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3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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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审配一声长叹:“王仲任,果非…常人也!”
审配得此历练,或将更进一步。
1。184 是个难题()
类似技艺,后世称“悬丝傀儡”。又称悬丝木偶、扯线木偶、扯线傀儡,不一而足。
还俗称:吊线子戏。
据传,起源于汉高祖白登之围。军师陈平出奇谋,以木头做美人,在东、西、南城门歌舞,城外匈奴皆聚拢在三处城门观看,只留北门空虚。于是高祖便从北门逃脱。俗有“陈平先师做傀儡,汉旨天下保万民”之说。
后世《乐府杂录》亦有“(傀儡)起于汉祖,在平城,为冒顿所围,其城一面即冒顿妻阏氏,兵强于三面。垒中绝食。陈平访知阏氏妒忌,即造木偶人,运机关,舞于陴间。阏氏望见,谓是生人(活人),虑下其城,冒顿必纳妓女,遂退军。”的记载。
《通典》亦载:“窟儡子,亦曰魁儡子,作偶人以戏,善歌舞,本丧家乐也,汉末始用之于嘉会”。
换句话说。时下已有丧葬、嘉会并用,且具表演功能,尺寸与真人相仿的木偶。从后世出土的实物来看,其肢体由十三段木条组成,关节可活动,坐、立、跪兼善。活灵活现。
言归正传。
硫磺,苏越亦是初次使用。也是过量了。直到午后,余烟才散尽。好在见势不妙,卢植等人抢先撤到上风口躲避。未造成误伤。
待毒烟飘散,苏越身着软而韧的连体羊革防护衣,从先前傀儡师破土而出的“藏尸洞”,钻入地下。暗藏的玄机,随之显露。
正如苏越先前所料。外表看上去原封未动,历经沧桑的沙丘平台,内部早已被贼人掏空。由纵横的支架、轨路、齿轮和机关所替代。细细研究,从干尸制备、傀儡制作,声光效果,以及傀儡师的现场调度。各式机关器,应有尽用。
当苏越命人拆除一件未及升出地面的“沙丘傀儡”现场为卢植等人展示时,最后一丝莫名的惊悸,亦随之消散一空。
单套沙丘傀儡,被安放在一个四面露空的木质框架之中。傀儡体腔,内藏木质“机关支架”。后被刘备取名为“机关骨骼”。机关骨骼仿照人体结构,可由控绳操控。一能模仿各种人体动作。二能起固定作用。甚至被腰斩之后,只需上半部机关支架保持完整,仍能被控绳驱动。这便是半截尸仍能爬行的原理。
框架亦是机关器,具有升降功能。可经由头顶事先挖空的顶板,升出地面。地面铺有一层具有特殊黏性和韧度的底泥。当沙丘傀儡冲破地面时,能形成类似“鼹鼠洞”一般的效果。匠人看过,附着在开孔顶板上的底泥,乃是滏水流域随处可见的“红胶泥土”。
说起红胶泥,需提及一个典故——“毛遂自荐”。
毛遂为战国时赵人,自荐与平原君,到楚国求救抗秦,促成赵楚合纵,于是便有了世人皆知的典故。而毛遂在治水方面的建树,却鲜为人知。
话说,因毛遂请兵有功,赵王封其为谏议大夫,封邑曲梁。该地虽土地肥沃,却因地势低洼。滏水、洺水等,常泛滥成灾,百姓生活十分贫苦。毛遂到任后,先筑大堤,迫洺水改道北流。又令民夫用红胶泥土(黏土)和泥,将滏水河床皆抹厚四五尺,不留一丝空隙。此后,滏水不仅再无溃决之虞,且河道畅通,一泻千里。如此多措并举,使曲梁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说书人注:料想,胶泥土经骄阳暴晒,再用火烤会硬化成类陶质,如此一来,毛遂可称得上是“河道硬化”的先驱)。
说完外框与内支。再看控绳。
与常见的“控绳外露,绳悬顶上”的悬丝傀儡不同。沙丘傀儡乃“控绳内藏,绳坠其下”。傀儡师藏在下方。控绳时,变上提为下拉。
待剥除外衣,露出躯干。真相更是大白天下。
与时下常见的傀儡类似。沙丘傀儡的躯干,亦由十三段组成。只不过将普通人偶的木质躯干,全部换成了干尸躯干。而控绳直接从骨骼内部骨髓处穿过,经由脚底板穿出。如经脉相连,故十分隐秘。
如何行走?
沙丘傀儡乃是由机关支架与框架固定。也即是说,沙丘傀儡只能原地做各种拟人动作。真正让它行走的,乃是框架。框架下设车轮,可灵活移动。框架行到那,沙丘傀儡亦随之走到哪。
还有一个细节,也很重要。当上下以机关支架连接的沙丘傀儡,随隐藏地下的框架一起运动时,地面为何依然保持平整。不是有根木杆子竖着的么?
其实,原理也不复杂。类后世的“滑动拼图”:把一幅图案,分为若干小方块,只留一块空格,利用这个多余的空格,滑动其他小方块,将打乱的图案重新拼凑完成。
换句话说,被暗中分割成无数小方格的地面,也是机关器,可以移动。
只不过。这个唯一的破绽,也就是那块‘唯一的空格’,便藏在沙丘木偶的脚底,被宽大的“裳(下摆)”遮蔽。
窥一斑而知全豹。足见黄巾贼煞费苦心。一组傀儡师的默契配合,再加上心理暗示,声光渲染。这场足可以假乱真的神鬼乱舞秀,堪称全无破绽。
全身包裹着金缕玉衣的“尸王孝仁皇”,内部结构比普通“傀儡尸兵”要更加精细和复杂。内藏毒烟、毒液、毒箭等机关暗器。五官也更加生动。
至于高览被一拳击飞,其实更简单。
危急关头,人皆有求生本能。当拳头挥来,高览条件反射,飞身躲避。把自己给扔了出去。又受极度惊吓,而昏死过去。
至于尸体快速脱水。苏越也找到了方法。放血之后,体腔内塞入食盐,在温度适宜的炭火上烘烤。竟然是烤干的。事实上,参考葡萄干的制作,风干也可。不过是需多耗些时日,而已。
而后在切成十三段,组装成干尸人偶。
林林总总,细究起来。一场被黄巾贼用于装神弄鬼的年度大戏,却内藏许多先进的技艺。
让苏越很有些,乐此不疲。
若不是卢植亲下催促。苏越还不知醉心到几时。这便依依不舍,取出几座完整的傀儡框架,带回大营展示不提。
还有那具,无论从研究还是历史价值,甚至单纯舞台效果上而言,皆十分珍贵的“孝仁皇尸王傀儡”,当如此处置,却是个难题。
1。185 诸王称臣()
车骑将军大营。
中军大帐前的空地,被围了里外三重。气氛热烈,还不时响起阵阵哄笑。
人群之中,来自蓟国的数位良匠,正合力操控着一台尸兵人偶。行进、转身、扑击,张牙舞爪,活灵活现。
不远处,还有几台已被彻底拆开的尸兵人偶,正赤裸裸的展示着隐藏在髓骨内的控绳。
观看之人,无不啧啧称奇。谁曾想,所谓尸兵,不过是傀儡人偶。
因沙丘之上,整个台面亦是拼图机关。只需暗中移开方格,续接控绳,破损不太严重的尸兵人偶,仍能继续操控。这便是被腰斩后,只剩上半身依然能爬行如故的原因了。
后世,将控绳设在下方的傀儡,称为“线抽傀儡”。“悬”、“抽”二字,已道尽其妙也。
真相大白。因黄巾逆贼装神弄鬼,而日渐低迷的士气,在阵阵哄笑中,迅速回升。
军心亦安。
事不宜迟。苏越已在朱灵的护佑下,前往薄落津,实地勘察,测量引水长渠的走势。
为防贼人再掘地道塌陷大营。苏越又命匠人在营墙四面置听瓮,监听地下动静。一旦得闻,便以马蹄铲掘通,射入硫磺火箭,可尽数毒杀。
舍近求远,亦不算远。百里之内,皆不足为虑。后世完颜宗弼被困黄天荡,一夜掘河三十里而逃。广宗土壤沙质,亦便于掘进。待苏越量好渠道走向。数万大军,兵分数路,分屯沿线。
齐力掘渠。
不出十日,渠成。
是夜,开闸放水。广宗地势低平,滏水虽不比漳水,却也称丰沛。渠道挖掘时,亦借地势,西高东低。滏水如脱缰野马,奔流而出。漫溢广宗一地。
很快。原先立营处,便被齐膝深的滏水淹没。
那些隐藏的通风孔,开始咕咚冒泡。跟着轰然塌陷,汇聚成一个个恐怖的漩涡。水柱灌入,流势更急。
卢植等人立在一处高地,放眼望去。
水面上的漩涡,密密麻麻。随扩散的水面,接连出现,不停向广宗城蔓延。
正如苏越先前所言。广宗一地,皆被掏空。
“水量足够否?”见此声势,卢植又开始担心滏水不足。
“足够。”苏越笑答:“滏水与大陆泽相连。即便滏水不足,还可取大泽之水。”
“轰——”一声巨响。淹水地面,纷纷塌陷。水柱冲天,泥沙滚滚。声势惊人。
地道成河道。最深处可行舟船。足见规模之宏大。
不出数日。广宗城外,皆成水泽。
五日后,关闭水闸,渠道断流。
待积水渗入地下,骄阳晒干地面。不日便可围攻广宗城。
城内天公、地公、人公三兄弟,裹挟数十万死忠信众,正严阵以待。
“斥候来报,广宗城内积粮成山,可食十年。”
“冀州武库兵器,皆被黄巾搬运至广宗城内。”
“附近数片密林亦被砍伐一空,木材皆运入城内。”
“附近城邑,房舍楼台皆被拆除,砖瓦石梁柱亦不见踪迹。”
“冀州历代王陵,皆被盗掘一空。骸骨露于野。有故王妃栩栩如生者,竟被逆贼辱尸。”
消息不断传回,卢植面色铁青。
辱尸,并非始于黄巾。
前汉时。“(赤眉)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遂污辱吕后尸。凡贼所发,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故赤眉得多行淫秽。”
“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自吕后亡故,到赤眉军“奸吕雉尸”,已长达两百余年,竟“娇丽如生”。足见时下葬制之逆天。
今汉亦有类似事件。
“汉桓帝冯贵人,病亡;灵帝时有盗贼发冢,三十余年,颜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贼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然后事觉。”
如此看来,人死之后,还是顺其自然。或一把火烧成灰的好。
先知掘慎陵,将‘孝仁皇’尸身改成傀儡。后知盗墓辱尸。黄巾贼笔笔恶行,直令卢植怒发冲冠。麾下诸将更是切齿大恨。
俗语说,凡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黄巾逆贼毫无底线的种种暴行,也击穿了汉军的底线。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破城后,尽数诛灭,堆成京观的报复之说,开始在各军蔓延。
若非卢植压制,几成共识。
蓟国,紫渊六国馆。
得知祖陵被掘,黄巾贼盗墓辱尸,诸王哭声一片。
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奈何手中无兵无权。所谓诸王,不过是被天家豢养在深宫之中,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四肢健全的一群“人彘”罢了。
平日富贵荣华,不觉有异。待生逢乱世,国破家亡,祖陵被掘,却束手无策,无可奈何。身受奇耻大辱,馆中诸王终被唤醒。深恨黄巾逆贼倒行逆施,更恨洛阳天家无作为。
暗中相商,达成共识。便以中山王刘雉、河间王刘陔、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常山王刘暠、赵王刘赦,六王为首,驱车赶往蓟国。求见垂帘监国的王太妃,王妃。
蓟王宫正殿。
听完诸王哭诉,王太妃、王妃亦怒。
“是何等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徒,才会去掘人坟茔,辱人尸身!”王太妃怒叱。
中山王刘雉年幼,哭声最为凄惨:“祖宗遗骨曝尸荒野,竟被,竟被……”
河间王刘陔亦切齿道:“关东大乱,早有迹象。陛下抢筑八关,固守洛阳。却尽弃天下汉室于不顾!令我等,我等,身受奇耻大辱。可恨,可恨!”
安平王刘续恸哭流涕:“黄巾贼常言‘苍天已死’。自先帝与陛下继位以来,灾异横发,民不聊生。今汉二百年之国祚,恐不继也。”
不等王太妃开口。王妃公孙氏已先言道:“诸王便只知哭泣么。”
“我等,无兵无权,孤家寡人,如之奈何!”甘陵王刘忠涕泪横流,仰天长吁。
常山王刘暠叩首:“有蓟王天降雄主,谁言苍天已死!我等倶是汉室宗亲,同气连枝,皆出高祖一脉。前有王莽篡汉,光武中兴。今汉国祚将尽,蓟王何不力挽狂澜,三兴炎汉!”
赵王刘赦亦叩首:“求蓟王出兵伐贼,三兴炎汉!”
六王擦干眼泪,齐齐叩首:“求蓟王出兵伐贼,三兴炎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