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皇皇-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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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课不做啦?星期一上学,拿什么交?”林静不想去,拿孩子做挡箭牌。上次回去
给公公做生日,吃了苦头,她预感到这次去,又不会有好果子吃。
潮生不以为然:“把书包带上,过一夜再回来嘛。”
老屋里有他们的备用房,他们一年顶多去住两三次,但兰香仍然把儿媳的房打
扫得干干净净,随时准备他们回来住。自从潮生配了专车后,来往方便,住的时候
就极少了。他们有三处窝,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三十天住城里林家。
第二天一早,林静问儿子:“爸叫你把书包也带去,过一夜,爷爷奶奶给你做
生日,去不去?”
田田上次去没尽兴,就想再去。剑剑约他去看王八蛋,答应送他两只小鳖,正
好去取。“我去,作业保证完成,到爷爷家做。”他忙去理书包。
林静无奈何:“那就去吧!跟爸爸妈妈说,今天不回来,乡下去过生日了。妈
正要去街上取订做的蛋糕。”
“订了我们带去嘛。”
“爷爷会给我钱的,起码两百块,我要买一套凡尔纳科幻小说。”
“去吧去吧!马上走,跟爷爷奶奶说去。”潮生命令儿子。
田田背上书包,欲走。
林娟看到了,问:“今天星期几?还上学?不是周六吗?还是你生日哩!学校
要补习?”
“不,到乡下去过生日,奶奶打电话要我们去。爸爸妈妈全去。”田田兴冲冲
地回答。
“不做功课啦?”她看看潮生和林静出门的样子,不高兴了。
“我到乡下去做,今天不回来。剑剑还约我去看王八,送我两只小鳖哩。”
“妈,我们去一下,那边老屋要拆了。”潮生说,“你同爸跟我们一起去吧。
我妈打电话请你们了。”
“妈,一起去吧!”林静应和说。
“在仁和店订做的蛋糕上午九点取,单子在这里,你们去拿吧。”林娟很不高
兴,知道拦不住,递过订单和一百元大面钞。“我不去,问你爸爸妈妈好。”
潮生接过:“那,我们去了。”
一家三口下楼。
潮生叫:“姑姑,我们去铜钱沙,你回去不?”
露露跳出来:“你们不要我去?舅妈打来电话了,我们全家受到邀请了。”
“小姨,去,一块去!”田田拉着露露:“我生日,你给我什么礼物?”
“唷,讨礼物,羞不羞?我早给你准备好了。”露露从房里捧出个新足球,足
球上写着:“祝田田生日快乐!”
田田接过足球:“哇!棒极了!”一脚朝院墙踢去。外公正在浇花,足球踢到
了外公的屁股上。
外公摸摸屁股笑:“回铜钱沙去过生日?好,该去,作业要做好,不然,回来,
我可要打你屁股的。”
菜儿出来:“你们这就去?我上午要上班,下班去吧!”
她掏出小红纸包儿递给田田。
田田收了小红包:“姑奶奶,几十块?”
林静笑说:“哪有这样说话的,不懂事。”
潮生开车,林静、露露和田田上了车,出了院子。
老何把院门关上,继续浇花。
田田的生日,着实让田稻满足了一回。老屋里摆了四五桌酒,陈家亲戚,田家
伯叔,聚了一聚,不仅放了炮仗,还吃了蛋糕,土洋结合,忙乎到晚上八点。田田
不仅去看了王八蛋,剑剑还送给小表哥两只铜钱大的鳖怠,挺好玩。林静没料到乡
下人有那么多规矩,凡来吃酒的亲戚,每人都给田田一个红包,两百是起码的数。
青儿的红包里居然是一千元。晚上一数红包,我的妈呀!接近一万元了。这是她万
万没料到的一笔不小的收入,接近她一年的工资了。她暗自高兴。酒席钱公婆全贴,
红包她净收,收得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她给田家生了个儿子嘛。这就是功劳。
田稻也满足,这说明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依然不减。还有许多人想来吃酒,被
拒绝了,因为没准备,只限内戚。要敞开收,三五万也没问题,这就是人心呀!人
们借此机会报答他。
田田玩小鳖,作业没做,睡到第二天九点才起来。潮生一早就被电话叫去了,
言定下午三点后来接母子俩回去。露露搭杨起的车,昨晚就回去了。
林静叫起儿子,吃过早饭,督促他做作业。田田也还算自觉,摆开作业,关起
门,认真做起来。林静见儿子用功,自己便不打扰。刚好青儿打电话过来,叫嫂嫂
去她家玩玩,她就跟公公说:“爸,我过去一下,您督促田田,作业不做完,不许
玩小鳖。”
田稻十二分高兴履行这一职责。孙子长了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尽祖父的这种
义务哩。平日,他关心不上呀。他只是听说孙子学习成绩不错,是红是黑,他连孙
子的作业本也没见过。
他蹑手蹑脚走到孙子的背后,屏住气,瞧孙子写字。果然,小家伙的字写得比
他漂亮多了。他打心眼里高兴。
他把目光从孙子的笔端移开,移到旁边的课本上。用白色的铜版纸包着的封皮
上写着。“天长小学林田”。
田稻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皮,睁大眼睛再看,还是“林田”
他伸手拿过课本,再看,还是“林田”,而不是“田田”。
十年来,他一直呼唤着“田田”这个名字,十分欣赏这个名字。姓四名田,大
名小名都叫“田田”,怎么前面冠上一个“林”字了呢?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爷爷。”田田叫道。
他心里像被什么不明物猛戳了一下,拿着课本,颤抖着,问:“这是你的课本
吗?”
“是呀!”田田拿过一看,不以为然地回答,觉得爷爷问得很奇怪。
田稻伸手去翻作业簿,一看封面,上面写着:“学生:林田”。
“这是你的作业簿?”
“是呀!当然是我的。”
田稻索性抖出书包里所有的课本、练习簿、文具,飞快地一一看过,署名全是
“林田”二字。
他再看一眼孙子,那目光很奇怪,满含着羞辱忿懑和难以名状的痛苦。他盯着
孙子的脸,那是一张田氏人家的脸型啊!千真万确。
“爷爷,您怎么啦?”
“你叫林田?”
“怎么啦爷爷?”
“爷爷”的呼唤仿佛在遥远的江对面,山那边。
“老师叫你林田?”
“是哇。”
“你姓什么?”
“姓林呀!”
田稻差点昏倒。他双手按住桌子,使身子平衡。
“爷爷。”孙子抱住他,“我也姓田。”
“究竟姓什么?”他严厉地问。
“姓林姓田,都姓。”
“是田字在前,还是林字在前?”
“户口本是林宇在前面的,上学报名要户口本的。”
“户口!户口!户口!我日他老娘的户口!”田稻一摔课本,“我日他祖宗,
你没姓何吧?”
“我怎么会姓何?那是爷爷的姓,爷爷姓何哩。”
“那是你外公,你外公姓何,爷爷姓田。”
“奶奶姓林,妈妈姓林,我们家都姓林。”
“那是你外婆,只有她才姓林。你奶奶姓陈,你妈妈该姓何。我不管你妈姓什
么,你爸姓田。”
“我知道的。可我的户口本上是姓林。我生在城里,要是生在乡下,也许就姓
田了。爷爷您说是不?”
“户口,他娘的户口,要户口把姓也改了。”
“爷爷,姓什么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你做作业吧!我要跟你爸、你妈、你外婆争个清楚明白的。你姓田,
你爸姓田,你爷爷姓田,你太爷爷姓田!”
“我叫田田。”
“对,叫田田,不叫林田。狗杂种,把老子蒙在鼓里十年。”
他冲下楼来,倒在沙发上,喘着气。
兰香见了问:“你怎么啦?”
“我日他八百代祖宗!”
“你犯什么毛病哪!”
“田没了,老子的孙子也跟别人姓了!”他欲哭。
“怎么回事?谁又惹你啦?”
“打电话,叫潮生马上回来,说他老子死了!”
“我的老天,到底怎么啦?”
“打电话!”他抓起电话,对兰香吼道:“打呀!”
兰香只好按号。
打了几个号,全不通,于是,他自己给潮生打了个传呼。传呼小姐问:“先生
贵姓?”“田。”“留言吗?请讲。”“父亡,速归。”
兰香问:“你说什么?”
“老子寻魂,娘日煞的!”田稻啪地放下话筒,气得倒在沙发上。
半小时后,潮生赶回来。当他看到传呼机显示屏上出现“父亡速归”四个字时,
吓了一跳。他正跟一个新加坡商人会谈,为了不被人打扰,连移动话机也关掉了。
两小时前,父亲还喜滋滋的,雄赳赳的。这次把儿子带回老屋过生日,父亲挺满意
的,怎么会死呢?让汽车撞了不成?他跑到高速公路上去啦?他又不是奶奶,疯了。
他估计老头子只是犯了什么神经,先打了个电话问江泊,江泊又问青儿。青儿正跟
嫂嫂打扑克,说:“嫂嫂在我这儿。爸在监督田田做作业哩。”
潮生猜到这不留名的传呼是父亲打的。没人跟他有仇,会这么诅咒他。他向客
人表示歉意,说家中有急事,中断了谈话,开车回家。
父亲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在等候他。
“爸!你开什么玩笑呀!我正在跟新加坡商人谈大事。”
“又是出租土地,引进资金,卖地。卖卖卖,连你妈的人也卖!姓也卖了!”
他霍地站起来,指着儿子,把一腔不满向儿子发泄。
“你疯了,连我也骂上了,发的哪门神经呀?”兰香站在父子中间。
“爸,什么事,这么大火气的。不是好好的吗?”
“你他妈的蒙了老子十年,今天才被老子发现。”他冲上楼,旋即冲下来,把
一本簿子扔到地上:“你看吧!”
潮生大惑不解。
兰香拾起簿子说:“孩子做作业,你拿他的本子干什么?”
田稻夺过:“让他看看。你看看!”他拍着封面。
潮生接过,仍没悟到,以为孩子作业不认真,怪他们没管好。他翻了翻,作业
挺好,全在九十分以上,说:“爸,哪能都是一百分呢!”
“你看封皮上!”
潮生一看封皮上的姓名“林田”,顿悟。
十年前儿子出生时,夫妇俩商议给儿子取名“田田”。这名字好叫,好听,好
记,静静夸这命名是又一杰作。告知双方父母,均说好。满月时,去报户口,林娟
提出要姓林,一时难住了田潮生。林静也站在母亲一边,坚持姓林。老何说:“这
可要他爷爷奶奶同意才行。可不比我当年啰!”林娟熊了丈夫一顿,老何无言了。
当年潮生还没得志,屈居林家,儿子姓林还是姓田姓何,他以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大事,城里人一时兴起从母姓,赶时髦呗,反正是两个人合伙才生出一个来。由于
田田在林家出生,户口也随母,看来不依不行。潮生勉强点头。好在名田,保住了
半壁江山。姓,平日不叫唤,叫“田田”,听起来姓田名田,也瞒得过父母。父母
不会来查户口簿的。以往他看到田田的作业本上写“林田”有点心理障碍,时间一
长,也就通畅了。这种偷梁换柱的命名,居然瞒过了十年,连住在楼下的姑姑也没
有察觉到。因为除了学校老师叫他“林田”外,一切场合,都叫“田田”。当然,
永远瞒下去是不可能的,但没料到今日被田稻发现了。要是田田不带作业来做,也
许还能瞒十年。
潮生嘿嘿笑道:“爸,就为这事?”
兰香问:“什么事?”
儿子把练习簿给母亲看:“田田把名字写倒了。”
兰香也没看,她不会想到孙子改姓。倒使她想起田稻上学写“田”字挨打的事
来,笑看说:“你爸小时上学,也把田字写倒了,挨打十板子屁股。你们家的‘田’
字,倒着顺着一样,都是田。”
“你再看看,田字前面加了个什么字?”
兰香一看,疑问道:“林田?”
潮生掩饰说:“他心不在焉,连姓名也写反了。”
“反了?怕是你自己反了。我查过了,每本簿子,每本书上,全写的林田。他
姓林了。他说户口本上写的是林田,学校里都叫他林田。”
“林田、田林差不多嘛。爸,犯不着为这动肝火。”
“你偷偷地把老子的姓也改了!你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连招呼也不给爹娘打
一个。如今,人眼里无天无地,无父无母,只有自己,只认钱。”
“我没做上门女婿呀!”
“你生的儿子是跟你老子姓,还是跟丈母娘姓?”
“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嘛。户口是她妈报的。”
“你给我去改过来,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