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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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去传令。”刘备这便下令。
“喏!”便有女御卫出帐。
“再遣后军司马成律归,速回白石城。将本部二千兵马,去守白石障。阻烧当羌南下驰援。留五千兵马守白石城足矣。”
“传成律归来见。”
“喏!”
“张校尉并典校尉,可遣俘虏引路。兵分数路,在(西倾)山中各紧要处,筑冰雪障壁,造分割之势。”李儒又叮嘱道:“此去,不为筑障,只为‘造势’。”
刘备又道:“三弟,士佩,且依令行事。”
张飞、典韦这便领命:“喏!”
“主公王旗可立矣。”荀攸笑道。
“传令,立旗。”
“喏!”
刘备此来,携中军校尉部,机关兵车千辆,及本部兵车百辆。分与张飞、典韦各三百辆,前往西倾山各处要道,筑障立寨。
余下机关兵车,则在障内拼合成中军大帐、营房、马厩、庵庐、粮仓、工坊、食堂、酒垆、汤池、军市……不一而足。
即便冰天雪地,有马车营房入住,兵士亦不会冻伤。
除去大将军刘备,及一众军官,还用无烟木炭。大营多已换成正大量开采的石炭冶炼取暖。
见冰障立起刘备王旗,远远窥探的钟羌斥候,急忙返回王庭报讯。
与此同时,张飞、典韦,依山下寨,筑冰雪障壁,欲将山中各部,悉数分割的消息。亦被斥候快马传回。
王庭一日数惊。
稍后又知,散布于西倾山东麓草原的大小种部,正被幕府大军驱入山区。下游数条出山孔道,亦被截断。
聚拢到王庭的大小羌豪,心惊胆颤。却仍争吵不休。
王庭巫祝“许”一声轻咳,打断众人争吵:“大豪被掠,大军压境。是战是和,各位豪帅,可有计较?”
“大豪不在,如何计较?”便有人粗声反问。
“如此。是先救大豪,还是我等先自救?”许又发问。
“这……”大小羌豪,皆低头不语。
“敢问‘释比(许的尊称)’,若先救大豪,该当如何?”便有人问道。
“先救大豪,需集全族之力。击溃拦路汉军,逼蓟王放入。”巫祝答道。
“若先救我等,又当如何?”又有人开口。
“先救我等,便要弃大豪于不顾。”许环视帐内众人,掷地有声:“另立新主。”
1。78 顾全大局()
见在座豪帅,无人应声。
“许”又言道:“汉军首尾夹攻,步步逼近。或便在此时,又筑成冰墙数道。欲将我等困死其中。时不我待,诸位还决心未定,死期近矣。”
话音落地,又是一片死寂。
身家性命,忠诚大义。天人交战。急切间又如何能取舍。
“许”此言既出,便闭目养神,再无动静。
她也再等。
且是胜券在握的等。
在座羌豪亦再等。等一个忍不住先出声之人。好比一层膈膜被捅破,剩下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便在此时,人声忽从许身后响起:“何来死期?”
众人猛然惊起。见骨链垂帘后人影闪动,便各自匍匐在地。
便是“许”亦毛骨悚然。浑身颤栗,不敢看身后垂帘。
“众人皆跪,为何独剩许师?”
“许”终是回过神来。双膝一软,扑通跪地。惊觉方向不对,急忙伏地回身,五体投地。
王庭密道,由女豪代代相传。便是“豪夫”亦不知晓。许,自然不知。
初闻女豪之声。胜券在握的“许”,以为鬼魂作祟。待第二声响起,方信以为真!
正因心中有鬼,故而惊惧。
而在密道之中。由阿素逐句翻译,得知详情的戏志才不由暗叹。女豪果“识大体,顾大局”。单从现身的时机选择,便足见一斑。
若是寻常之人。必等水落石出,再现真身。那时,谁忠谁奸,一目了然。如何选择,又见高下。若隐忍不发,待解大军压境,灭族之危,再徐徐收拾,算是中人之姿。若当场拿下,枭首灭族,便是下三滥之流。
然,诸如女豪这般,不等众人表露心迹,便提前现身。乃上上枭雄之姿也。
前有“庄王绝缨”,后有“曹操焚牍”。此二人,皆世之枭雄。如此作为,那些曾暗中调戏庄王宠妃,或与袁绍暗通曲款者,皆幸免一死。一家老小性命,亦得以保全。如何能不感恩戴德。效之以死力。
这便是“顾全大局”。
何为大局?国难当头,“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便是大局。
“情况如何?”女豪稳坐发问。一场夺位之危,随即消弭于无形。
“回大豪。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兵发数路,前后夹击。已入我西倾山界。诸条通王庭之山谷孔道,皆被冰墙所阻。”
“诸位可有路径返回?”女豪再问。
“今已无路可退。”便又有人起身答道。
“若与汉军一战,能聚拢多少兵马。”女豪三问。
“我等各领亲随数百,加王庭勇士,或可凑足二万精兵。”又有人作答。
“二万精兵。”女豪一声暗叹,果如戏丞所料。却不动声色:“能胜否?”
“这……”众人皆无言以对。话说,不久之前,东羌先零三十六部羌渠,十万大军,一日溃败。两万兵马,如何能挡幕府雄兵。
女豪便又看向匍匐最前,最近垂帘,亦抖得最凶的王庭巫祝:“许师,以为如何?”
“一切,一切全凭,大豪做主。”女巫有苦自知。
“我族久居西倾山中,自我掌权以来,与汉郡秋毫无犯。听闻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乃当世人杰,忠义双全。又岂能无故犯我山境。”女豪自帘后环视众人:“传令,遣使入辅汉大将军营地,犒赏兵马,询问缘由。再调王庭兵马壮丁,亦学汉军谷口设障,以为守备。”
“喏!”众人这便领命。女豪做两手准备,足可安心。
放下担心,便有人问道:“何人为使?”
女豪微微一笑:“许师,可愿一行?”
“……敢…敢不,不从命。”女巫心头滴血。此去,多半无回。
女豪笑问:“是‘敢不从命’,还是‘敢,不从命’?”
“从命。”女巫再拜。心存死志,反而无惧。
“依令行事,不得有误。”女豪挥手。
“喏!”众人这便起身离去。
女巫亦起身,却听女豪自帘后说道:“许师且留下。”
女巫浑身一颤,便又匍匐在地。
待众豪帅皆离去。王庭只剩二人。女豪这才开口:“小姑年轻时敢爱敢恨。为不与所憎之人成亲,竟不辞而别。数年后,携女而归。山外之事,虽闭口不提。却再未离开王庭半步。今日之事,可与往事有关?”
女豪话音落地,便有哭声响起。
须臾。巫祝止住哭声,仰面答道:“大豪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负心之人,何其多也。如同‘人有善恶’,又岂能以羌汉区分。”女豪言道:“将家母夫、子,尽数驱来王帐,小姑可是忧心,我亦步你后尘。”
“正是。”巫祝切齿道:“汉人,终不可信。”
“我等族人蛰伏山中。忍受酷暑寒冬,与野兽为伍。然山外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且问小姑,我等还能藏身多久。若如今日这般,大兵压境,又当如何与敌?”
“我等百万之众,又有河曲良马。游牧行国,有何不可。”巫祝索性道出心声。言外之意,“打不过,躲得过”。
“背依雪山,面前大河,头枕西域,脚抵巴蜀。举目四望,皆汉域绝境,又能逃到哪去。”女豪言道:“如你所言,百万族人,东躲西藏,如何保全?”
“悔不该收纳逃难东羌,坐拥百万之众,被汉人惦记。”巫祝恨声道。
女豪一声暗叹。这便言道:“此去出使,当以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害了家人、族人性命。”
“遵命。”巫祝挣扎起身,自行离去。
待大帐无人。女豪这便起身,搬动机关,将等在密道内的戏志才等人放出。
“女豪果是‘女中豪杰’,志才钦佩。”戏志才肃容行礼。
“戏丞谬赞了。不过是行作壁上观,待价而沽罢了。”都是聪明人。女豪无需隐瞒:“自母亲为大豪始,大汉便与东羌时有争斗。时边郡乱战不休,无一日消停。我部乘机吸纳许多逃散部族,日渐壮大。那时年幼,不知母亲何意。今时今日,茅塞顿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壮大己身,无非是让刀俎难以盛下。如此,或可不为鱼肉。任人宰割。”
“女豪之心,我已尽知。”戏志才一声长叹:“不知女豪,可愿效仿西域五十五国,与我家主公结亲?”
女豪眸生异彩:“若两家能结‘秦晋之好’,百万钟羌,十万精骑,当为蓟王所用。”
“只是…”戏志才有言在先:“我主英雄了得,女豪当与诸夫人共处,不可再行族中陋习。”
女豪笑道:“戏丞且安心。我至今仍是完璧之身。饶来的夫、子,便是我母亲,亦不过充作摆设,掩人耳目罢了。”
“如此,甚好……”
“听闻蓟王祖上,中山靖王有百二十子。不知可有此事?”
“正有此事。”
“又闻蓟王有七十妃,三百零一女御卫,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再闻蓟王身长八尺,玉树临风,文武双全,悬钟后顾,不知真否?”
“这……”
“阿嚏”
冰雪城障,中军大帐。刘备忽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芙蓉暖帐内,女王希雷娅闻声起身。一时春光无限好,折花正当时。
1。79 别开生面()
作为“不战而屈人之兵”计策的平衡。“和亲”自是上佳之选。
如此一来。缔结盟约的汉羌双方,皆能保持一种情理和道义上的“均势”。
若只是签订“城下之盟”。为取信蓟王,钟羌必出人质。且需是身份高贵之王族。故而,女豪以‘不为鱼肉’,与戏志才讨价还价。将“人质”,升级为“结亲”。
抛开个人荣辱,就事论事。“和亲”乃是最高等级的“人质”。
结盟双方,因和亲而彼此信任。若能诞生血脉,则亲上加亲,盟约更进一层。
女豪与戏志才,皆足智多谋。事关百万族人生死存亡,福祸安危。无需做小女儿姿态。开诚布公,商定结盟条件。至于蓟王其人如何,长短多少,不过是大势已定后的“饶头”罢了。
一切正如女豪所言:“作壁上观,待价而沽”。言外之意:戏丞且看,我百万部众,十万精骑,作价几何?
戏志才“闻弦歌而知雅意”,便替主刘备开出高价:二家结秦晋之好,不知女豪意下如何?
善。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如此,汉军自退,羌人出山。光复西海,辟土开疆。再纳河曲良马,高原牧场。待一切尘埃落定。
皆大欢喜。
问题是,蓟王同意否。
十万羌骑,百万羌人。兵不血刃解西羌之患。
大局当前。蓟王当作何选。想必,不出意外。
翌日。心事重重的一众羌豪,重聚沼泽王帐。
忽见帐内有数张生面孔,众人颇有些面面相觑。女豪何意?
万幸,女豪亦未让众人久等。
这便引荐:“此乃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麾下,西域都护府左丞,兼领蓟王宫庶子,戏君当面。”
“戏贤,见过各位豪帅。”戏志才起身长揖。
众豪帅及王庭女巫,亦起身回礼。
竟是与李儒并列的蓟国谋主。此人,乃蓟王心腹肱股重臣!
“戏君代蓟王出使,欲与我部结‘秦晋之好’。”女豪开门见山:“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虽极力遮掩。可王帐内凝重的气氛,却随众人收放自如的心情,涣然冰释。
连光线都为之一亮。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此……事关重大,当从长计议。”便有白发羌豪,起身答道。
女豪微微一笑:“老叔祖,言之有理。”
兵临城下,还装腔作势,又为哪般。你行将入土,死不足惜。而我等却有大把年华。难不成要与你陪葬。便有一中年羌豪起身言道:“此乃天赐良缘,大豪何必见疑!”
“正是,正是。”与会众人,纷纷颔首。脸上挥之不去的喜色,如同自己出嫁一般。
这便是我钟羌男儿。帘后女豪,含笑不语。心中却徒生一丝悲凉。
有道是猛虎入群羊。便有十万兵马,百万之众,奈何皆贪生怕死,怯懦苟活之辈。又如何敢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