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利益-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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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方心里不悦,嘴上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八时半,峡江市委常委扩大会议继续进行,李东方主持会议,钱凡兴做峡江市跨世纪发展规划报告,下午讨论。讨论时,龙振玉和方冰又把话题扯到了总结历史教训上。钱凡兴心里有了底,也就不客气了,提醒发言者不要跑题,还意味深长地谈到了实干家与评论员的关系,说是我们有些同志擅长干实事,有些同志擅长当评论员,“这也好嘛,”钱凡兴笑着发挥说,“咱们就来个分工,我们这届政府来做实事,欢迎擅长评论的同志都来做评论员,我们跑步的姿态不美,你指出来;我们跑错了方向,你指出来;我都欢迎,是真诚欢迎,这也算革命的分工不同吧!”
龙振玉警觉了,呷了口茶,在嘴里漱着说:“钱市长,你好像话里有话嘛!”
钱凡兴直笑:“龙主任,我就是根直肠子,有啥说啥,也都说在当面!”
龙振玉说话很有水平,笑道:“钱市长,那么,我也把话说在当面:我认为单纯的实干家和单纯的评论家都是没有的。尤其是我们峡江市的领导干部,往往既是评论家,又是实干家;在这件事上是评论家,在那件事上就是实干家。要干事就不要怕人家评,人家也不可能不评。比如国际工业园,一百年后还会有人来评,决策错了就是决策错了,大家都不评,这种错误还会再犯!”
李东方忙道:“哎,哎,龙主任,还是言归正传,谈规划,谈规划!”
龙振玉还是给李东方面子的,便谈起了规划,来了个原则肯定,具体否定,尤其对时代大道,情绪很大:“……时代大道有必要在这时候上吗?就算外环路真能顺利卖掉,就算卖出十个亿,我看也未必上。你们市长书记不明说我也知道,这又是个政绩工程。既然是民主决策么,就说一下我的看法:什么叫政绩?不能片面理解,不要以为抓了个标志性的工程就是政绩。一届政府的政绩是要全面衡量的,不但由上级,还要由老百姓评价。我市这么多企业开不上工资,近二十万人下岗,市人大门前三天两头群访,我们就不能用这些钱为老百姓解决点实际问题吗?”
钱凡兴忍不住道:“龙主任,就算不上时代大道,卖外环路的钱也不可能用来给困难企业发工资,企业资金和建设资金是两回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龙振玉说:“我是说为老百姓解决点实际困难,并没建议挪用建设资金给困难企业发工资嘛。而且,实话告诉你:听到这个宏伟规划,我就怕,怕你们建设资金不够用,再出几道政府令收费,我们人大接待上访的任务又会加重不少!”
钱凡兴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李东方悄悄向钱凡兴使了个眼色,示意钱凡兴不要激动。
钱凡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悻悻坐下了。
龙振玉仍在笑,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钱市长,我这可不是马后炮啊,是你没开跑我就评了,又当了一回评论家,评的不对,你们常委们完全可以不听。”
李东方笑道:“哪能不听?什么意见都要听,好听的不好听的都要听,否则也不要开这个会了。好,龙主任为民主决策开了个好头,尤其是关于政绩的评价,非常深刻,”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众人,“——哪位接着谈?”
方冰说:“我就说两句吧!龙主任的意见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时代大道我认为只要有条件还是要上,只要不加重各方面的负担,我们经济能承受,早上总比晚上好。基本建设本来就是拉动经济的一个手段——去年国家加大基本建设的投资规模和力度,对国民经济增长的贡献很大。国外成功的例子就更多了,像德国、日本的战后重建,美国三十年代大萧条时的基础建设……”
钱凡兴和几个常委、副市长便接着方冰的话头,谈起了基本建设对经济的拉动作用,钱凡兴还算了一个账:时代大道的土石方和人工费用很大,这些钱花下去实际上也起到了以工代赈的作用,对缓解乡镇劳动就业压力大有好处。
李东方原准备让贺家国就时代大道放上一炮,现在听大家敞开一谈,一些顾虑便打消了,也就没再提这个话茬儿。贺家国会前并不赞成上时代大道,本来准备摊开来谈点意见的,但得知自己三年前以路养路滚动发展的建议被钟明仁和钱凡兴采纳了,时代大道的建设资金有了基本保证,也就从时代大道的反对派变成了拥护派,只在具体操作上提了些意见和建议。贺家国不同意在交通厅路桥集团公司一棵树上吊死,主张对外环路实行公开拍卖。谈到时代大道未来建设时,贺家国也反对搞地方保护主义,主张依法办事,搞招标投标。
嗣后的会开得还算平和,与会者经过认真热烈的讨论,通过了中共峡江市委关于《峡江市跨世纪发展规划纲要》。
会后,李东方身心交瘁,脸上却有了些欣慰,对钱凡兴说:“现在看来,决策时多点民主并没有坏处,让人家讲话天塌不下来嘛,该通过的事全通过了。”
钱凡兴嘴上说:“是啊,是啊!”心里却想,只怕这天已经塌下来了。
26
会散了,与会人员纷纷离去,李东方却发起了烧,浑身软得站不住。
偏在这时,赵启功又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正陪几个大开发商看新区,马上过来和他谈谈,也请他和开发商们顺便见个面,吃顿饭。李东方不好说不见,只得在新区管委会大楼一边输液一边等。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赵启功一直没来。
这期间,原太平公社老党委书记刘川田不知怎么找到新区管委会来了,见李东方正躺在长沙发上打吊针,想说什么又没说。闷着头坐在那里一支接一支抽烟,咳嗽,咳得李东方心烦意乱。李东方当年在刘川田手下做过公社团委书记,知道刘川田肯定是碰到什么大事了,不碰到大事,这个老实巴交的离休老同志不会找他,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便道:“老刘,有什么事你就说,别这么闷着,闷着你难受,也让我难受嘛!说吧,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解决的,我尽量给你解决!”
刘川田磨蹭了半天才说:“李书记,你这官越当越大了,见你一面不容易了,今天不是你在这儿打吊针,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了几天会!我女儿是管委会医务室的医生,我一知道你在这里,骑着自行车就从太平镇上赶来了……”
李东方怕赵启功说到就到,便催促道:“老刘啊,你快说你的事好不好?”
刘川田又缩了回去:“要不,等你哪天身体好了,没啥事时,我再找你。”
李东方着急地说:“哎呀,叫你说你就说嘛,了不起是儿女调个工作的事?对不对?只要不出大格,我能办一定办嘛,你就别给我磨蹭了!”
刘川田烟一掐,走到李东方面前:“李书记,私事我不会找你的,是公事,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非得向你汇报不可,你别官僚主义!”说罢,掏出厚厚一份材料,递给李东方,“情况都写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我走了!”
李东方坐起来连叫几声,也没叫住刘川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刘川田走了。
恰在这时,赵启功也到了,见李东方正躺在沙发上输液,有些意外:“哦,东方同志,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还硬撑在这儿!走,去医院,今天什么也不谈了。”
李东方说:“吊针已经打上了,就别去医院了,老领导,有什么事就说吧!”
赵启功迟疑了一下,这才在李东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态度平和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几个开发商拉到新区来了,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会,顺便来看看你。怎么,这两天的会开得还好吧?”
李东方坚持坐了起来:“还好。老领导,有些情况我得向你解释一下……”
赵启功笑着,摆着手:“不必解释,不必解释!我呀,冷静以后也想开了,你没做错什么,也没说错什么。你的讲话稿我认真看了两遍,挺让我感慨的,东方同志,如今讲真话不容易呀!你看你,把成绩全算到我们头上,问题和责任你都主动承担,我和大老板还不理解,我还在电话里说了你一通,真是很对不起你啊!”
李东方说:“你老领导哪怕日后理解也行!”
赵启功说:“新区是不是决策上失误我们先不谈,但遗留问题总要解决,这么多闲置的土地资源还是要利用起来。我离开峡江后,一些大开发商不断找我,我就想起了一个主意:东方啊,你看能不能在这次秀山移民上做点文章呢?比如说十五个移民村的建设,可以把一些晒太阳的地从开发商手里收回来利用嘛!”
李东方说:“这我不是没想过,可老领导啊,你让我用什么价往回收呢?你知道的,炒地皮炒得最热闹时,经二路和纬三路街口的地价直逼北京王府井。”
赵启功说:“当然是按我们政府的一手出让价往回收嘛!”
李东方想了想:“如果开发商能接受,倒也不是不可以,总能少占耕地吧,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停顿了一下,又说,“我还有个主意,考虑半年了,怕阻力太大一直没敢提到议程上来:早在五年前我们不就议过么?把沙洋县从峡江市区迁出来?你看迁到新区好不好呢?这个管委会大楼就可以做沙洋县委的办公楼嘛!”
赵启功眼睛一亮:“哎,这倒真是个好主意!不但把新区闲置的房产资源利用起来了,也给沙洋县提供了一片开阔的发展天地,更把开发商的问题解决了!沙洋县在城区的房产可以作价置换给开发商,让他们在城区继续开发,两头都活了!”
李东方说:“让沙洋迁到新区来,只怕阻力不会小,沙洋干部要骂娘的。”
赵启功手一挥:“怕挨骂就不工作了?!”
李东方说:“老领导啊,我担心有人会骂到你头上,你又要不高兴了。”
赵启功略一沉吟:“谁愿骂就让他骂吧,我们总得干事吧。”
李东方说:“那好,老领导,既然你这么支持,这个方案我们就尽快研究!”
赵启功趁机把话拉回了头:“被一些同志骂几句我并不在乎,要做事就可能被人评头论足,就可能挨点骂,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有些人别有用心,捕风捉影的事都往我身上扯!”脸挂了下来,“东方啊,我怎么得罪的方冰,你心里有数,你怎么就听任方冰在会上大放厥词连个态度都没有?这是哪一门子的民主啊?”
李东方忙解释道:“老领导,你也知道的,方冰不但对你有看法,对我也有意见。正因为方冰对我的意见也很大,所以有些话我才不好说。不过,家国同志附和方冰的时候,我就当场制止了家国同志,也算表明了态度……”
赵启功摆摆手:“这我知道,问题是,家国这个狂徒又是怎么回事?在这种阴谋重重的场合附和什么?这后面有没有黑手在挑唆啊?这个小官僚是没有政治头脑呢,还是非要出我的洋相?哦,不做我的女婿了,就一定要做我的对头吗?!”
李东方十分惊讶:“老领导,家国怎么不做你女婿了?怎么回事?”
赵启功深深叹了口气:“家国和我家阿慧正在办离婚,就是最近的事。”
李东方试探问:“老领导,你看,要不要我和家国谈一下,再做做工作?”
赵启功心烦意乱地说:“算了,算了,这事是我家阿慧主动提的,隔着这么大个太平洋,一个在国外有事业不愿回国,一个当上了小官僚不愿出国,怎么办呀?日子怎么过啊?离就离吧,我也不劝了。”苦苦一笑,“东方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三年前我不让家国到你手下做副秘书长,就是不愿看着他们小两口的婚姻破裂,想逼他去和阿慧团圆。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倔,对小家庭会这么不负责任,宁可到西川大学去搞华美国际公司,也不听我的,我还把他得罪了!”
李东方不好多说什么,便赔着笑脸听着。
赵启功发泄过后,不提贺家国了,又关切地说:“东方,那个国际工业园又怎么办啊?我一再劝你不要碰,不要碰,你就是不听,非要去碰,还在常委扩大会上公然提出来,这可不是谁要将你的军啊,是你自己给自己出了大难题啊!”
李东方的笑容消失了,苦起了脸,很是无奈:“老领导,这难题真不小,大老板把球又踢回来了!大老板自己不总结,反要我和钱市长去读《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而且指示很明确,要我们读三遍,也太……”
说到这里,打住了,没敢再说下去。
赵启功接过来说:“——太霸道了?是不是?”
李东方忙声明:“哎,老领导,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