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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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尼亚和格拉莎急忙穿好了衣服,向村边走去,别的医生们、女护理员们和女卫生员们都已经在那儿集合。
在这里的一棵菩提树下,塔尼亚看见了两辆运输马车和一辆轿式马车。马都被卸去了马具,拴住了腿,在周围慢慢踱着,啃食着嫩草。流浪的人群如画地露宿在运输马车旁边。地上铺着毯子和被褥,可是没有人在睡觉。人们的衣服上挂着各色国旗的布条,沿着眺望西边的地平线,一边交换着意见,并且又惊又喜地感叹着。
“啊-呦-呦!”
“吁-吁!”
孩子们特别高兴。这里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他们穿着破旧的鞋子,高兴地睁圆了眼睛,在大人们脚边穿来穿去,一边用自己的语言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原来聚集在这儿的差不多是西欧各国的代表。隆隆的排炮声正在给他们打开回家的道路。
格拉莎第一件事是跑去给孩子们取礼物。塔尼亚惊异地望着一辆轿式马车,它跟丘霍夫的那辆马车极其相似,就是在那辆马车里她曾经遇到过鲁缅采夫。然而在德国领地里轿式马车是很多的。而且这是完全可能的:纹章里的鹿也绝不是珍奇的东西。
在这辆轿式马车旁边站立着一个漂亮的淡黄头发的姑娘。她睁大了蓝眼睛,专注地向西眺望着。末了姑娘大声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碰上了塔尼亚凝视的目光。于是她也注意地审视地打量着塔尼亚,只有女人才会用这样注意的和审视的目光互相打量——一边评估,一边微微冒失地和微微满意地注意着对方。
显然,她在塔尼亚身上没有发现什么缺点,她承认了别的女人的美丽,便微笑了一下。塔尼亚也对她微笑了一下。她们立刻互相产生了好感,姑娘用手指点着西方,拖长地和赞美地说:“哦——哦!……”
塔尼亚同意地点点头,问:“您从哪儿来?”
“您从哪儿来?——显然,姑娘听得懂这句话。
“荷兰,”她回答。
“快啦,”塔尼亚说,并向西挥了挥手。
姑娘高兴地点点头,也学着说:“快——快啦!”
那时候格拉莎拿了糖果和沙糖回来了,把它们分给了孩子们。荷兰姑娘瞥了格拉莎一眼,突然脸红了,走到她跟前,开始用本国语言说了些什么。格拉莎注意地听,接着毫无办法地把手一挥,说:“啊,怎么回事?清楚地说吧……你要什么?亲爱的。”
“伐西尔上尉……”荷兰姑娘含糊地说。
不,这个身躯庞大的和善的俄国女人不懂她的问话。玛加丽塔不会弄错:这就是有一次她在波尔克领地的院子里,在伐西尔上尉的士兵中间看见过的那个女人。”
马加丽塔无论如何不愿意离开格拉莎。“既然这个女人在这里,那么上尉也一定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她心里想,她觉得跟格拉莎离别——这就等于完全失去了上尉的踪迹。很可惜捷克人马列克昨天跟一群他的同胞离开她们往南走了,回到他们的家乡去了,要不然,他会解释给这个女人听是怎么回事!
格拉莎注视着姑娘的脸,抚摸着她那蓬松而柔软的头发,并且同情地重说了一遍:“怎么回事?亲爱的!”
一个卫生员跑过来,传达了鲁特科夫斯基的准备出发的命令。塔尼亚向那辆轿式马车投了最后的一瞥,并对那个漂亮的荷兰姑娘亲切地点了点头,回村子去了。格拉莎把糖果分给了孩子们,就急忙去追塔尼亚。马加丽塔跟了她几步就站住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望着那些离去的俄国女人,直到她们消失不见。
她们多么幸福,这些俄国女人!穿着漂亮的军装,佩带着手枪,真正的人,不象她马加丽塔和她的女友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的难民。她怀着有些儿羡慕的心情望着这个可爱的俄国女人的匀称的身段。同时她安慰着自己:她,马加丽塔穿起俄国军装来,一定也是非常漂亮的。
那时候炮声停止了。只是偶尔传来了单独的枪声,天空中一队接一队的红星飞机不断地向西飞去。
这群流浪的人开始准备上路,以便慢慢地从容地跟随着俄国军队前进。可是马加丽塔却不能这么容易地离去。她还希望上尉会在这儿附近的某地。
她们是在丘霍夫上尉的连队开走后两星期,就离开了波尔克的领地。有一天早晨,有几个比利时人从邻近的田庄来到这里。他们劝告向南走,因为北面发生了激烈的战争,并且有德军突破的谣言。当然,这种谣言是不应该听信的。有那么多的俄国军队、那么多的俄国坦克和大炮向北移动着!但是谨慎的人们都决定离得远一些走。而且有一天夜里庄园发生了火灾。是谁放的火?大家都不知道:可能是那些在晚上经过的克罗特人,他们是从斯塔加德附近解放了的农庄里来的。在失火后不久来到的意大利人和斯洛伐克人也劝告向南走,虽然已经没人谈起关于德军进攻胜利的话了。
她们从女地主(她自己已经逃之夭夭)的田庄里带着马匹和运输马车上路了,在奥德河下游一带击溃了德国人后从北面移动的俄国军队,不久赶上了她们。马加丽塔几昼夜没合过眼,站在路旁,在成千上万的人们中间寻找着伐西尔上尉。有时侯麦加特·梅里埃代替她,她常常取消她的恋情。
在俄国人中间有不少跟上尉相象的青年,他们也有坚定的眼睛,同样笔直地充满信心地坐在马鞍上,可是她的上尉却无影无踪。
现在,马加丽塔和她的同伴们到达了这个村子,她们打算继续向南走。可是现在俄国人的进攻开始了,她们互相商量后,决定跟在俄国人的战线后面向西走回家乡去。
马加丽塔已经不存在任何遇到上尉的希望,可是她突然碰到了格拉莎。
马加丽塔因为格拉莎不懂她的话而微微沮丧,她还是决定到村子里亲眼去看看驻扎在那儿的俄国军队,她在村子里张望着每座院子,终于引起一个巡逻兵的注意,他对她严厉地吆喝起来。她亲切地微笑着,并且郑重地指着她那缝在衣服上的荷兰国旗。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可是他还是——虽然已经不算是凶恶的——叫她走开。她绕着载重汽车偶,走到了东郊,久久地目送着每个经过的士兵。不,这里没有上尉和他的士兵们。
在归途中,当她打那个巡逻兵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亲切地对他使了个眼色,回到自己的伙伴那儿去了。
“找到没有?”麦加特问。
“没有,”马加丽塔伤心地摇了摇头。
麦加特严肃地说:“也好!反正他没有工夫跟你纠缠。战争还在进行,小姐……俄国人在地球上还有许多工作呢。”
马加丽塔灰心地默然不语,工作是工作,而恋爱是恋爱啊。
“我永远忘不了他!”她热情地说。
这时候,从村子里驶出一队载重汽车和几辆公共汽车,它们都装满了帐篷和箱子。在其中的一辆汽车里坐着那个漂亮的俄国女人,她旁边就是在波尔克的领地里曾经看见过的那个胖女人。马加丽塔向他们挥手,她们也亲切地挥手作答。
汽车一闪而过,在道路拐弯处那边消失不见了。
第十三章
极好的春天气候,鸟儿们在鸣唱。医疗营的汽车在公路上奔驰,追上了师后勤部队的运输马车。她们怀着骄傲和敬仰的心情望着在她们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打开着顶盖的坦克急躁地摔掉了伪装,冲出森林和小林向大路疾驰而去,脸空肮脏的坦克手们笔直地立在敞开着顶盖的炮塔里。从射击阵地上撤下来的重炮已经给挂上了牵引机,驶到了光滑的柏油路上。
先前在森林里和坑里隐藏着、埋藏着和躲藏着的全部作战机器都复活起来了,鸣响起来了。仿佛波兹南森林向邓西南城堡移动一样,所有这一切都象柏林移动了。传来了马的嘶鸣、履带的轧轧声、使人发笑的诙谐话语和温和的谩骂。
只有现在,当森林变得空洞洞的时候,这才能够看出隐瞒着旁人的眼睛集中在奥德河畔的力量是多么强大,现在这股力量准备跟随胜利地前进的先头部队向前冲去。
“我的伊柳沙在那儿怎么样?”直到现在没有开过口的格拉莎决定谈谈她的心事了。“大概,那儿现在很热吧,在前线!”
大批汽车 集在渡口。调节交通的军官们手执小红旗,让坦克部队通过,它们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进入缺口,并把它扩大。其余的一切车辆都停留在道路两旁。坦克终于通过了,于是汽车也跟着移动了。
一会儿后,医疗营也在桥板上慢慢地移动了。人们甚至没有猜想到,现在他们是在怎样的渡桥上行走。他们漠然地望着桥,望着桥两边的缘饰和在渡桥上值班的工兵们。在大家看来,这座桥不过是一座用木板搭成的丑陋的建筑物。
傍晚,医疗营在奥德河对岸的一个村子里停下来扎营。今天早上那个村子里还驻扎着德军几个师的后勤部队。马上伤员们给从团卫生队送来了,照例的紧张的急救工作开始了——这种工作在白俄罗斯和柏林附近都是一样。
在这里给施行过手术的人们,立刻被送到更远的后方医院里去了。医疗营的医生不可能看到受伤的肌肉组织的恢复过程,这限制了他们的经验。塔尼亚想着在战后进一所规模很大的外科医院去工作。
可是,正因为伤员们逗留在这儿的时间是短促的,所以忽然接到一个已经淡忘了的病人——怎能够把他们个个都记住呢!——的来信,就觉得格外高兴,他在信里说,他已经痊愈了,或者正在复元中,他感谢第一个为他治疗的人,他觉得她,或者事实上的确就是她,救了他的性命。
在奥德河西岸,在柏林战役开始后的第二天,塔尼亚接到了“马车夫”的一封信。
卡里特斯拉特·叶夫格拉维奇写道:
“最敬爱的塔吉亚娜·伏拉其米罗夫娜!
你们大概越来越远地向西推进着,可是我却搭卫生列车向东行驶。列车里的人们都很好,照顾得很周到。现在我们停在伏罗涅日车站,我决定写这封信给您。在最后作战的日子里离开前线,起初我觉得很痛苦,可是现在我们看到了遭受过德寇蹂躏的故乡土地,我们明白了,这里也可以说是前线。这里,在祖国,工作很多,甚至一只手的人也有工作。这里有一个女护理员告诉我说,在他们村子里有一个一只手的铁匠,他却是一个高度熟练的铁匠。固然,他没有的是左手,而我失去了右手。为了使我安心,这个女护理员所说的也许不是真话,但可能她说的是真话,因为用槌子打——这是简单的事情,不象木匠的工作——这需要两只手,还要使用脑子,当然,这不是铁匠的工作。可是我想,我有一只左手,也是有用的。这里什么东西都给破坏了,一部分人还是象獾一样住在土窖里,在街上烤面包。虽然,不用说,人民是富有机智的,已经搭起了许多小屋,我真想拿起斧头建造一间小屋。我们全体伤员们都在咒骂法西斯匪徒,他们的背信进攻给俄罗斯人带来了多少痛苦,给我们的苏维埃政权造成了多少困难。这里的医生们说,您给我所施行的手术很好,可能保留两个指头,因此外要谢谢您。原谅我给您写信,也许您对于接到我的信完全不感兴趣。这不是我亲手写的,而是我的同志,也是一个工兵,阿列欣中士帮我写的,他向您问好,用左手写字觉得很困难。我想起了我们那辆快乐的马车和后来在医疗营里您的关怀和友谊,在医疗营里,您是作为一个苏维埃人关怀着我们这些受伤的战士们。快些攻下柏林,您就回来,这里需要人,田地里还没有全部播种,孩子们看起来都很瘦弱,因此也需要医生。我顺便请求您代为问候近卫军少校鲁缅采夫,并祝您幸福。
尊敬您的下士卡里斯特拉特·鲁卡维施尼科夫。”
这封信是塔尼亚很感动,而信的最后几行和向鲁缅采夫的问候,使得她非常痛苦。她无论怎样也忘不了那个侦察员。她觉得,那个她认为已经死了的人的举止、谈吐、姿势和笑容,就是苏维埃人一切最美丽的、最勇敢的和最纯洁的品质的具体表现。
第十四章
军事委员在进攻前视察了几个师后,回到了自己的司令部:他规定在五点三十分和一群军官们谈话。
他在三点钟回到了司令部。西斯克雷洛夫一边审阅着一天中所积聚的公文,一边不时斜睨放在文具旁边的他那只大钢表。
短针终于接近五字,而长针走到了十二。
西斯克雷洛夫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