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第5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鲁缅采夫在医疗营的房子旁边把马停住,跳下马,站了一会儿,然后对卡勃鲁科夫说:“在这儿等我。”
他向屋子走去,走到门口又犹豫起来,他终于坚决地踏上了台阶,走进去了。在前室里没有人。他敲了一下门,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不是塔尼亚的——使他惊了一下:“谁呀?”
鲁缅采夫回答:“请问柯尔切娃在哪儿?”
那个声音轻声地问另一个人:
“您知道塔吉亚娜·伏拉其米罗夫娜在哪儿吗?”
鲁缅采夫的额上直冒汗珠。
“大概在手术室里。”
听见了回答。
“不,”第一个声音说,“所有伤员都治疗过啦……她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
门微微开了,向鲁缅采夫走来的是一个黑发女人,她有一对微微斜睨的挺黑的眼睛。
夕阳从窗口照了进来。鲁缅采夫还看得出她的脸。她却看不清楚他:他背朝窗口站立着。
她凝视着他,问:“您找柯尔切娃干什么?您不象个受伤的。”
她的声调不大和气。
鲁缅采夫说:“不错,我没有受伤。我有另外的事情要见她。”
“什么事情?”这个女人简捷地问:“盲肠炎?疝气?”
这当儿前门轻轻开了。有个人进来,鲁缅采夫分明觉得这个近来的人就是塔尼亚。
这个斜眼睛的女人说:“这儿有人找你。”
于是鲁缅采夫转过身去。他没有看见塔尼亚的脸,但是他看见在敞开的门的背景上的她的身影。
他低声说:“是我,塔尼亚。您好。”
“谁呀?”塔尼亚问,微弱地叫喊起来。
接着突然变得明亮了——一个女人从邻室里拿来了一盏灯。灯光照亮了塔尼亚的脸,白得象纸一样。
接着他们两人走到了街上。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火光熊熊,大炮在什么地方轰响,可是鲁缅采夫和塔尼亚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随后天空中出现黄澄澄的一弯新月,他们看见月亮就站住了。
“是您吗?”塔尼亚问,仔细瞧着他的脸,她把这句话说了好几遍,接着说:“您活着,这多么幸福啊!您大概该走了,您有那么多的事情……我怕让您走,免得您又不……我多笨,我说:又……我无论如何不相信您还活着。您受过伤,是吗?”
她很快而且断断续续地说这些话。
“我们到阴暗的地方去吧,”她大胆地说,现在她不顾什么习惯了,“我要吻您。”
他们走到最近的一所房子后面,她拥抱他,并且吻他。
“我叫您什么呢?”她说,“我从来没有叫过您的名字。在莫斯科附近的时候,我叫您‘中尉同志’,而我们上次在德国会面的时候,我叫您‘少校同志’,现在我要叫您谢尔盖,因为您叫我塔尼亚……别说什么。我怕您会说出不适当的话来。我们相会了,这是幸福——就是这样。让我们幻想一会儿,战争已经没有了,我们在莫斯科林荫道上散步。啊,多么想看看在水洼里放船和玩着沙土的体格健全的孩子们啊!……您知道,当我听到您牺牲了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有人向您说了我的坏话……是的,是的,我知道。我觉得您是由于愤怒而跑到火里去的。当然,这是愚蠢的想法,可是我曾经这么想过。”
几辆运输马车在他们身边慢慢地驶过,士兵们都从容地走着。因为和平就在眼前。每个人都觉得很幸福,人们用朦胧而富于幻想的目光望着这对情人,衷心祝福他们过愉快的和平生活。
“传令兵牵着马等我呢,”鲁缅采夫终于想起来了,他们走回到法尔肯赫根去了。
卡勃鲁科夫和两匹马都在那里。
“现在我们去喝些茶吧,”塔尼亚说,“我们把马安顿在我的院子里,那儿有几间棚屋。”
卡勃鲁科夫用疑惑的目光望着鲁缅采夫,可是鲁缅采夫注意看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女人。她在前面诶走,卡勃鲁科夫牵着马跟在后面。她在一座屋子旁站住了,亲自打开了门,说:“就在这儿,我住在这儿。”
她同鲁缅采夫一起走进屋子里。女房东,一个面目端正戴眼镜的德国老太太,迎着他们走出来了,鲁缅采夫觉得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殷勤的老太太。
塔尼亚同她走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接着她回来了,摆好了桌子,拿来了军用的黑面包和罐头肉。女房东沏好了茶。塔尼亚走到院字里把卡勃鲁科夫叫来了。他们都在桌旁坐下,可是只有卡勃鲁科夫独个儿在吃,在塔尼亚和鲁缅采夫面前都放着一杯茶,可是他们不喝,也不吃,只是互望着。
有人敲门。一个女人的头伸进来了。这个女护理员好象有事要找塔尼亚似的,可是塔尼亚和鲁缅采夫都明白,她是出于好奇而来这儿的,她自己也明白他们知道这点。女护理员红着脸,说了些什么,可是塔尼亚未必领会她所请求的是什么。
女护理员出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女人的头朝房间里张望。这个姑娘也找了些借口要到这儿来。
卡勃鲁科夫站了起来,道了谢并且说,他必须去喂马和给马喝水。塔尼亚也跳了起来,说她去叫女房东弄些干草。可是卡勃鲁科夫说,他自己去找她要。塔尼亚要去指点他水在什么地方,可是卡勃鲁科夫也说他自己知道,就出去了。塔尼亚坐下来,说什么女房东那儿有干草。她亲眼看见过院子里的干草。
可是对于鲁缅采夫,一切事情——她和他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清楚。他深切地了解他自己的、塔尼亚的和每个人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并且象千里眼一样,能够准确地领会别人的思想。
接着又有一个人敲敲门,进来了,可是鲁缅采夫并不因此觉得讨厌,他甚至对进来的人不看一眼,他只注视着塔尼亚,并惊奇于她那灰色大眼睛发出来的一种不平凡的光。
这个进来的人就是格拉莎。她立刻认出了鲁缅采夫,因为他常常到维谢尔恰科夫营里去。她带着负咎的神情说:
“啊,塔吉亚娜·伏拉其米罗夫娜,请原谅我这个大傻瓜吧!我一点没想到,鲁缅采夫是您的熟人。我知道,他没有牺牲……我把这件事差不多对全体姐妹们都讲过,他怎样在城市里德国人的包围中度过了三天,后来又怎样帮助我们的营推进……”…她沉默了,踌躇了一会后,轻声问:“鲁缅采夫同志,您可知道我的维谢尔恰科夫怎么样啦?还活着吗?他根本不给我写信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想……他把我忘了。”
“活着!”鲁缅采夫说,“昨天我看见过他,身体很好。”
“很好,”格拉莎忧郁地说,“大概在拼命抽烟吧……”
“抽烟?我没有看见……真的,我没有看见。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会留意。”
“我说得多笨!”鲁缅采夫心里想,幸福使他糊涂了。“真是昏头昏脑……”…
“他为什么要抽烟?”塔尼亚说。“他忘不了您。他怎么能忘记!这才奇怪……不……不!”
她也象鲁缅采夫那样想,她说了笨拙的话,接着她觉得应该邀请格拉莎喝茶。
“坐吧,格拉先尼卡。”
可是格拉莎谢绝了。
“我得走了,”她轻轻地说,“工作很多呢。”
不用说,她没有什么工作,可是塔尼亚也不反对,除了鲁缅采夫以外,她们不想看见任何人。
格拉莎走了,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个曾经对鲁缅采夫很不客气的细眼睛的黑发女人来了。
“我打扰你们吧?”
“什么话,什么话!”塔尼亚急忙说。“坐吧,玛莎,我来介绍一下。近卫军少校鲁缅采夫,我的老相识。玛丽雅·伊凡诺夫娜·列夫柯耶娃,我的朋友。”
玛莎问:“你不到修道院去吗?”
“不,你自己去吧,”塔尼亚回答。
“我猜到你今天不会到修道院去,”玛莎说,着重地说着每一个字。
塔尼亚似乎没有觉察出玛莎检查员一般的口吻,她向鲁缅采慎解释道:“这儿附近有一座女修道院,在修道院里附设着一所孤儿养育所。当这儿发生战争的时候,伏罗别耶夫上校派汽车把孩子们救了出来……后来他们回来了,师长命令我们供应人员将米和面粉发给养育所……甚至还给了他们几头乳牛。修道士们都觉得很诧异,她们料想不到,布尔什维克人是爱护儿童的……我们,医生们,都在帮助和知道养育所,那儿有许多病孩子——都是营养不良……我已经到那儿去过五个晚上,我们带去了葡萄糖。
看见玛莎紧皱着眉头,鲁缅采夫突然放声笑了起来,并且辩解说:
“请原谅,玛丽雅·伊凡诺夫娜,我想起来了,您是多么关心我的疾病。”
“唔,那又怎么啦!”玛莎厉声说,“是的,我问过您,作为一个医生,我有权问您患什么病。唔,不错,我说了‘疝气’这个词……既有这种病,医生就可以这样问。”
塔尼亚高声地哈哈大笑,这时候玛莎自己也意外地放声笑了起来。她迅速地吻了一下塔尼亚,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塔尼亚用颤抖的声音说:“您大概过一会儿就得走了吧?”
鲁缅采夫可以留到明天,可是他不敢把这点说出来,这样未免太过分。
他说:“是的。如果您明天有空,请您到波茨坦我那儿去。师长请您去。您去逛逛城市、宫殿和公园。这很有趣。”
她信任地望着他,说:“好,您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您一早就来。”
“好,我一定来。”
“您怎样来呢?”
“我坐车来。”
他们走到了街上,两杯没有喝过的茶留在桌子上。
繁星在天空中闪烁,柏林上空的一片火光使得它们变得暗淡无光了。
卡勃鲁科夫坐在台阶上抽烟,一听见脚步声,他就跳了起来,做出欲走的动作。
“上鞍,”鲁缅采夫说。
卡勃鲁科夫去上鞍了,鲁缅采夫和塔尼亚站在繁星下面,互相依偎着。接着传来了马蹄的得得声和马鞍的铿锵声。卡勃鲁科夫牵着马走到了跟前。
在路上,鲁缅采夫和卡勃鲁科夫都默不作声。
鲁缅采夫想,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是多么奇怪啊:“您要怎样,我就怎样。”他想,这些字眼把他们俩永远联结在一起了,他觉得,现在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容易的而且简单的。
马儿飞快地奔驰。已经是下半夜了,五月二日开始了。。。。。。。。。。。。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五月二日,塔尼亚不能来了,因为发生了意外的重大事件。
五月一日夜里,大批德军,总数约有三万人,拥有几门自动推进炮和几辆半履带式装甲车,冲出了柏林,向西经过威廉斯塔德和比海尔斯多夫地区。
鲁缅采夫还没有到达波茨坦,已经从加托夫和可拉托夫方面最先传来了在公路上出现大批武装德军的消息。
全师被警报叫起。在只偶尔被手电筒的光划破的黎明前浓密的黑暗中,士兵们上了汽车,向北疾驶,去切断从柏林往西的道路。
司令部里的电话不断地鸣响着。关于突围的德国人的详情越来越多了,他们以密集的纵队行进着,尽可能地避开居民点。
鲁缅采夫把睡在对面房子里的侦察兵们叫醒。他们很快地跳了起来,拿了自动枪和手榴弹。一辆载重汽车已经等候着他们。他们跳进了车厢。汽车向北驶去。
天亮了,一个村子,接着第二个村子,在旁边飞过。载着侦察兵的汽车驶过了临时搭成的桥,向弗兰德驶去,桥旁有工兵防守着。在这个村子北面的一个丘岗上,鲁缅采夫命令停车。
侦察兵们跳下了汽车,跟随着鲁缅采夫向不院的一条可以望见的大路走去。
他们等候了没多久。一个有一千人左右的德军纵队从拐弯处那边出现了。前面是一门“斐丁南”式突击炮。行列由另一门同样的炮殿后。自动推进炮上的黑十字使鲁缅采夫记起了过去的战争年代。
他留心地注视着纵队,接着侧身对米谢尔斯基说:“齐放。”
侦察兵们一起开火了。德国人慌乱起来,在路旁的灌木从里和洼地上散开了,并且爬着、匍匐着、奔跑着继续前进。自动推进炮停下来了,朝相距不远可以望见的火车站轰了三炮。
几分钟后,一个炮兵连赶到了鲁缅采夫那儿。炮兵们摆开了大炮,朝德国人躲藏着的村子齐放。
一个士兵跑过来了,他报告鲁缅采夫说,稍微靠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