难得,寻常时候喝不到。”说着,却没有去饮的意思,又将酒壶递还给吴春,“不过我已经戒了这口,不喝已有数月了,你还是快些收好,莫要引得我嘴馋才好。”

    吴春心中诧异,也在路边坐下来,笑道:“你老这样的好酒之人,怎生就突然戒了?”

    老农哈哈大笑,不无得意道:“这要是放在前些年,你几时见我下过地?”

    吴春有些尴尬,只得睁眼说瞎话,“你老是叱咤沙场之人,自然是干不管这农活的。”

    老农嘿然道:“早年可没见大郎这般会说话,怎么去了军中数年,反倒是学会溜须拍马了?”打趣了一句,老农收起心思,正经说话前叹息了一声,露出缅怀之色,“吴生那小子以前还没离家的时候,老是在我耳旁唠叨,劝我少饮些酒,跟他阿娘一个德行,可我从未听进心里去过,嘿,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每回我饮多了酒闹出事来,总要惹得他上门去给人家赔礼道歉,他一个读书读到根子里去的人,碰到这种时候总是羞得面红耳赤,在别人家受了气挨了骂回来,却还能耐住性子,不跟我这个丢了他请名师钱、丢了家里口粮钱的老家伙发脾气。。。。。。”

    “那时候我还不觉得有甚么,总觉得是自己的种,跟着我有吃有喝是福,跟着我受苦受累也是命,也没觉得亏欠他,唉,现在想来那会儿真是有些太不应该了,有时候酒饮得多了冲他发脾气,甚至拳脚相加,骂他堂堂七尺男儿,学甚么诗书礼义,好儿郎就该马上取功名,他也从不还口,只是默默受了,其实有时候看到他独自在老树下呆着,半天不挪动一下,直到暮色降临,也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只不过我心里还是盼望着,他有朝一日能接过我手中的横刀,去边关走一遭,说到底,还是我心里有不甘有遗憾,总认为子承父志是应该的。。。。。。”

    “直到他通过洛阳学院考核的消息,和节使募兵的消息同时传来,这孩子竟然跑来跟我说,不去他一直念叨的洛阳学院了,要去从军去戍守边关,我这心里,才突然间变得极度不是滋味。”

    说到这,老农又是一声长叹,语气也变得很是复杂,带上了一丝颤抖,“临走的那天,他拉着他阿娘的手说了很多话,到了我这里,却是几度欲言又止,最终也不过是劝我少了饮些酒,对身体有妨碍,嘿,到了那等时候,他也只说让我少饮一些,不曾说让我戒了。。。。。。但我知道这孩子的心意,他是想让我莫再酗酒误事,家里那几亩薄田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他也想让我多帮衬点农活,好让他阿娘和妹子轻松些,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口啊,他是个做儿子的,要是跟他阿爷说这些话,就有子训父的意思了,那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老农拍了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终于再度露出笑意,颇有些自豪道:“所以,那天望着他离开村头的背影,我就跟自个儿说了,儿子都从军了都离家了,要是我还酗酒还不下地,那不成狼心狗肺了吗?说出来旁人可能笑话,我可不想来日他回来的时候,我没脸见他啊!我也想到时候我能直起腰杆说一句,嘿,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一直拖累你嘛!”

    说到最后一句,约莫是觉得有趣,老农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见吴春一直没说话,面色也有些异常,老农不禁收敛神色,肃然问道:“战前他往家里寄信的时候说了,你是他的伍长。。。。。。这小子在军中可还成器?有没有给你惹麻烦?此番大战,他有没有临战畏敌?”

    吴春喉咙硬如磐石,闻言连忙说道:“没有没有,吴生从未给我惹过麻烦,此番大战,他可是悍勇得很!”

    “这就好,这就好!”老农很是松了口气,又有了笑意。

    见老农这番模样,吴春要说的话像巨石一样卡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顾左右而言其他,“这。。。。。。这地里今年的收成还好吧?”

    “好,今年可是丰收,家家户户有余粮!”老农高兴道。

    吴春见状,就更是于心不忍,只得继续找话,“往年没见地里烧粪,这技艺是哪里传来的?”

    “官吏们教的,不止是烧秋粪,还有许多技艺,说是很能肥田。”老农说道。

    “原来如此。。。。。。”吴春点头,眼睛盯着身前的农田,“今年的赋税没有增加吧?我是说。。。。。。官吏收取赋税没苛责大伙儿吧。。。。。。”

    话说出口,半响,没听见回音,吴生心里觉得奇怪,转投来看,立即呆住。

    面前这个方才还言谈欢快、满面笑容的老农,不知何时已是老泪纵横,眼中的哀伤浓稠如血,怎么都化不开。

    不等吴春说甚么,老农已经颤抖着开口,苍老的声音无限悲凉,“大郎,别瞒着了。。。。。。你来跟我说这么久的话,不会只是因为你是吴生的伍长,战场上的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少。。。。。。吴生,是不是。。。。。。是不是战没了?”

    刹那间,吴春泪水夺眶。

    “伯父!”吴春面朝老农拜下,心头如同火烧。

    吴春的反应让老农心头的最后一丝侥幸化为乌有,刹那间周围的万事万物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色彩,神思也恍惚得不分黑白,胸口的抽疼太过剧烈,让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吴春颤抖着掏出那封血迹已经变黑的家书,双手举着颤颤巍巍递给老农,艰涩的咽喉吐字艰难,“吴生从来没有觉得伯父拖累了他,他从军,是心甘情愿子承父志,他一门心思想着,要在战场上替伯父找回丢掉的尊荣与尊严。。。。。。”

章四十五 旦为私利百般斗 暮见禁军万事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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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审思自丰安回军灵州后,河西三州兵马分为两部,一部自黄河之西北上,进抵灵武县一带,与刘知远所率的定难军主力汇合,一部东渡黄河后同样北上,攻打鸣沙城,其意,在攻克身为灵州屏障的鸣沙城后,占领黄河要津,为刘知远所部东渡黄河保驾护航。

    定鼎三年秋九月初九,河西军队攻占鸣沙城。

    当其时也,灵武县已经被围攻近两月,柴克宏病重,卧榻不起,仍旧停胡床于城上,并于身旁置薄皮棺材一口,以明誓死不屈之志。

    九月十二日,石敬瑭抵达灵武县,斥刘知远、杜重威征战不利之罪,夺刘知远主将之职,将杜重威发配阵前,令其身先士卒,率定难河西联军猛攻城池,旦夕不休。

    激战三日,城池不克。

    三日后,石敬瑭暂缓攻势,遣使于城前,劝降柴克宏,曰:愿与将军共谋大事,虚副帅之位以待。柴克宏闻听城外使者之言,愤然谓左右曰:老贼辱我太甚,何人为本将射杀贼使?

    吴春闻言而出,持强弓,挽如圆月,射之,一箭而中使者额头。

    石敬瑭恼羞成怒,大骂之,再令联军全力攻城,定难、河西悍将勇士轮番上阵,猛攻数日,尸体堆砌如山,将士攀之而能上城。

    仍是不克。

    九月二十日,石敬瑭舍灵武县城,率定难、河西联军主力东渡黄河,只留偏师围之。

    数日后,联军陆续抵达灵州城外,遂围城。

    攻城前日,两军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军议。

    军议后,诸将散去,石敬瑭在帐中与河西三州领兵首领座谈。

    “自安史之乱以来,中原藩镇林立,帝室羸弱,唐朝廷实已无力掌控河西,就如吐蕃自永旦、欧松两位王子争立,王室内战后,大臣纷纷据土称雄彼此混战,王朝土崩瓦解一样。自唐朝廷开疆扩土以来,河西内外就是帝室安置诸部之所,向来诸部杂居,又且毗邻西域,故而纷争不断,常有战火,尤其是安史之乱后,少了唐朝廷这座大山压在头上,河西英雄辈出,豪杰争相崛起,再后,吐蕃内乱,王朝土崩瓦解,无数大小部落进入河西,此处便演绎出无数功业与佳话。先前,张义潮异军突起,率归义军左征右伐,统领十一州之地,是何等得意气风发!这等丰功伟绩,引得无数豪杰心驰神往,我辈生于当世,焉能让先人专美于前,而不思建功立业?”

    石敬瑭边饮茶边说道,态度上不急不缓,俨然大将风范,言语里则充满蛊惑煽动之意,让人神思为其所吸引,“此番灵州汇聚各方英杰无数,并及兵马十万,正是有志者大展拳脚之时,你我只需夺下灵州,便能挥师南下直入中原,唐朝廷鲜有险关要塞可守,届时中原之财货,任由各位取用,那河西无数先辈未曾建立的功业,就要在诸位手上得以成就,本帅在这里要先行恭贺诸位了。”

    占据凉州的是吐蕃后裔吐谷蕃,即所谓的温末集团,这回领军前来的首领叫作杜论禄加,典型的吐蕃人面孔,发浓须长而面色黑赤,一双眸子很是慑人,显出他是精兵强干之辈,此时他饱含深意的笑道:“石帅此番统领党项、汉人数万精兵,与我等来做这样的大买卖,出力甚多,我等都看在眼里,心中钦佩得很。只是石帅身为唐臣,引我等纵兵中原,所图为何,居心何在,却是让人不解。”

    占据肃、甘二州的是回鹘人,以甘州为首,即所谓的甘州回鹘,首领药罗葛狄银,身为蒙古草原人后裔,面孔自然与吐蕃人不同,那眸子里也带着些草原人少有的狡黠,此时桀桀笑道:“石帅心有大志,你我岂非早就知晓?此番攻打灵州,石帅之所以这样卖力,还不是日后多有用得着你我的地方?”

    “石帅要领兵南下,弑君篡位,成为中原之主,仅凭他手中的那些兵马,可是万万不可能功成。要我说,禄加可汗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相反,来日纵兵长安、洛阳,可别忘了手脚麻利些,尽快多取些财货女人和奴隶,否则,一旦石帅成了中原之主,与你我可就不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那时你我进到了他的地头,他若反手来对付你我,可是容易得很。”

    石敬瑭面上保持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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