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流芳-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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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关于史浩祖孙犯案一事,叶大人虽说处理无错,但为了勘破囤积米粮一事,竟然利用职权之便,鼓动浙东二十余家粮商挤兑史浩,这等行为实乃官商勾结之举,此风不可涨!”
“叶大人在宜州柳江县,竟然公然为好友百里风操办喜事,搜刮彩礼三十万两,随后又在福州搜刮六十万两,零零总总累积下来不下于百万两银子,这等公然收受贿赂,实乃朝廷重臣所摒弃之!”
洋洋洒洒的弹劾之言,从张棣的口中缓缓道出,三条罪责若是定罪一条,都可以直接拿叶宇开刀。
张棣这个御史中丞一口气陈述叶宇三大罪,可谓宗宗诛心,句句入骨三分。不仅让群臣倒吸了口冷气,就连此刻的叶宇也不禁觉得背后发凉。
心道好一个恶狗咬人入骨三分,竟然把所有的罪责全部强加于他的头上。
赵昚听了这三大罪则,心中也是一凛,继而向叶宇投去担忧的目光。不过见叶宇眼观鼻鼻观心静如松柏,他的担忧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叶爱卿,你就说说吧”言语平和没有丝毫的质问,仅这一句话就无形中显露偏袒之意。
“微臣遵命!”
叶宇转过身来直视张棣,不慌不慢的道:“张大人,本官与你有何恩怨,竟在大殿之上诋毁?”
“哦?叶大人,莫非下官所言有虚?”
“所言句句在理!”
叶宇的坦言相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还是当初舌战群臣的叶学士吗?这么快就低头认输了?莫非这浙东的一年之行,整个人的性子都变了?
但是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叶宇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在场所有人油生一股寒意!
叶宇伫立朝堂之上,环视眼前群臣冷冷笑道:“好一句刑不上大夫,就是因为这句话,才使得各级官员有恃无恐,贪污**之风日盛!”
“太祖恩宠天下寒门士子,是为了让尔等报效朝廷,可这些年过去了,各级官员却将这句话当成了护身符!尔等这般恬不知耻,还有脸在这朝堂之上说什么大逆不道?”
“我叶宇是无视朝廷法制,但叶某人为何如此,想必诸位心中都十分清楚,因为叶某信不过你们!”
“叶宇,你”
叶宇不给张棣丝毫说话的余地,而是直接向赵昚进谏道:“陛下,微臣无视朝廷法制的确有罪,但是张御史既然说及朝廷法度,那微臣恳请陛下允许微臣彻查伪币一案,届时微臣愿意以死谢罪!”
“爱卿,切不可如此胡为!”
“陛下,微臣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可是有人却步步紧逼。今日微臣倒要看看,这大殿之上文武百官,究竟有多人的屁股是干净的!微臣若是问罪当斩,也定然让这些人垫背!”
此刻的叶宇已经毫不注意措辞的严谨,而是直抒胸臆凌厉盎然,使得大殿之上所有群臣都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这绍兴的伪币一案,乃至其余诸州的伪币之事,若不是朝中大臣得到好处,也不会暗中运营多年而不被察觉。
纵使福王手段通天,若是没有朝中诸多大臣暗通,也定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福王意欲造反的事情这些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收受贿赂定然是肯定的。
叶宇的这句话干净利落,愿意以死谢罪也要拉人垫背,这句话让朝堂上的群臣都感到背后凉飕飕的。
若是别人说出这句话,他们可能觉得这是一句狂言,但说这话的是叶宇,那这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谁也不知道,叶宇从王宪、唐宏的口中得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叶宇的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与线索。
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猎奇与恐惧的,而如今叶宇放出这等豪言,就更让这些人揣摩不定。
垂拱殿上所有人都不是傻子,很显然叶宇这番话是要告诫众人,别他娘的把我惹急了,否则将事情一捅到底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赵昚就更是明白其中的用意,当初他同意传旨由刑部审查,其实也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叶爱卿多虑了,爱卿代天巡狩自有专断之权,况且交由刑部审理的旨意,爱卿也是后来才知晓,因此这件事情不怪叶卿家,张御史,你说呢?”
张棣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沉声回禀道:“陛下所言甚是!可叶大人”
“张御史是说官商勾结与收受贿赂之事?”
“正是!”
夜雨点了点头道:“好,那本官就说一说这两件事,首先就是所谓的官商勾结。”
“不错,本官这种手段的确有违朝廷官员规制,但说到勾结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本官为官之后,已将中华商号交予苏全忠打理。本官动用未来岳父的资产挤兑史浩,这算是勾结吗?”
“不仅如此,本官为了牵动二十余家粮铺合力降低米价,付出的代价是一年国库税收的三分之一,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傻事,试问有谁愿意去做?”
“往远的说,当年太祖平定中原奠定大宋国祚,百废待兴充实国库,所依靠的不是中原的诸多富商?若是说及官商勾结,那太祖皇帝可是开了先例!”
“这”
叶宇冷眼环视群臣,接着道:“往近的说,太上皇延续宋室国祚,当年北地被金人所占,偏安于江南之地,若不是江南诸多忠义商贾资助,何来的今日的朝廷?若是按照张御史的意思,太上皇算不算官商勾结?”
嘶!
张棣发难是步步紧逼,而叶宇的反击则是势如破竹凌厉无比!
“下官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你是何意?”
“下官下官”
看着慌神的张棣,赵昚只是坐而不语,本来他还在为此事烦忧,如今看来是他自己多虑了。
“中饱私囊者,称之为勾结公然无私者,怎能说是勾结?尔等口口声声说官商勾结,那本官试问,史浩囤积米价这么多年,为何尔等所谓的股肱之臣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说到这里,叶宇一甩袍袖极为愤慨道:“是欺软怕硬,还是本官阻碍了诸位大人的财路?叶某虽然不才,但若以命相抵,也能拉一个相国,或者太尉垫背!所以,不要欺人太甚!”
这最后一句话,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虞允文与张说,二人虽然一向不动如山,但听了叶宇这番话,各自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至于收受贿赂一事,就更是子虚乌有,宜州彩礼三十万两,乃是因为李道收了孟岚为义女,这些彩礼并非是送于本官,而是冲着李大人的面子而去,这又关我何事?”
“可是那福州”
叶宇摆了摆手,打断张棣的话:“福州的六十万两就更加简单,陛下赐婚,福王慷慨大方,亲自让福州知府史浩送了六十万两嫁妆,这婚姻之中的聘礼嫁妆,张御史也要操心吗?”
“可是据下官所知”
“张御史,你若是不信可以前往福州询问,若无真凭实据,还请勿要胡言乱语!本官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区区一百万两,本官还不放在眼里!”
话说到了这里,叶宇将张棣驳得是哑口无言。
赵昚知道,这个时候是该他发言了:“张御史可有异议?”
“微臣无异议”
“既然无异议,那就退下吧!”
“是!”
张棣的黯淡离场,让在场的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暗道这叶宇果然辩才更胜从前!而叶宇虽然面色如常,但心中也稍稍送饭了口气。
在回京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反复分析了回京之后,这些人弹劾的方向以及论点。
根据这些可能出现致命的地方,他已然做好了相应的策略。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很担心自己某一处没有考虑周全,会遭到某人攻击的致命伤。
张棣的弹劾刚落下帷幕,本以为该有所消停,可国子祭酒孔德贤却站了出来:“陛下,老臣弹劾叶大人在代天巡狩期间,不顾钦差威仪,私自流连于青楼妓馆,这等伤风败俗之举,实乃有辱君臣之风!”
孔德贤的出现,让叶宇更加确信,这一前一后不是贸然而来。
叶宇相继扫视了虞允文、张说等人一眼,见二人都是泥塑般的不动如山,他知道这张棣、孔德贤是他们抛出来的探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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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做回自己()
虽然叶宇深知这其中缘由,但孔德贤所弹劾之事,倒是让他无言以对。
为了不惹出麻烦,当初在沁香楼他已经极为低调了,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这些人列入了弹劾攻击的计划之中。
“叶卿家,可有此事?”
赵昚此刻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若真如孔德贤所言,那叶宇这就真的犯了大忌。
朝廷命官私自留恋青楼就实属不该,而叶宇乃是代天子巡狩各地,这就更不该明知故犯徒增事非。
叶宇神色抑郁的躬身回禀道:“确有此事!”
“可是事出有因?”赵昚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叶宇能够说出个缘由,如此既能化解不良影响,又可以摆脱此事而加附的罪名。
“回禀陛下,没有!”
叶宇回应的很是干脆,并没有就此事而进行任何辩解。因为他知道,其他事情都能说得清,但就是这件事情根本就说不清楚。
“混账!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又可知此事的影响?”赵昚干枯的右手重重的拍在了扶手上,瞳孔微微收缩地瞪着叶宇。
“微臣知罪!”叶宇跪倒在大殿之上,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见叶宇如此轻易地认罪,孔德贤却是大喜过望,因为自从叶宇身居朝堂开始,他是处处受叶宇的言语打压!
他这个孔子后人,当今的儒学代表人物,多次被叶宇言语相逼的哑口无言,这口怨气他早已积压多时。
一开始他还对弹劾叶宇一事,心里惴惴不安没有底气,不曾想到竟会如此的顺利。
赵昚强压怒气,最后沉声道:“好,既然知罪,那朕就绝不会姑息,如此行径不规,朕就免去你观文殿大学士、翰林学士之衔,并罚俸三年!”
这个惩罚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尤其是虞允文与张说二人,二人对于这个处罚都暗中无语的摇头。
这个处罚从表面上来看是很严苛,但是深处思量就会发现这个处罚等于没有处罚。
免去大学士之衔,其实都无关紧要,因为这玩意本身就是虚衔,免于不免都没有多大区别。这大学士的官衔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还很重要,但是对于叶宇而言是犹如鸡肋。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以叶宇如今在士林中的地位以及影响力,就算免去了大学士的官衔,所有人见了面也都会由衷的称呼一句叶学士。
而至于罚俸三年,就更是隔靴挠痒,别说叶宇三年不领俸禄,就是三十年不领又有什么影响?
方才人家没听说吗?一百万两的财物,对于财大气粗的叶宇而言还不是大数目,所以这三年的俸禄又算得了什么?
叶宇也没有想到赵昚会如此不痛不痒的处罚,这就是一种无形的袒护吗?
以前不知道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叶宇倒是没有过多的在意。可如今心中已有了念头,所以很多事情他都会往父子之情上考虑。
叶宇抬起头郑重地看了赵昚一眼,随后神情复杂恭敬道:“微臣谢陛下宽恩!”
叶宇方才那个眼神,让赵昚心头为之一震,因为他似乎看到了叶宇眼中的情绪波澜。他眼角微微跳动,心头突生一种莫名的冲动。
之后的朝会上都是商议一些琐事,这些与叶宇没有半毛钱关系。他退到了一旁听着诸位臣工奏禀政务,并不发表任何建议。
而这些大臣似乎也知趣的避开叶宇,即便已经准备了小报告黑材料,这个时候也都私自藏在衣袖之中。
张棣与孔德贤是虞允文与张说两党的探路石子,而这两人探路探得并不顺畅,一个被叶宇驳得是哑口无言,另一个虽然鲜有成效,但也探出了皇帝赵昚的偏袒之心。
面对这种情况,再要后续弹劾叶宇已非明智之举,虽然他们各自都准备了大量黑材料,但是虞允文与张说二人不点头,这些人也不敢贸然弹劾。
与其说是当下的情况不妙,其实也是两派势力的暗自较劲,因为谁也不想率先站出来真正轰击叶宇。
虞允文一党是遵照了恭王赵惇的意思,先让张说、曾迪一派与叶宇鹬蚌相争,他们好来个渔翁得利。况且虞允文实在是不想与叶宇为敌,换句话来说,他反而对叶宇颇为赏识。
而张说、曾迪一派也是秉承了庆王赵恺的意愿,要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久混于朝堂上的老狐狸,他们也不想当炮灰打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