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嫌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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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热闹,太后的眼睛也开始放光:“你是说——”
“臣女想请众家姐妹合奏一曲,百鸟朝凤。”嘉敏揭开最后的谜底。
百鸟朝凤在燕国,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都耳熟能详,大俗大雅,衬着太后身份,却是难得的好意象。
一时堂上堂下哗然。
屏风这边,屏风那边,有互使眼色,交头接耳,有人忧心忡忡,就有人眉飞色舞,有人迫不及待,也有人冷嘲热讽,唯有贺兰初袖,在这热闹中,如堕冰窟:她果然、她果然……也死过一次了。如果不是死过一次,不会这样冷静;如果不是死过一次,她决然算不到这样的意外。这时候她原本该像上次一样,惊恐得发不出声,等着她解围。就算是经历过进宫,见过太后,也不会有这样针对性的准备。
嘉敏也死过一次,嘉敏也和她一样,得到了重生的机会。这个真相像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紧了,要了她的命!
不,不会的。先下手为强。她有张良计,她就有过墙梯,别说她这会儿还未必知道她是重生的,就算知道了,也不过是让她再输一次罢了……不过是让她死得明白一点罢了。贺兰初袖微垂了眼帘,对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生出隐隐的羞愧:她元嘉敏都不怕重来一次,她怕什么。
。。。
第二十四章 合奏()
“这个南平王府的三娘子,没你说的那么蠢嘛。”说话的是个穿碧纱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眉目俊俏得单薄。
“能有多聪明。”有人不屑,冷笑一声。
“光说笛子,这支笛子也不知道谁给她设的套,她方才要是否认,无论是否认是自己的,还是否认是她带进来的呢,这蠢货的名声,可就到下辈子都洗不掉了——连身边人都管不住,连贴身东西都看不好,啧啧。当然咯,咱们元家的女儿嘛,再蠢也不愁嫁,实在嫁不出去了,不是还有……”少年对着另外一个穿褐地翻鸿金锦袍的少年挤眉弄眼笑道:“还有穆侯爷嘛。”
穆家在燕朝,世代尚公主,算得上是驸马世家,这少年的祖父、父亲、叔伯,都分别娶了公主,所以碧纱袍少年这样挤兑他。
穆绍手一抖,碧纱袍少年额头上已经挨了一下,周边人轰然笑起来:“阿穆、阿穆快撕了十七郎这张臭嘴!”
“那是不要我说了?”少年才不怕这等威胁,笑嘻嘻摸了摸额头,知道穆绍没与他当真,又叉腰,装模作样长吁短叹:“不说就不说,这个南平王府的三娘子,是不是个蠢货,和我有什么干系,倒是有的人啊……有的人啊……谁知道她随身带着那支笛子,为的是谁呢、为的是谁呢?”
少年几乎是唱了出来。
之前冷笑那人,不由得眉目生怒。只是他颜色好,就算是怒,也像是薄嗔:“何必说这些无稽的话,你不是说,那笛子是别人给下的套吗?”
“当然是套子啦,宋王殿下没看出来么,笛子是掉出来的,不是拿出来的呀,宋王殿下几时见过这样的抛砖引玉?又没法否认,太后问是不是擅长吹笛,她要是一口应承,出了这个风头啊,那边那些女人,非把她一口一口生吞了不可……你当这姑娘在洛阳根基有多深呢。”少年道:“谁不想在太后面前露脸来着,谁要敢独占了这个风头,那是真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南闻言,倒是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个爱胡闹的少年说的却是实话,却问:“那要是她不擅吹笛呢?”
“那就是个笑话啦,大笑话,不擅吹笛,还吹笛为太后寿,她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少年斜斜抛了个眼风给萧南:“说到这儿,我的宋王殿下,你倒是猜一猜,她到底擅呢还是不擅?”
萧南低头喝一口酒,不与少年胡闹。少年懒洋洋继续往下说:“三娘子这一招呢,和咱们做强盗是一样一样的,见者有份,利益均沾,就招不了恨了。要真有绝活出众的,回头还得谢她……”
“十七郎什么时候,又做强盗了?”穆绍嗤笑一声。
少年脸皮却厚:“谁知道呢,天道无常啊。”
“还是蠢。”萧南放下手中青玉竹节杯,忽道。
元十七郎扬一扬眉:“这话怎么说?”
萧南尚未开口,屏风那头,已经有人质疑:“小娘子们固然技艺出众,但是未曾排演过,如何听得?”
这种问题,嘉敏自然是盘算过的,当时应道:“林中百鸟和鸣,难道是排演过的?”
“这……可是……”
嘉敏继续道:“只要稍作调度,分了个先后,就有百鸟朝凤的气象了。”
太后也抚掌道:“贵在自然。”
又问:“谁来调度?”
嘉敏认识的贵妇人,其实极为有限,除去王妃、彭城长公主、长安县主,其余大多数,都只闻名,不曾亲见,就更不曾深入了解了,听太后这一问,当时笑道:“臣女这儿已经出了演奏者,这个调度人,自然须得是由太后出了。”
太后也知她才来的洛阳,想必不认得什么人,要压住这一干贵女,也不是平常人能办到的。当时莞尔,低声吩咐几句,就有女官过来,领一众贵族少女到偏殿,稍作商量和调度。
元十七郎对萧南又扬了扬眉。萧南面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这个三娘子,还真有让人意外的本事呢。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一个人若是全心全意喜欢另外一个人,难免会做一些蠢事,譬如苏仲雪抛父弃兄与他北来,譬如元嘉敏为他家破人亡。
起先是一声青笛,那就仿佛是在乳白色的浓雾中,隔着溪水,若隐若现的山林,破空而来一支响箭,英气勃勃,生气勃勃。
这开头倒是不俗,几乎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期待接下来熟悉的曲调。
但是并没有,笛声过后,忽然就静了,静得就仿佛开天辟地之初,所有生灵都还在沉睡,最先醒过来的也许是花,在半透明的空气里,慵懒舒展第一片花瓣。
弦动。
极轻,极慢,极是生涩。就仿佛露珠缀在花瓣尖上,欲坠不坠,是箜篌。每个人心里都转过这个念头,只是说不出来,唯恐有个声响,惊动了那树梢上的鸟儿,树下的花,花畔的草,草边潺潺流水。
渐渐流畅起来,如流水一样的流畅,浅绿色的春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梢头,照见云雀嫩黄色的羽,鲜红的喙,乌溜溜宝石一样的眼珠。
开始唱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触到空气的震动,但是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分辨出,箜篌是几时转成了古琴。那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事,雾开了,花开了,鸟儿开始歌唱了,唱的春光,天蓝,水绿,飞翔的欢喜。
鼓点忽然响起的时候,有只布谷鸟,咕咕叫了两声。
急转直下。那也许是鹰来了,盘旋九天之上的雄鹰,带着罡风直扑下来,它的翅膀舒展开来,遮天蔽日,一往无前的刚毅,不管阻拦在前方的是什么,十面埋伏还是四面楚歌。女子竟然能够演奏出这样雄壮的风情,在座有讶然变色的,也有忧形于色: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啊,最该喜庆的不是吗?
而埙又响了起来,呜呜的,亘古悠长的幽怨中,鸽子轻盈,风里飘落一支细羽,洁白。
人心都揪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看到血,鲜红的,滚烫的,从精灵的身体里喷出来,洒在绿的草地上。
但是忽然又听到一声清唱。谁也听不出那唱的是什么词,什么曲,什么调,只觉得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忽然都舒展开来,就像伏暑天气里,喝了一大碗加冰的奶酪,或者最黑最冷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一缕阳光。
也许要这样的声音,才能……让百鸟臣服吧。
雄鹰昂首叫了一声,然后是金雕,清亮,高昂,声遏行云。不知天高地厚的云雀不知道又打哪里蹦了出来,婉转和鸣。鹦鹉叽叽喳喳说着“眉寿无疆、眉寿无疆”,喜鹊跃上枝头,燕子呢喃……
忽然殿中有人短促地惊叫一声,声音虽然不高,还是引起左右目光转了过去,庭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两只白鹤,时婷婷而立,时振翅而舞,时分时合,一动一静,竟与那曲合奏相和。
曲愈繁,舞愈急。
每个人耳中、眼中,都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却每个声音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猛听得一声罄响,恰如无声之处惊雷,所有声音,齐齐止住,一众贵女拜寿的声音遥遥传来:“太后眉寿无疆!”
身着天子礼服的少年,在阶前高高举杯过额,贺道:“母后眉寿无疆!”
殿中亲贵、妇人也都齐齐跪下,贺道:“太后眉寿无疆!”
这时候殿中所有人都跪下了,就所有人都矮了下去,只有天子站着,太后坐着,庭中两只白鹤,还傻愣愣呆在那里,浑然不知君临天下之威。
太后喜得眉开眼笑,连连道:“好、好!”
众人又拜天子。
天子叫了平身,太后分赐了宴席下去,又吩咐宫人好生安置那两只呆头白鹤,莫要吓着它们,白鹤祝寿,可是难得的好兆头。又叫人引一众贵女到面前,赐座。先赞了嘉敏的好主意,嘉敏早备下说辞,笑嘻嘻道:“……太后还谢我呢,我可真担不起——明明是我沾了太后的光,不然哪里来福气听到这一曲。”
太后笑着要拧她的嘴:“油嘴滑舌,和你母亲一个样!”
南平王妃忙道:“阿姐又冤我!”
。。。
第二十五章 贵女()
说笑几句,太后又细问是哪个弹的琴,哪个鼓的瑟,哪个敲的鼓,都一一叫到眼前来,问姓名家世,一面频频往皇帝看。
众贵女心知肚明,这是要为天子选妃。像嘉敏、嘉言、明月这样的宗室女,自知不是主角,都不声不响退坐一旁。
天子这年是十三岁。
元家人都生得好相貌,站在太后身边,如青松挺拔,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嘉敏偷偷打量他。她前世和皇帝就没见过几次,当时无论如何也都想不到,这个稍显柔弱的少年,会在四年之后,手刃她的父亲。
是血溅当场。嘉敏没有目睹,也能够想到当时凶险。虽然都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但是轮到天子亲自操刀,自古就少。
南平王读书不多,胡家、温家也没什么底蕴。嘉敏在家时,看的左右不过是些游记传奇。后来到周城身边,因周城不通文墨,又生性多疑,却难得地信任她,常常叫她读史书给他听,她读,他点评。这才多知道了些兴亡之事。
周城那时候已经总领燕**政。一个人站的位置不同,眼光也会不同。周城对于史籍所载人物、制度、事件的看法,不流于俗,嘉敏自然获益良多。若非如此,即便让她重生一次,她也不会去琢磨,父亲和皇帝、太后之间的龃龉。
自古权臣,难得有好结局,父亲如是,她死后,周城……不知道有没有逃过这个命运。
嘉敏想得失神,天子注意到有人在看他。顺着目光去,看到个翠袖云衫的小娘子,一双浓眉无须画,底下两只杏眼,瞪人的时候,想必圆溜溜的像只猫儿,再往下,唇生得极薄。都说薄唇每是负心人。
皇帝有点拿不准她的身份,看她右边,大红璎珞纱衣,肤光如雪,宜喜宜嗔一张芙蓉面,却是堂妹嘉言。嘉言是常进宫的,皇帝自然认得。这样一想,左边那位,大约就是姨父养在平城的长女了。
皇帝对嘉敏笑了一笑,正听见母亲问:“那声凤凰叫,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编钟。”有人屈膝行礼作答。那是个穿粉白色烟罗纱裙的少女,裙面上零落绘几片绿萼梅花瓣,淡雅别致,樱桃红宽带束腰,不盈一握。难得神态落落大方,让人一见之下,心生欢喜。
皇帝记得之前母亲问过话,是国子监祭酒谢礼的女儿谢云然。
编钟是礼器,祭酒家的女儿通礼器,也算是理所当然。何况谢家大族,人才济济,出众也是应当。
要是选她做皇后,倒也没什么可挑的,皇帝暗忖:左右,小潘儿也做不成皇后,怕就怕……
又听太后问:“那雄鹰呢?”
“雄鹰是笙。”声音响亮,活泼。皇帝不由自主看过去。那姑娘穿了妃色曲裾,通身没见什么绣花,就只有裾角颇为敷衍地几道云纹,歪歪扭扭,针脚粗大得肉眼可见。这姑娘,是在家里不受待见吧,皇帝忍不住这样想。
他这样看这姑娘的时候,有人也在看他,只是这时候,皇帝却没有留意了。
太后笑吟吟问:“你是陆家的姑娘吧。”
“太后真是明见万里。”陆静华从前没进过宫,如今竟被太后一口叫出身份,不由又惊又喜,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