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重生之代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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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法子!
她让人在后院收拾好了桌椅。桌子是有现成的石桌,上头摆满了水果点心,还嫌不够,另外又搬了张桌子来摆。至于椅子,除了原来的石凳,还搬了小墩子、以及软榻来。
林代先是请孩子们吃水果点心,果汁点心渣掉下来。自有嬷嬷们照顾,不用她费心。孩子们的嘴被吃的占了,也无法说出太多话,林代乐得捧一杯热茶。在旁笑眯眯看热闹。
这就过了半个时辰。
吃得差不多了,下人收拾桌椅地面,林代舒舒服服躺在椅子里,进行下一个项目:讲故事。
孩子们对故事都没有抵抗力。只不过七夕节的牛郎织女、老牛喜鹊故事,已经被听滥了。林代却自有别的故事。
云舟来时。但听林代说道:“那英雄就伸出手,小鹰落在他臂上,偏着头,与他一起望着天边。风呼呼吹过。英雄的马低下了头。”
这是结尾,易澧听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大是不依:“后面呢?再讲!后面都没了?还有!”
死也不肯接受这样就没了。
“我是不知道后面怎样了。”林代把手一摊,“不如你们编下去啊?”视线一移,见到了云舟:“呀,四姐姐怎么来了!”
怎么来的?瞎子吃馄饨,林代自己心里有数。种梧桐引凤凰。用易澧引了云岭来,再留住云岭,还怕云舟不来么?
人来了就好!林代连忙让坐,又叫看茶。
“不必了。我来看看云岭,正巧顺路带她回去。”云舟笑道。
“岭儿今晚跟四姐姐睡么?”林代明知故问。
云岭是睡在大太太那儿。大太太拔步床旁边,专门拾掇了个房间,云岭和她乳娘就睡在里头,后来又加了个小金子。挤是有点挤,不过大太太说,这样亲香!云岭离她近。她好照拂得到。
有些人说,云岭本是庶出,大太太这样照顾云岭,可能因为老太太喜欢云岭的可爱。于是大太太就做这个人情,好哄老太太的高兴。
真相如何,谁知道呢?林代屈指算来,大太太给大老爷生了一个云剑、一个云诗,真真的儿女双璧。难道是这一对儿女把精华灵气全给占了?大房子嗣并不旺。大太太在这一儿一女之后并未再生养,好几年后。偏房才生出了八小姐云波,偏又不当心被炭火烫伤了头颈,现在还留得有新疤。有传言,这疤得怪在大太太身上,全是她心胸狭窄。二太太传这话最起劲。大太太逮到机会就反击:那是,不能跟你比!姨娘们生孩子一个接一个的。
二太太顿时噎住!
二房除了云书长子为嫡出,其他子女全是庶出,而且都分属于不同的姨娘。
云舟是二太太的荣光,也是二太太的救命符。
每当有人说二太太不贤惠、苛待庶出子女时,云舟就是最有力的反面例证。
二太太运气也确实有点坏,瞧大房里一个庶子都没有,就那么两个庶女,一个云波,烫伤了头颈,另一个云岭,生得可爱,却有点轻微的痴呆。难道有那嘴巴毒的,要说二太太不容人,庶子是不可能出生的,连庶女都不能平安长大。
每当这种时候,反驳的人只要问一句:“四姑娘呢?”
说坏话的顿时就蔫了。
是啊!云舟可不是二太太的亲女儿,而是义女。甚至还有传言说,云舟是大老爷的私生女。这样的云舟,二太太都认下,当作亲生女儿养大。这么多年,云舟吃的用的,有哪样不如人?这就充分证明二太太的心胸啦!
至于云岭,二太太生怕她跟云波一样,不小心受伤,所以特意养在自己房间里。这真是一片慈爱。
七夕前一晚,云岭在外面玩得晚了,云舟生怕太太会担心,特意过来领小妹妹一起回去。这份手足情,说出去也很动人了。
林代热情的留云舟多坐一会儿,姐妹好一块谈讲些故事。
云舟倒不反对,只笑问:“怎么不掌灯?”
林代就等着这一句问!她在旁边盘子里拈来一串夜来香,请云舟佩上,道:“姐姐佩了这个,纵然夜色朦胧,你起立徘徊,我循着香味,也知姐姐在何处。何必掌灯呢?”
这话儿风雅得,已经到略有些矫情的地步了。云舟眉心微动了动,笑一笑,不置可否。
略坐了会儿,看时辰真的晚了,便告辞了,把云岭送到大太太那儿时,大太太确实问了一句:“小岭儿,跟林姐姐玩得开心吗?”
云岭是真憨,不太知道怎么答长辈的问,只对着大太太呵呵笑。
云舟在旁笑道:“看来是开心了。”
大太太又问:“都玩些什么呢?”
“林姑娘在给他们讲故事。”回答的又是云舟,而且不用大太太问下去,已经主动解释道,“说一些古书上的故事,左不过英雄美人,侠士剑仙。”
大太太略诧异:“她也能说书?”
云舟含蓄道:“久闻林姑娘饱读诗书。看来也能说了。”
大太太微哂:“不知同碧玉姑娘比起来如何。”
好好的小姐,拿去跟丫头比,可见掉了价。大太太抚着云舟道:“怎比得我舟儿识大体。”
云舟“咭”的一笑:“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太太说这话,叫人怎么信。”
大太太奇道:“我是说实话呀!”
云舟伸了手指道:“现有二姐姐珠玉在前,我便是拍马也赶不上呀!”
大太太伤感起来:“唉,她!那是见不着了。”
云舟连忙告罪,偎向大太太肩下劝慰道:“皇恩浩荡,总有省亲的日子。大太太莫伤心,仔细二姐姐在京都,母女连心,会有不安。”
劝了好一会儿,大太太才缓过来,抚着云舟道:“贵人伴着龙颜,这是难得再见了。只你这孩子还懂我心意,我怎舍得也放你远嫁。若本地周遭能有个配得上你的多好!”
云舟扭身不依道:“我不嫁的!我要终身在这里陪太太!”
如此说笑一番,大太太听到外头落地钟打更点,时辰已很晚了,连忙叫下人当心着送四姑娘回去,嘱咐云舟:“好好休息,明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要乐个一天一夜哪!向织女娘娘乞巧,你准是最巧的。”
云舟摇头道:“我巧不过一个人。”
大太太以为她又要提云诗,作色恼道:“你这孩子,再提那不在眼前的,我……”
“这人可是在眼前呀。”云舟道。
大太太奇道:“是谁?”心中一动,当她要提林代玉,这却煞风景。
云舟附在大太太耳边,低低说了几个字,大太太失笑:“你竟拿我打起趣来!”作势要打她,扬起手,只把她肩舆子扶了扶,嘱下人:“抬好四姑娘。”
所谓肩舆子,在大陵朝,是很普遍的代步工具。最简陋的,譬如山区里,某些游客要游山,但实在体力不支,当地居民就抬个肩舆子揽客。游客不一定有钱,那肩舆子要省成本,也就简陋得很。往往两条长竿上绑个椅子,俩山民往肩上一扛,就是了。简陋到这种程度的肩舆,又叫“滑竿”。
最高级的肩舆么,当然要属宫里御用的龙肩舆。规定的制作规格是:“方质,棕顶,施走脊龙四,走脊云子六,朱漆红黄藤织百花龙为障;绯门帘、看窗帘,朱漆藤坐椅,踏子,红罗裀褥,软屏,夹幔。”高贵到这种程度的肩舆,完全是一座移动的小宫殿,又称为“龙檐”。
谢府里头用的肩舆,介乎两者之间。只为谢府占地面积有点儿大,一些主子体质又有点弱,所以常备了一批,轻巧舒适。平常是没有檐的,如遇雪雨大风天气,再于上头加上伞盖遮蔽。
今日天气晴和,繁星灿然,谢府肩舆敞开。云舟忙了一天,也是有些倦了,坐在里头,一悠一晃的,不由有些往事,沉渣浮起,袭向心头。(。)
第四十一章 愁字欲渡江()
时光倒退十九年。
一顶半新不旧的轿子,抬来了新婚大奶奶娘家的亲戚,与大奶奶一个姓,闺名一个“绵”字。
白绵步下轿子,抬头打量谢府门楣,神情有点儿怯生生的。那个门槛、那个门楼、那个影壁、那个回廊,样样都吓着了她。她觉得进了神仙的禁地。
其实她进的只是侧门,黑漆的门脸子,悬副对联道:“院和蟾桂静,庭肃墨花香。”应该是去年的,红纸已经褪色得很厉害,但是没有任何残破,仿佛衰退的世家,岁月侵蚀了肌体,骨架子仍撑着,总不能像街上什么木门柴扉,说倒就倒。
这门没有槛子,小厮赶着上来开了门,解了辕马,马从旁边牵走,车子便用人力直接挽进院子里去,绕过一道影壁,上来几个女人,屈膝请安,一个婆子扶着白绵,走向右边一扇门。白绵心下有些惶恐,忍不住回头。那车子静静停在原地。她自己家里用的车,是家里仅存的奢侈品了,停在人家的小院子里,也仍显得寒酸。
“这次来投亲,也许投错了……”白绵不禁这样想,尽管,有些人会觉得,有这么高贵的亲戚家可以投靠,一定是投对了。
接下去的几道门,都配了挺高的槛子,直拦到白绵的小腿,她的腿坐车久了,微麻,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要靠撑着婆子的手臂,才能尽量不失仪态的跨了过去。几进厢房之间隔着院落,俱以回廊相连,廊上遮着花架,架上养的不晓得是哪种藤萝,生的浓密秀丽,根子粗似老盘龙,枝叶却纤美如巧剪裁出来也似,遮蔽了天日,只放一点阳光筛进来,映着人眼睛。仿佛梦与醒的间隙,细碎渺茫。转过一个弯时,听见“哗喇”一响,把白绵吓一跳。扭头看时,廊下安着两只极大的瓦缸,里头种的原是碗莲,到秋里,开始枯了。叶子与梗子俱半黄半绿的,间着几个莲蓬,都不收拾,疏疏密密的在那里,倒别有韵致,可以入水墨画的——莲梗下一条鱼,是青鳞,有筷子那么长,甩了个尾,又钻下去。便是刚刚吓了白绵一跳的哗喇声了。白绵毕竟年纪小,觉得新鲜,想凑到缸边看个究竟,婆子把她牵开去,嘴里嘟哝道:“这鬼东西,见人来就这么跳一跳。等闲溅一身水,天冷了看害病哩!这东西淘气个没完。”
“它或者是寂寞罢?”白绵心里没来由这么想着,也没敢说话,跟着婆子走到一处房间,进门先一个小小的京绣雁衔瑞草穿云的屏风。转过去,贴墙一张雕花美人榻,前头一张蓝磁踏脚椅,都铺着玉底兰纹袱垫。窗下一张雕花圆桌,旁边错错落落四把弧背木椅,也铺着椅袱,从榻至桌一张长方形白底斜纹格罽毯,两侧壁间悬挂着几幅书画,桌后一口八宝格。格里陈设着些玉石古玩。房间虽不大,收拾得纤尘不染,布置精当,倒比坐在大厅堂自在得多。
白绵悄悄斜着眼睛正在赏羡,婆子已屈膝向人回道:“禀太太,堂姑娘在这儿了。”白绵怔了怔,十景橱后头有声音道:“真的?绵妹妹,你来了?!”
声音倒是白绵熟悉的,她堂姐白许宁,如今是谢白氏。新婚未有几个月吧?声调里都透着在室女不会有的平和喜足,如桌上的阳光,金漾漾的溢出来。白绵低头朝后瑟缩半步。
谢白氏已经迎出来,亲亲热热携起白绵的手。她那赤底青缘织云霞罗袖口,露出一双金凤珠镯、一条璧人牙雕手钏,指头上还戴着牡丹红玉镶宝戒指,那珠子有龙眼大,颗颗匀润,宝石则莹光照人。白绵自卑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谢白氏将她上下一扫,道:“难为妹妹了,其实也不必如此委屈,你堂姐夫家里是极通情达礼的。”
这话,是因白绵没有穿孝衣而起。
白绵来投靠堂姐谢白氏,只因她父母出去走亲戚时,遇上了强盗,竟然连尸骨都没留下,只听人说,是死了。白绵哭得死去活来,在家里苦苦支持了大半年,实在撑不下去,只好投奔堂姐。
身为孝女,她本该还穿着丧服,但想到堂姐新婚,她一身白麻丧衣到人家家里,岂不撞人家晦气!因此只好从权处置,换了白色的衣裙,只取个颜色,那材质式样却都家常了,连头发并通身的装饰也是,只有银器、素带,并不扎麻条。
这在礼法上是说得过的。就像国丧时期,全国百姓替君长戴孝,也不是说人人都要裁麻衣,只取白色、禁喜乐即可。然而白绵如此比附从权,实在也委屈了。
谢白氏还是像从前一样聪明通透,一句话就点出来,白绵双眼发热:“堂姐……这是说哪里话来。姐姐与姐夫新婚,于情于理,我怎好那般样子来冲撞。就是于老人面前也不敬。堂姐肯收留我这苦命,我已经感激五内。”
正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谢白氏念旧情、又客气。白绵如果真的敢当了真,换回全套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