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天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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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终究被任长天一眼看到,重重地哼了一声,却将目光移开,不再搭理他。显然不是不想管,而只是没有空闲而已。
任夕川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哀叹一声,灰头土脸地随着人群朝前走去。
来到前门口,众人站定,恰好从前门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头戴红边黑里暖帽,身上一身紫红色五蝠捧寿公服,走入门中站定,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位官员,将臂弯黄绢展开,声音尖利地高声喊道,“圣旨到——接旨!”
众人登时明了,在云篆的带领下纷纷跪倒,口中呼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家施仁,君虚中求治,及承天诰命,乃得云篆为师,龙有云乘,虎得翼助。禅师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陈善有据。三十余载伴朕身侧,勤国济民,躬耕不缀,实乃世之大义。荏苒如梭,举步古稀,朕心甚痛。值卿大寿,亲书四字,兹以表绩。钦哉。”
虽然嗓音尖利,那宦官念得一丝不苟,却也有一种威严肃穆在里面。
圣旨宣完,云篆和司马狩磕头谢恩。众官员也都随着一同站了起来。
云篆神情自然,丝毫看不出来任何激动之色,平静地道,“谢皇上。”便上前接下了玉轴黄绢圣旨,转身递给司马狩,随即从衣袋之中掏出来一把金铢,塞到那宦官手中,“劳烦恒公公。”
恒祥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将手中金铢收入衣袋,老迈的脸上挤出来纵横沟壑,“太师言重,都是咱家应该的。”
恒祥朝身后一挥手,便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从身后走出来,牌匾做工精细,镶金镀银,红底黑字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椿寿延祺”。
云篆点头微笑,命令身后的家丁将这牌匾抬入后面。然后又转身对恒祥笑道,“公公远道而来,不如在我府中用些酒菜再回去罢。”
恒祥却推却说,“宫里面事物繁忙,咱家还得回去给皇上回话,实在不能久留。”
云篆见状,也不再多说挽留,双手一抱拳,“那公公一路慢走。”
恒祥也同时抱拳回礼,又面对庭院之中的众人遥遥示意,“众位大人,咱家公务在身,先走一步。”
第94章 均衡 (七)()
送走了恒祥,云篆对司马狩点头示意,于是司马狩高声宣布了一个让园中众人欣喜的消息,“宴席开始!”
重新落座的众人脸上都露出来解脱的笑容,人人静坐在座位上,专心等待菜品到来。场面一时有些冷清,可是随着菜品一一被从后厨之中端出来,谈笑声又再次响起。
虽然声音嘈杂,可是隐约也能听到,众人谈论的焦点都围绕在刚刚的圣旨上。不少人都对云篆禅师身上皇恩加持表示了惊讶,圣旨贺寿,想必明天这一消息就会传遍祐京城甚至将来全国的大街小巷。塘朝开国以来,这恐怕是第一次有大臣过寿皇帝亲自手书匾额赠送,即使这样还不够,皇帝竟然写了一道圣旨来祝寿,足见云篆在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之崇高。许多人开始暗暗评估自己所送上的贺礼,觉得如果狠下心来再加上一码应该会更加好。
正当众人纷纷举筷吃喝之际,一队戏子从后园出来,直奔中央厅堂而去。
任夕川生来喜欢玩闹,尤其爱看热闹,他眼见那队戏子前面几个身穿蓝衣的乐师身上背着各种乐器,后面跟着二十来个身着华衣的曼妙女子,不禁心痒难耐,坐不住凳子了。他向旁边看了一眼徐留铭,后者正在小心翼翼地对付自己眼前盘子大小的螃蟹壳,显然一时还无暇顾及其他。
任夕川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菜品,将筷子放在碗口,只说,“哎呀我尿急”便从座位上离去,直接奔着云篆禅师等高官所在的厅堂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徐留铭独自在冷风中。
任夕川进入厅堂,正赶上乐师在调弦试音,便想从一侧绕过去,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听曲赏舞。刚走了两步,任夕川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扭头一看,却只看见任长天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眉头紧皱挤出了一个山形。
任夕川长叹一声,乖乖地走到了几位尚书所在的桌子,面容愁苦地一路叔叔伯伯叫了下来。任长天却始终虎着个脸,一直到下人搬来圆凳,任夕川坐下来之后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最后,任夕川只得凑了过去,对着任长天耳语几句,任长天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一点。
思索了片刻,又朝云篆禅师落座的地方看了一眼,任长天点了点头。父子二人起身,共同朝云篆落座的位置走去。
任长天到云篆跟前抱拳歉意一笑,“太师,这是卑职不成器的儿子,今日也来给您贺寿来了。”
任夕川深鞠一躬,“晚辈任夕川,是家中长子,今天特来给您老人家贺寿。”
随后将手中握着的一块比拳头还大的淡红色石头递到云篆手中。那石头不像玉石一样冰凉,入手温润细致却又看起来莹润非常。
石头入手之后,云篆微微一皱眉,将石头举起对着天光看了起来,竟然不自禁惊叹了一声!
共同坐在一桌的众位王侯伯爵顿时对这块石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以云篆的眼光,这世界上能让他不自禁发出惊叹的事物一定是无比非凡的东西。
这时只听到任夕川解释道,“这是晚辈从大宛收集到的一块琥珀,比较特别的是这是一块血珀,而血珀里面包含了三条草蜢和一只蝎子。”
听到这里,旁边的怡亲王突然之间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云篆的身边共同观看。他的这一举动带动了所有在座的宾客,纷纷起身来到云篆的身边共同观赏鉴定。
怡亲王一眼看到了琥珀之中那活灵活现的蝎子和旁边三条草蜢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众人里面很多人都不懂琥珀,于是迫不及待地询问这块血珀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能让云篆和怡亲王都露出了一种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要知道这两位一个是当朝太师,一个是先皇内弟,两人眼中所见过的宝物数不胜数,即使有人拿来万金放在眼前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可是如今却对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如此感兴趣,真的让人费解。
怡亲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激动,“诸位可能对琥珀不太熟悉,我当年却曾将把玩过一段时间。琥珀之中,血珀已经是十分少见珍贵,虫珀就更加稀有,以至于虫血珀基本上是有价无市。虫珀里面最珍贵的便是蝎子虫珀,原因是蝎子体积比较大,被松脂包住再保存下来的机会非常低。但即便这样,很多蝎子虫珀里面全都是幼年的蝎子,像这块虫珀里面这样完整的成年蝎子,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而且这还是一块血珀!”
云篆手中将那块琥珀旋转着翻看了几遍,接着怡亲王的话头说了下去,“尤为稀奇的是这块虫珀里面不仅仅有一只成年蝎子,还有三只草蜢。”
他一指琥珀里面,众人全都低下头去,果然在蝎子旁边发现了三只栩栩如生的草蜢,两只已经长出翅来的大草蜢和一只小草蜢。可是三只草蜢里头,两只大草蜢已经断头缺腹,显然是已经被这只蝎子所食,而另外的一只小草蜢的后腿却插在蝎子的胸膛上,仿佛利剑一般刺入。时间就定格在了这一瞬间,蝎子与草蜢之间的生死相搏完美地保留了下来,历经千万年流转,最后呈现在了云篆一众人面前。细细思索,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怡亲王哈的一声,脸上红潮隐现,十分激动,“旷古未有,简直是旷古未有!”他转过头问任夕川,“贤侄,你这是何等机缘能够拿到这样的一块虫珀,恰恰在草蜢走投无路之时奋力一搏反而杀死了蝎子的一瞬间成珀,这块血珀的价值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金银来衡量了!”
任夕川高深莫测地一笑,“这个晚辈当真不方便说,还请王爷莫怪。”
怡亲王激动的神情平复了,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夕川,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有好机缘固然很好,可是好男儿行得正坐得端,凡事既然能办的出来就要负的起责任。”
第95章 均衡 (八)()
任夕川淡然笑了笑,双手一抱拳,躬身说,“王爷教训的是,晚辈自当谨记。”
“哈哈,好有气魄。任老弟啊,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啊,哈哈哈哈。”怡亲王长笑了几声,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落座,斟满了一杯水酒一饮而尽,不再参加对那块琥珀的讨论。
云篆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夕川,“贤侄的贺礼太过于贵重,老夫断没有道理接受这样世间罕见之物。贤侄还是收回去妥善保管才好。”
任夕川慌乱地摆手,“云叔叔,这是晚辈给您的一点心意,如今贺礼已经送出,怎么还能收回来呢?”
说完求救一样看着站在一旁的任长天。
任长天轻声咳了一声,“太师,既然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不管这琥珀到底有多么稀有,终究是一件器物,总比不过相互间感情来的珍贵。”
云篆叹了一口气,“老夫生于人世六十载,得先皇器重,侥幸获了个太师的虚名,自问愚钝无能,受这样的重礼真是让老夫为难啊。任贤侄,你在这世间可有什么心愿?只要在我云篆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违背世间道义我都尽力为你办到。”
任长天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来一丝喜色,不想自己儿子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赶紧催促道,“还不赶紧谢过你云篆叔叔!”
任夕川于是赶紧抱拳,“谢谢云叔叔。”顿了一下,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半天终于脸色愁苦地抬起头来,“可是晚辈还没想好到底要什么。”
任长天一听气了个半死,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学无术,整天在外面混迹,如今还仅仅是一个从九品的外事行管。如果趁着这个机会让太师举荐一下,将来发展必将不可限量。可是这小子竟然说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什么,这不就是傻子敲门——傻到家了吗?!
就在任长天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己不知好歹的儿子的时候,云篆却笑了笑,“无妨,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老夫生平最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儿,视金钱如粪土,待名利如西风。”
他站起身来,将那块血珀交回到任夕川的手中,“这块血珀我老人家喜欢的不行,可是放在我家着实不安全,不如就暂时先由贤侄来代为保管,等到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自己要什么再带着它来找我,如何?”
云篆目光柔和,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任夕川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云篆拍了拍他的肩膀,“任贤侄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老夫看人一向没有错的。去吧”
任长天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跟在任夕川后面回到了座位上。
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桌上的菜品都有一些凉了。司马狩吩咐后厨将众菜品撤下,又换上了新做好的另外一批,于是众人继续饮酒谈天。
那边先前进来的乐师班早就已经调弦试音完毕,看到了司马狩开始的手势,丝竹之声逐渐响起,身穿淡色裙裳的舞女优伶排成一排涌上前来,在两桌之间的空地之上舞蹈起来。一时之间粉香四溢,蝶舞莺飞美不胜收。
任夕川正当少年,却总在荒蛮之地行走,自然很少见过祐京城中的戏子舞蹈,所以见到如此多的美丽人儿翩翩起舞,早就瞪着眼睛看得呆了。
桌上一众尚书大学士自然了解年轻人的那点事情,所以也不觉得失礼。
一会功夫,大学士杨明便起身告辞而去,留下来六位尚书同坐在一桌。几个人凑在一起还在说着刚才那块血珀的事情。
“真难得能有一样东西让禅师心动啊。”姬研看了一眼任长天。
“我家这小子专会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这次还真的带回来一块宝贝。”任长天望了望自己的儿子,后者完全沉醉于舞女的舞蹈之中,根本没有反应。
“那难道说咱们送的那些就全是废品了?老子还难得亲自给他送过来。”姚彦承本来心中就烦闷。没有人能在自己的儿子战死之后还能淡然自若,可是这次来云篆这里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彦承兄莫烦躁,今天来可是谈正事的,事成之后你那点小钱还算是钱吗?”姜家瑛慢条斯理地说。
“嘿,那先得云篆那老家伙同意才行啊。”姚彦承瞥了一眼云篆,后者正在和旁边的岳乐说着什么。他舔了舔牙,脸上的褶皱更加深沉,仿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猛虎。
两桌宾客全都心中有事,互相之间谈天论地不休,真的用心观看优伶跳舞的人反而仅仅只有任夕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