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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大唐西域少年行-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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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沉的夜色中,回答苏鲁克心中忧思的,只有无边的雨幕和依然萦绕在耳的《风草歌》。

第六十章:扑朔迷离敌何在 一() 
天宝八载,五月二十三日上午,石国国都拓枝城外,营帐连绵如山、旌旗猎猎胜林。

    旗林之中,战马咴咴、金戈铮铮,号角声声如泣如诉、战鼓咚咚如雷如吼。

    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统率数万大唐熊罴,将方圆数十里的拓枝城围得水泄不通。

    拓枝城北,安西唐军的阵列之中,巍巍然有座高台。台高五六尺,乃军中的能工巧匠用拓枝城北山林中最为结实的云衫木搭建而成。

    夏阳熏熏、南风习习,高台之上,高仙芝的大纛和各色令旗在透亮的阳光中迎风招展,格外引人瞩目。

    高仙芝如同一棵挺拔奇秀的青松,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之上。安西监军边令诚和判官封常清则紧随其后。边令诚一侧,站着回纥王子叶斛和葛逻禄王子谋剌思翰。封常清身侧,则是掌书记岑参。岑参等人身后,站在一排安西牙兵,他们将负责摇动令旗、传递军令。

    高台四周,一万余名安西健儿,组成了一座硕大的方阵。如同沉默的洪荒巨兽,不怒自威。

    方阵最前列,是两千名目光冷静、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一千名弓箭手左手持弓,身前的泥地里插着数十只羽箭,身侧还斜放着四五个塞满箭支的箭囊。一千名弩手则左手托弩身,右手食指虚放在牙发之上,将冷冰冰的锋矢对准了前方,随时可以向目标射击。

    稀稀疏疏的弓弩手队列之中,还隐藏着几十具八弓弩。粗若车辐、镞如斧刃的特制弩箭遥指拓枝城的城头。

    六百名长枪兵分成左右两部,斜举着近一丈长的长枪,站住弓弩手两侧。密集如林的长矛可以为两翼薄弱的弓弩手提供坚实的保护。

    弓弩手和长枪兵阵列之后,一千四百名刀盾兵按照团的编制,分成七个锋矢小阵,严阵以待。

    居中的锋矢刀盾阵前,一辆专门用于攻击城门和运输士兵的轒辒车直指拓枝城城门。其余六个锋矢阵前,或矗立着比拓枝城城墙还高的攻城塔、或放置着前段带抓钩的云梯车。

    一旦开始攻城,刀盾兵将是攻击城门和跳荡先登的主力。他们或将推着轒辒车撞击城门、或将攀上攻城塔登上城头、或将通过云梯车爬上城墙。

    刀盾兵阵后,就是高仙芝用以观敌和指挥大军的高台。高台四周,簇拥着近千名精锐的安西牙兵,负责拱卫安西都护府的军政要员。

    高台之后,由安西中郎将李嗣业统领的一千名魁梧如山、身高臂长的陌刀兵,如同沉默的石像,双手持刀,岳峙渊渟。

    作为攻坚和克制骑兵的利器,身披重铠的陌刀兵是安西和北庭唐军精锐中的精锐,轻易不会动用。而一旦出动,如墙而进的雪亮陌刀,绝对可以粉碎一切当面之敌!

    陌刀兵后,两千名浑身披挂的具装重骑兵,在中郎将席元庆的带领下,正牵着身披马铠的坐骑,随时准备在辅兵的帮助下,上马冲锋。高仙芝将重骑兵布置在阵列偏后位置,显然是要将它们作为决定胜负的雷霆一击使用。

    方阵的最后,是三十余具梢砲,每具砲车高高翘起的前端,都紧紧捆扎着近百条由麻线和牛皮编织而成的绳索。每根绳索的末梢,都连着一名辅兵。辅兵一旦同时发力,砲车后端牛皮网兜里面的石弹,就会冲天而起,朝拓枝城的城头飞去。

    方阵周围,零散分布着两千名张弓游荡的安西轻骑兵。他们在安西别将段秀实的统率下,负责警戒敌情、骚扰敌人和迂回包抄进犯之敌。

    安西都护府掌书记岑参站在高台之上,近观杀气腾腾、气冲斗牛的军阵,远眺守军林立的拓枝城头,不觉诗兴大发、豪气干云。

    岑参很想立刻挥毫赋诗一首,无奈军阵之中、临战之前,实在不合适吟诗作赋。他只好在心中默默遣词造句、雕琢文字。

    自从五月初十去北庭军营拜访了王正见和阿史那旸,并和杜环谈诗论赋之后,岑参的心情十分纠结。

    王正见世家子弟的雍容大气、阿史那旸的儒雅气质和杜环的进士身份,都让岑参感到亲切和熟悉。

    在他们身上,岑参感受到了长安的风流和气度。而在龟兹城,岑参实在找不到如此契合的知音。封常清虽然欣赏他,但岑参却无法将封常清视为同道中人。

    在北庭军营中,岑参还终于见到了耳闻已久的“霨郎君”。当那双黑亮如宝石般的眸子出现在眼前时,岑参立刻就意识到,谋剌黑山的那日的言辞中满满都是谎言!如此一位眼神清亮、彬彬有礼的小郎君,怎么可能会行仗势欺人的恶事。

    恍惚间,岑参觉得,霨郎君似乎对自己也特别感兴趣。他的态度,仿佛是遇见了神交多年的忘年老友。

    霨郎君围着岑参,好奇地问个不停。一会儿请教古诗与律师的平仄,一会儿询问岑参好友好友王昌龄的近况。

    岑参对于勤学好问的霨郎君也格外喜欢。他也不厌其烦地向小郎君讲了自己吟诗作赋的心得体会和大唐知名诗人们的故闻逸事……

    离开长安西行以来,岑参首次受到如此热情的招待和真诚的重视,心情格外舒畅。

    在北庭军营中,有那么一瞬间,岑参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若当初是北庭都护府征辟幕僚就好了!”他自认为,如果是在王正见的手下,和杜环等人为同僚,他应当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才能。

    从北庭军营融洽的氛围中回到安西军大营时,再次看到高仙芝那张俊秀却冷淡的面孔,岑参心中波澜横生。回忆起来到安西都护府以来所受的种种委屈,“不若归去”的念头愈发浓厚。

    不过,当岑参发现封常清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提醒他莫要失态时。岑参才警醒过来,明白此刻自己尚在他人屋檐之下,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岑参怀着复杂而纠结的心情在战阵之中寻章摘句、感慨平生之时,站在他身侧的封常清,此刻却无暇关心岑参心海中的万千波澜。

    封常清遥望拓枝城头一黑一白两面大纛,丑脸铁青,连连冷笑不已。

    “节帅,那俱车鼻施对大食叛军倒是忠心得很啊!”封常清叹道。

    高仙芝冷笑道:“连大食叛军的黑色新月旗都挂出来了,那俱车鼻施这条背主之犬,确实可杀!某只是纳闷,十日之前,阿史不来城和俱兰城均被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攻破;两日之前,北庭军只用了半日,就攻克了重镇怛罗斯城。眼下石国覆灭在即,那俱车鼻施手中究竟有何依仗,依然选择负隅顽抗?”

    “节帅,莫非大食叛军的主力就潜伏在拓枝城中,所以那俱车鼻施才有恃无恐,不愿投降?”回纥王子叶斛恭敬地插话道。

    高仙芝望了叶斛一眼,笑而不语。

    封常清见状,连忙解释道:“叶斛王子,兵者,诡道也,奇正相生、虚实结合。若大食叛军的主力已抵达了拓枝城,完全可以偃旗息鼓,趁昨日我军立足不稳、防备空虚之时,突然杀出,又何必到了今日才如此大张旗鼓,升起新月旗呢?如此恨不得天下人皆知的做派,恰恰说明,大食叛军的主力应当不在拓枝城中。”

    “受教了,多谢封判官!”叶斛王子谢道。

    “叶斛王子,虽说依常理推测,大食叛军的主力应当不在城中,但保不齐他们会埋伏在拓枝城附近,欲图趁我军攻城之时,偷袭我军。因此,各部必须多派斥候、昼警夜巡,不可疏忽。贵军负责警戒拓枝城东,还请用心。”高仙芝吩咐道。

    “节帅放心,曳勒罗将军是父汗帐下最得力的将领,心思缜密,绝不会出任何差错。”叶斛王子信心满满地回道。

    “那就好!某虽只见过曳勒罗将军数面,但也觉得他做事稳重,令人放心。”高仙芝点头称是。

    “节帅,城西和城南均由我们葛逻禄部负责。也请节帅放心,我部肯定会睁大双眼,紧盯周遭的一举一动,仔细寻找大食军的踪迹。”站在叶斛身侧的谋剌思翰主动说道。

    “西征石国,贵部出力甚多,值得褒奖!城西要盯紧,城南可以适当宽松点,围三阙一,要给那俱车鼻施留点缝隙。”高仙芝笑道。

    “节帅,那俱车鼻施如果选择向南突围,正好便于我军尾随掩杀!”谋剌思翰立刻明白了高仙芝的意思。

    “思翰王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听闻谋剌叶护赐给你一支千人队,不知思翰王子的兵带得如何了?”高仙芝问道。

    “在下才疏学浅,又不曾带过兵,虽然只是一千人,某已经捉襟见肘、疲于应付了。兄长数年前就已能够轻松统率一个万人队,某远不及也。”谋剌思翰谦虚道。

    “逻多王子的统兵之道,想必不会得到北庭王都护的认同吧。”高仙芝轻描淡写道。

第六十章:扑朔迷离敌何在 二() 
“思翰王子只要用心,勤加操练兵马,他日成就必不在逻多王子之下!”封常清立刻明白高仙芝话里的玄机,添油加醋道:“逻多王子的手下虽然彪勇,军纪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长兄与霨郎君之间的些许误会,早已化解。王都护也不曾怪罪家兄,有劳封判官费心了!”谋剌思翰不卑不亢地答道。

    封常清见谋剌思翰对于自己的暗示和挑拨装糊涂,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和葛逻禄部接触多年,封常清看不起谋剌黑山和谋剌逻多,却也从来都不喜欢谋剌思翰。

    封常清眼睛虽斜,却自认为能够看透他人的内心。在他看来,谋剌思翰虽然有如玉的外表,但究其本质,其实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而自己这样的人,是注定不会喜欢也不需要同类的……

    但是,为了平衡和牵制葛逻禄部,封常清明白,无论是高仙芝还是王正见都认识到,明珠蒙尘的谋剌思翰是一颗绝佳的棋子,可以用来牵制谋剌逻多,避免葛逻禄部过于膨胀。因此,无论再不喜欢,封常清都会笑容满面地和谋剌思翰打交道。而在这一点上,喜怒形于色的岑参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只是,封常清隐隐有些担心,像谋剌思翰这样深沉隐忍的人,他日一旦得到一飞冲天的机会,是否还会愿意俯首帖耳,心甘情愿扮演为人操控的纸鸢呢?

    封常清清楚,至少自己,是绝对不愿意当一辈子傀儡,任由他人提线操纵。

    就封常清自己而言,他更愿意去掌控谋剌逻多这样的蠢蛋,或者是欣赏岑参这样心思纯净的赤子,却不喜欢去对付另一个自己。

    “封二,窦忠节那边还没有消息吗?”高仙芝问道。

    “禀节帅,昨日拔汗那国的斥候来报,他们苦战四日,已在六日前已经攻克了库占城。大军稍作休整,就已从库占城开拔,今日午时左右,应当可以赶到拓枝城南。”封常清回道。

    “磨磨蹭蹭,攻一座小军镇,都要耗费四日,难怪被石国欺压这么多年。”高仙芝不屑道,对拔汗那国的战力有些不满。

    “节帅,昭武九姓的战力,大多如此,不必介怀。某当前忧心的是,大食叛军的主力究竟在哪里?”封常清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叶斛和谋剌思翰闻之,目光灼灼;一直闭目养神的边令诚,悄然睁开双目;就连浸在诗赋创作中岑参,也收敛心神,静听封常清和高仙芝的对话。

    “北庭军只用了半日,就攻克了怛罗斯城,可见大食叛军的主力,不会在石国北部。如此推断,无非就是拓枝城和飒秣建两处了。”高仙芝分析道。

    “那俱车鼻施如此故作姿态,大食叛军应当不在拓枝城中。可如果大食叛军龟缩在飒秣建,甚至更远的地方,又有何用呢?”封常清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高节帅,大食人是不是畏惧我大唐军威,知难而退了啊!”边令诚

    (本章未完,请翻页)尖声问道。

    封常清心中哂笑不止,面上却古井无波、毫无变化。

    对于贪功贪财更贪求安逸的边令诚,封常清非常瞧不起。但他清楚,当年若无边令诚在高翁和圣人那里说好话,高仙芝根本不可能升迁为四镇节度使。

    因此,虽然心中厌恶,封常清在面上对边令诚始终毕恭毕敬。毕竟,他日若想承袭四镇节度使之位,边令诚的支持也具有极其关键的作用。

    “若能如边监军所言,那自然再好不过。”高仙芝淡淡笑道:“大食叛军若不敢跨过乌浒水,那此战就会顺利得多。只是战后圣人论功行赏,军功难免会少一点。”

    “那还是想办法催促大食叛军早日过来就戮吧!”边令诚桀桀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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