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嫌妃-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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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诩吩咐小厮自个儿回府。
这时候将近戌时,洛阳宵禁,坊外已经是万籁俱寂,就只有一轮孤月嵌在夜幕里,还没有圆到顶峰,缺个口子,像被咬过一口的馅饼,照着洛阳城里的路,路上行人,马蹄声得得得,响得清脆。
空气无端就清冷起来,果然中秋近了,昭诩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到进了长乐坊,氛围又是一变。
是处灯红酒绿,脂浓粉香,莺声燕语,好不热闹。这地方昭诩来得少,元明炬来得更少——有这个闲钱,不如置几块地正经。是以才一进坊,就被蜂拥而上扶他们下马的各家奴子唬了一跳,几乎是夺路而逃。
到远远甩开这些,方才不约而同出了一口气,又不约而同噗哧笑一声:真是的,论年岁,两人都已几冠,元明炬更是年满二十,要平常洛阳城里的浮浪子弟,这脂粉堆中都不知道打过几回滚。
好在长乐坊是开门做生意,并不敢得罪客人,奴子们也识得眉高眼低,虽然未免可惜走了贵人,倒也不追,打点起精神又去奉承下一拨——这长乐坊的夜,还长着呢。
昭诩和元明炬勒马走了一阵,两个人眼光都高,经验又少,俗艳的不进,招眼的不进,人多不进,灯太亮的也不进……忽然昭诩目光一滞,元明炬问:“这家么?”——却是金光闪闪,几乎闪瞎人眼。
昭诩恍若未闻,只管嘀咕道:“像是看到了一个熟人……不会的,多半是我看差了……这地儿我进不去,我们再走走罢。”
长街走尽,才勉强拣了家格局不大,门面妆点还算清雅的店进了。
老板娘风韵犹存,生了一对利眼,一见这哥俩进来,就没动过给他们召妓的念头。瞧这俩少年郎,这眉目,都和画上似的,年长的秀气,年少的英气,她要年轻个十几二十岁,那是不要钱倒贴也肯的。
要真招了陪酒娘子过来——这算是谁嫖谁?
老板娘心里暗笑,也看得出这哥俩不过是想找个地儿清清静静喝点酒,不待他们开口,径直领他们去了楼上。乐师在楼下,拉的胡弦子,有一声没一声,传到楼上,就只剩了个意思,既调节了氛围,又不吵着人说话。
这心思,便是昭诩,也说了一个“好”字,也不看菜单,说一声:“有好的,不拘什么,送上来。”
“酒就上冰玉烧。”元明炬补充说。
老板娘一一都应了,退了出去,出门还不忘把门扣上。两个人喝了盏茶,酒食都送了上来,食具也就罢了,几样小菜芙蓉豆腐,三鲜丁儿,翡翠鸭丝,泡绿菜花,看上去居然有几分赏心悦目。
元明炬中午见过徐遇安之后,再没进过水米,到这点儿还真有点前胸贴后背了,也不与昭诩客气,操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昭诩也陪着用了几筷,风味是有的,还是不如自家。
待元明炬进食过半,速度缓下来,昭诩便开口说道:“这次李家是吃了大亏,倒连累到咱们俩,能这样解决,已经是万幸。”
元明炬抿了一口酒,却笑道:“十七弟这话就不对了。”
第223章 醉酒()
“哦?”元明炬会反对,昭诩还有点小小意外。
“我被问罪是应该的,倒是十七弟被我连累了。”见昭诩要说话,元明炬打了个手势,示意听他说完,“于家父子叛逃之后,羽林卫落到你我手中,令尊在军中虽有威名,但是羽林卫中,恐怕人心也未能尽服。”
昭诩想了想,颔首道:“九哥说得是。”
“我就……至少表面上,羽林郎还肯给十七弟面子,我就连表面上的面子都没有。即便今儿不出李家的事,保不住明儿崔家、谢家、郑家不出事。”
昭诩笑道:“这事儿嘛,早出总好过晚出。”
昭诩原是想借酒开导元明炬,却不料元明炬并未因此无妄之灾而郁结于心,反而比他想得远,越发觉得自己这三个月的俸禄值了。待听到“谢”字,心里不由自主漾了一下,又赶紧拉回来。
元明炬道:“我原年长你几岁……”
昭诩心里默默吐槽——不然你说我为啥一口一个“九哥”,不就因为你比我年长么。
“……却不如十七弟,有令尊耳提面命,悉心教养。我这过去的十年,几乎是虚度。出狱之后,又困苦了不短的时间,对于上头的事,知道得远不如十七弟你,但是对下面的事,大约还有一两分心得。”
元明炬再喝了一口酒:“这样说有些托大,但是想来,十七弟不会嫌弃,毕竟,羽林卫还须你我一起整顿。”
元明炬居然有这样的魄力,昭诩越发刮目相看,却问:“依九哥,咱们该如何下手?”
这些想法在元明炬心里其实反复琢磨过很多次。他这个羽林卫统领和昭诩不一样,他的位置极不稳定,功劳就不要多想了,背黑锅的机会倒是遍地都是。两宫一个不高兴,谁都能把他撸下来。
昭诩不做这个羽林卫统领,也还是南平王世子,出兵放马,一句话的事,便不为官,也不失为皇亲国戚。
他却再没有别的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他必须保住这个官职,他必须把羽林卫攥在手里,牢牢攥在手里,为他自己,也为明月。他立不起来,明月就任人宰割了。
之前,他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来与昭诩不交心。没有南平王这张虎皮,光凭他自个儿,再好的想法,也只是想法。二来他需要时间厘清楚羽林卫的底细。但凡是人,总归分为可用,不可用。
这时候一一给昭诩道来。
能用的,有高门家族的庶子旁支,落魄想要振兴门楣的小姓,或者干脆是寒门,凭着军功武力一刀一枪拼进来的;不可用,除去来羽林卫混日子的高门子弟,还有沾亲带故的有靠山的,比如陈许——这种人,是收不服的。
他考虑已久,想得周全,说得也细,又全不藏私。每说到一种人,连名带姓能给昭诩列出一串来。又说到个人心性。昭诩听得也认真。他久在南平王身侧,耳濡目染,并不乏驭人之术,两人喝着酒,就着小食,越说越投机,差点忘了原本就是自家兄弟,几乎要当场歃血为盟,拜个把子。
夜色渐渐就深了,两个人喝了一肚子酒,摇摇晃晃出门来。昭诩还能翻身上马,元明炬弓马不如他,又醉得腿软,几次都没上去,惹来坐骑灰溜溜叫了两声,大是不满。还是昭诩拍拍马头,拉了他一把。
两个人骑着马歪歪斜斜出了长乐坊。虽然一路巡夜的禁卫军不在少数,但是瞧着这两人的装束就知道是贵人,哪个敢凑上来自讨没趣。
月色孤冷,长街再无闲人,一路过去的朱门高轩。元明炬星目微抬,忽扬鞭指道:“这里……原是我家府邸。”
元明炬的父亲京兆王是宣武帝的亲弟弟,他开衙建府的时候孝文帝还在世。天子给自家儿子选府邸,自然不计成本,尽心尽力,最好的地段,最气派的设计,就连门前的柳,都比别家粗上几圈。
如今却是镇国公府了。
昭诩虽然有些醉意,自家便宜外公的府邸还认得,就只能“嘿嘿”笑两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上我……”元明炬舌头也大了。
“九哥莫要胡说!”
“……我娘!”
昭诩:……
合着兄弟,你有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么!这大喘气的!京兆王虽然反了,命也送了,爵位、家产,通通都不必再想。但是就身份而言,就算他死了,骨头化了灰,人也是正牌的天潢贵胄。
比南平王这个……外不知道多少道的宗室要尊贵多了,更勿论半路杀出来的胡家。
所以元明炬虽然是个孤儿,在宗寺里关了七八年,生计艰难,一旦出仕,却是一任直阁将军,再任羽林卫统领,底下人有不服了,朝中却没有非议——以他的血脉,完全配得上,哪个敢瞧不上他!
他娘就不一样了。
昭诩今儿在永安宫里听了一耳朵八卦,不须多少脑子就能推出来,元明炬兄妹的母亲,不是良家子。或是教坊出身,或是贱籍——不然,就是李夫人猪油蒙了心,偷偷摸摸处死她是可以的,却不敢正大光明挖了她的眼睛。
“……她剜了她的眼睛……剃了她的头发……敲掉了她的牙齿……剪了她的舌头……毒哑了她的嗓子,她说你唱啊,你再唱歌给王爷听啊……”母亲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岁,记事了,这些可怕的记忆缠着他,一直缠着他,****夜夜,也只有这样醉得一塌糊涂了,才能找个出口。
昭诩听得毛发都炸了起来:“天下竟有恶毒的女人!”
“……她把我娘送到阿爷面前,说她这个样子,你还要她?我娘呜呜的说不了话,阿爷当着她的面对我娘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王妃了。”
昭诩虽然醉着,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惊:原来当初京兆王,竟是休弃了发妻,把元明炬的母亲扶正么?休妻也就罢了,自古良贱不通婚,何况王侯之尊——这如何使得,难怪宣武帝不允……
定是宣武帝不允,才让京兆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不知怎的,心里也有几分佩服:这京兆王,端的是条汉子。便昔日恩爱,如今剜了眼睛,割了舌头,哑了歌喉……他终究年少,这时候醉意上头,说话也没了顾忌,竟问道:“你阿娘……这样,你阿爷不怕么?”
元明炬乜斜着看他一眼,他醉得眼睛里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是酒气还是雾气:“十七啊,哥哥我和你说,你我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不就是一张皮囊么……能有多难得?人都说我们元家出美人,你素常所见的美人还少么,稀罕么,有用么?难得的,难道不是一个情投意合么?”
“难得的,难道不是一个情投意合么?”昭诩心里的弦,像是被谁拨了一下,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袅袅余韵,如袅袅茶香。
兴许香的也不是茶,兴许响的也不是弦。
“人生在世,该争取的就要争取……”这是谁说的?昭诩也想不起来。
元明炬兀自嘀嘀咕咕:“……你就是娶个天仙,过上三载五载,十年八年,也是人老珠黄,还能看么……能比得上我阿娘?十七你是年纪小,不知道这天下多少夫妻,大难来时各自飞……”
元明炬觉得自己舌头越来越大,越来越钝,已经说不出话来,冷不丁肩上挨了一下,却是昭诩问:“我要去一个地方,九哥肯陪我同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兄弟你去哪里,哥哥都陪你!”可怜元明炬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会因为这句话,落入到怎样的窘地。
城北谢祭酒的府邸,昭诩其实是去过的,两次送嘉敏,还有一次……大约是鬼使神差。
就和今晚一样。
谢家的府墙其实不算太高,昭诩抬头看了一会儿,墙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变成两个,晃晃脑袋,又合二为一了……不过总归是不高,踩着马,他迷迷糊糊地想,踩着马,一个纵跃就过去了……
一个纵跃——
“扑通!”就像是石头落进水里,惊起好大动静,好大水花,昭诩晃晃脑袋,他没想明白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响,然后跑来跑去的很多人影,大呼小叫,灯火密集起来,火光刺进眼睛里,他不由自主伸手去挡——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第224章 逾墙()
疼!
昭诩的第一个感觉,疼,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的,疼得就像是睡梦里被谁打了一顿——谁?谁敢打他!昭诩几乎要暴跳起来,但是没能得逞,而是有了第二个感觉,冷——凉飕飕的,贴着身体的冷。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眼睛,入目是三尺见方的青砖地,他动了一下,没能成功,然后发现手和脚都被拇指粗细的牛筋索绑了个结结实实,别说挣脱了,动一下都难。
再然后,他也找到了全身凉飕飕的原因——衣裳全湿了,贴在身上,竞夜未干,秋夜凉,哪能不冷。
牛筋索沾了水,也比寻常勒得更紧。
这是……哪里?
昭诩强忍住宿醉后的头痛,昨晚的情形慢慢浮现起来,永安宫,长乐坊,月色下的打马飞奔,再然后……然后就是扑通一声响——“该死!”昭诩痛苦得想要捂住脸,当然,他再一次没能成功。
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十四郎醒了?”
却是元明炬。
昭诩十分懊恼,说道:“连累九兄了。”
元明炬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啊。却也知道埋怨于事无补,只道:“咱们须得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昭诩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倒不十分担心性命