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谢郭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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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去……”扶霜无声地轻笑一下,又道:“故去的只是’戏志才’,不是先生。”
司马黎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看扶霜似乎变了一个模样,甚至有些疯言疯语,可再仔细回味一下她说的话,当真细思恐极。
扶霜的意思,难道是指“戏志才”并不是他真正的身份?
她正欲追问,只是还未开口便又被扶霜堵了回去:“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眼下最大的问题还是吕布。
扶霜吃力地靠近了些,司马黎见状便主动坐近了,听她在自己耳边说道:“有件事,是我连累了你。”
司马黎一怔,心中原本模糊的疑团渐渐浮出水面,扶霜要说的是……
“君侯手下有个名为郝萌的将军,暴露了你的身份……他早就怀疑我,可是我不能让先生功亏一篑,因此默认了这一切与司马家有关。”
果然。
扶霜为了给戏志才掩护,就把司马懿和她供出来了?
因此吕布为何如此强硬地把她捏在手上的原因,也就明了了。前些日子在许都时,司马懿找她过去说起郝萌的事,不过是给她打个预防针吧,难得他对这事这么上心,原来是被冤枉成了“幕后黑手”。
“你姊姊现在还在我兄长那里。”司马黎慢慢直起身子,似是无意间顺口提起,她本也无心拿扶月威胁扶霜,毕竟司马懿这么聪明的人定然心中有数,那里还用得着她来教?
他定然不是白留着扶月的。
“我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了,先生不要她,我也帮不了她。”扶霜两眼无神,语气淡漠地说着,像是要与扶月撇清关系。
司马黎听了,心里反倒生出一丝欣慰。
她终究还是有些偏袒偏袒扶霜的。
“我也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安心休养。”她站起身,看着脸上失了颜色的扶霜,当真如霜般轻薄易逝。
扶霜对她硬邦邦的安慰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不后悔。”
司马黎转过身,正欲离去,背后又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讶然地转回身子,见扶霜抬起头来又低下,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选择这条路,我不后悔。可是,他不爱我啊……”
“他”是谁……?
*
司马黎出了吕布的府邸,便往陈登家的方向走。她心里想着事,随意间抬眼一瞥,正瞧见远远地来了三匹马,每匹马上分别坐着三个人,打头的正是一身火红发色的赤兔,驾着它的人也只能是吕布。
她只来得及看清这些,想也未想,身形一动,拐进了一旁的酒舍。
好在这是条还算热闹的街,相隔数百米的距离,她认得出赤兔足矣,而吕布却不会看得到她。
她走到了酒舍的二楼,找了一处临街的窗户,侧身藏着向下眺望。
吕布走在中间,两侧一个武将,一个文士。那武将生得并无特别之处,至多是一般的武夫样,应该不是赫赫有名的武将。
至于那文官,约莫三四十岁。身材高瘦,蓄着两撇八字长须,远观即是一副精明的模样。
这人莫非就是陈宫?
“又是你。”一道凉凉的声音在司马黎身后响起,一股淡淡的酒气也飘了过来。
正蹙眉偷看的司马黎被惊了一下,她转过身,看到张辽一身常服,背着手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这次他没佩长剑,也未着武将服,一身棉麻长裾倒让他穿出坠感来了。
“张都尉今日休沐?”司马黎将他从上到下的随意一打量,瞅见他平日里沉寂的双眸变得清透明亮,大抵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张辽略一点头,视线一转,看向窗外。
以他的眼力,自然早就知道她在看什么了。
这下免不了又被他怀疑一道。
此时的气氛正僵持不下,一道略显流里流气的声音却在此时横插进来。
“欸,我的小美人怎么跑这来了——”
司马黎转头一看,却见陈登眯着小眼出现了。
救星啊!
张辽见状,面瘫脸也难得一僵。
“校尉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她尽力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半侧过头。
陈登脸上喜色更甚,走上前来,语态自在:“欸,不是美人躲在这里偷瞧我,我又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快与我回府,不生气了啊?”
饶是司马黎在与他做戏,听见这样的台词也不禁汗毛一凛。
“张都尉也在啊!”陈登及时将话头对向了张辽,讶道:“原来张都尉也好酒,一个人喝未免太寂寥了,如若不嫌弃,可否共饮一壶呐?”
张辽一直抿着唇看,见陈登突然相邀,一时间也忘了拒绝。再回神时,陈登已将司马黎招了过来,似是显摆地说道:“让张都尉见笑了。这是前阵子跟君侯讨的赏,可这小妾不宜管束,方才是与她游戏了一番。”
他这般说,恐怕张辽要当他们二人有特殊癖好了。
司马黎在心里低叹一声,又见陈登四下望望,并忽然叹道:“看来高中郎真是铁了心禁酒了,张都尉你看,这酒舍中也就我们二人能对饮自娱一番了。”
高中郎即为吕布最为得力的部将,没有之一。他掌管着当世最为精练善战的部队,陷阵营。而所谓的“禁酒”,是他的个人原则,严于律己,从不饮酒。他手下的将士也极为自律,纷纷以高顺这个领导为模范,亦不饮酒。
此言一出,张辽的唇线又绷紧了几分,而司马黎在一边听着,也不知陈登要搞什么鬼。
第63章 怀了怀了()
陈登将高顺的大名挂在嘴边溜了一圈,又很快把话题切回了“正事”上,一腔热情地邀着张辽喝酒。他这模样倒是让司马黎想起数月前郭嘉来徐州时,对着陈群撒泼耍赖加劝酒的场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司马黎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小腹,被宽袖掩着,别人也看不出她的小动作。
她坐在陈登旁边,听着他与张辽正值酒酣时,话都多了起来,聊得尽是当世之事,亦有徐州民情。不过张辽还是一语不发的时候居多,任凭陈登说得天花乱坠,被问及时才答上两句。
陈登似乎当真把张辽当成了酒友,自这天开始,他便总是邀着张辽到他家里来,或者一同出去。看着陈登一副把酒言欢的架势,司马黎不禁疑惑。
又是一日,陈登整了整衣襟,吩咐小侍去弄些酒回来,又告诉司马黎张辽今晚会来。
“元龙为何突然间对张都尉如此示好?”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她知道张辽日后会归降曹操,并且是建安年间最为威风的战神之一,是个值得抱一抱的粗大腿。
只不过她不需要就是了。
但……她家夫君的人缘是出了名的不好,因此也不欲得罪张辽,省得添乱。
她尚且如此不温不火,陈登就更没理由上赶着和张辽热络了。
何况他又不晓得张辽终有一天会为曹操所用,还是重用。而现在的张辽,至多不过是一枚有型的小透明将军罢了,还远不及陈登的名气大。
“唔,这个嘛……”陈登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笑道:“此人可堪重用,日后可以力荐给主公。如此我又多了一个筹码,可以到海边为官啦。”
“虽然吕布手下最厉害的武将是高顺,只是此人太过耿直,生性固执,不知变通,视气节高于一切,恐怕不能为主公所用。”陈登叹了口气,对高顺这个人又爱又恨,只怕曹操也是如此作想。
司马黎先入为主地认定张辽是个厉害角色,却从未留意过现在的他处境如何,经陈登这么一点醒,她顺便将高顺和张辽对比了一番,方看出差别。
张辽的职务乃是负责全城守备,巡逻等诸多事宜,虽也是一名要职,却无法与掌管陷阵营的高顺相比。若是战时,也轮不到张辽杀在最前方。
他对高顺这个同僚定然是欣赏并钦佩的,只是他那沉寂的目光,又不得不令人想歪。
至少陈登想歪了,她也想歪了。
是苦闷与不甘吧。
虽然现在的他还无法与高顺相比拟,但他的志向呢,绝不仅限于一城都尉啊!
“不过,我猜若是有朝一日主公兵临城下时,吕布依旧会派他守城罢。这是一种难得的信任,只是这信任不仅来得有些晚,恐怕也不是他想要的。”陈登说着,向远处展望了一番,天边厚云涌动,被风驱赶着愈来愈近。
陈登“啊”了一声,琢磨道:“又要下雨了,希望张辽不要因此而爽约啊。”
春雨连绵。
张辽终于还是没让他失望,如约而至。这个少言寡语的青年将军,在军中看起来并不合群,却能和陈登这个大话痨融洽相处,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他并不适合在吕布的手下效命。
司马黎从扶霜那回来之后,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陈登家里,闲着无事还学起了手工活。
若是真的有了儿子,衣服可等不及现学现做呢。
她先是缝了几个娃娃练手,挂到了窗檐上。其中有一个还是比着郭嘉的样子做的,虽然不像,可陈登一看那娃娃身上的素衣就了然了,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你把奉孝的人偶挂在上面,他就能快快地带着主公赶来了?”陈登好似闲暇地将娃娃逐个欣赏了一番,啧啧称奇。
司马黎手上还缝着一个,醒目的八字眉正贴在上面,很快就要完工。片刻之后,她将手上这个抛给陈登,笑而不语。
“欸,等这事一完,看我非要恢复原本的相貌不可。不怕到时没有女子争前恐后地嫁给我呢。”陈登将娃娃拿得远了些,细细端详之后又将自己揶揄了一番。
他将娃娃挂到“郭嘉”旁边,提议道:“再做个’文若’吧,长文也行。”
“文若呀,有了啊。”她指了指原本放在“郭嘉”旁边的一只娃娃,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穿着深青色的外氅,却无法令人马上联想到荀彧。
“这不像啊。”陈登拿起来瞅了瞅。
“你闻一闻,这个是用香熏过的。”
陈登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地哈哈大笑着。
她都把“大魏功臣同款娃娃”做齐了,就等他们一举拿下徐州了。
这样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到清明将至,陈登腌了两条鱼,端上桌津津有味地吃着。
司马黎没什么胃口,只抱着一碗菜粥吃。起初她闻见鱼腥味只是略微不适,半碗粥教她喝了十几分钟,喝得一阵反胃。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疾步走出去,干呕了一番,漱完口再回来时,陈登已经不吃了,正站在厅外望风。
“莫非怀上了?”他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向她,若有所思。
司马黎还未想好怎么开口,就被他道了出来,当下只能点点头,心中舒了一口气。
“给元龙添麻烦了。”她抚了抚尚还平坦的小腹,不自觉地客气起来。
陈登自然不在意,他让过身子,和气道:“这天不好,快进屋去,别凉着身子。”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美人的泪水,哀怨凄婉。
“这回又能催一催奉孝了,上次催了催,就把主公催出了许都,这次我再催一催,他们就该带着大军来了。”陈登也松了口气,他沉思着算了算日子,一脸压力山大。
“这么快?”司马黎讶道。
陈登转身去找了块绢,摊在案上,预备给郭嘉写信。正待提笔,又放了下来。
“我也只是猜测他们最近该往这里来了——先前我和奉孝估算好的日子,就是这几天,只不过……眼下还不能给他通信。”陈登说着,又将绢卷了起来。
如今徐州内部暗存隐患,上下不齐,陈登近日低调了不少,更为小心谨慎。他从未与司马黎说过其中的错综复杂,而她却能猜到一点。
这定然和她那日在街上看到的陈宫有所联系。
陈宫可以说是陈登蒙混吕布最大的阻碍,非常值得忌惮。往深处想一想,说不定陈宫早就认定陈登别有用心,只是苦于搜集不到证据罢了。
所以陈登才并没有把握在此时与郭嘉通信。
司马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
她瞥见窗外冷雨被风吹得潲了进来,遂走到窗边,欲伸手关窗。
“啊——”倏地,她被吓得低叫了一声。
只见窗外一片昏暗,廊下则更甚。层层树影间有个穿着蓑衣的人,脸也被宽大的帽檐遮住,隐匿在黑暗中,正朝她站的方向走来。
那人的装束远看则活像个怪物,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